第二天。
宿醉后的沐子桐醒得很晚,脑子里像塞满了棉花,昨晚的记忆也凌乱稀碎。他只记得被那帮落选的家伙灌了很多酒,笑声嘈杂,连灯光也晃得他眼花。
——而同样晋级的陈渊,却安然无恙。
他眯了眯眼,那帮人分明是冲着他来的。
不过,都不是一路人,他也不在意那点小插曲。
碎片般的记忆里,还残留着一点模糊的画面,有人扶着他肩膀上车,把他安全送回了公寓。
得找个时间感谢一下那个人。
他扶着额头起身,右手习惯性拿起手机。屏幕上闪着一个红点,是陌生号码发来的长消息。
——【我是乐昭云,你的新经纪人。今天上午来公司报道,我们互相了解一下,顺便讨论一下你的发展方向。】
乐昭云?
他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几秒,揉了揉太阳穴,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
这个名字有点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他懒洋洋地下楼,倒了杯冰水,一口灌完,稍微缓解了宿醉后的钝痛。
目光触及墙上的挂钟时,他语气漫不经心“……都这个点了,再晚一点也没关系。”
挂钟时针已经划过数字“2”,和约定的早上已经差了好远。
另一边,期微练习室。
午后阳光透过半掩的百叶窗,斑驳地洒在木质地板上。时璎像昨日那般站在镜子前,只是旁边多了一个时期。
时璎特意选择了这个陈渊接触得最多的地方,“这里他熟。”她轻声解释,“不会太紧张。”
时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看向正在热身的陈渊,少年专注的神情一如既往,身体律动又带着属于他的节奏。
近距离接触和在录像中看到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更鲜明也更纯粹。
“这孩子,蛮好的”时期忽然笑了笑,“很干净。”
待陈渊一舞结束,时期走到他面前,眼神锐利:“如果舞台和你个人自由发生了冲突,你会怎么办?”
“舞台。”瞬间而出的答案。
时期突然笑了,他拍了拍陈渊的肩膀:“那我希望你以后能守住这份初心。”
时璎在一旁轻轻拨弄指甲,干净和初心恰恰是这个圈子里最容易磨掉的特质。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时璎了,她以后会是你的经纪人,有什么不懂的问她就行。”时期不多说也不多停留,不想因为自己干扰陈渊的判断。自己今天来,主要是想见一下这个少年的成长,和2年前伸手帮助他的自己,画上一个圆环。
“结果晚点告诉我。”经过时璎身边的时候,低声留下这句话。
时璎心里浅浅嫌弃了他一下,很装,这个哥。
“早上我打电话和你提过这件事,对于你出道定位我和时期是有不同想法的,在这里想了解一下你的意见。”时璎直入话题。
陈渊直直地看着时璎,回答道:“你们决定就好。”
“我想知道你的意见。”时璎皱眉。
“我的话……”他停顿“我选择的,我真的能做吗?”
“为什么……不可以?”时璎懵了一瞬,然后被逗笑了,这孩子有点幼稚得过分了。
其实也不怪陈渊,娱乐圈内大多数决定权都掌握在老板手上,再加上他通过其他渠道打探的消息,时期和时璎都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人。
时璎重新整理情绪,恢复到一贯的冷静态度,“没事,你可以说说,我和时期会尊重你的意见。”
陈渊的视线落在窗外,凉风吹动绿叶微光闪烁,也似翻起属于他的记忆:
为了舞社认可的一次次努力;
为了进入舞蹈学院背着家人默默训练的日子;
为了梦想接受时期资助的大学阶段。
本以为自己会坚定地选择舞台,毕竟那里承载了他太多梦想,但当真正要面临抉择时,他却犹豫了。
害怕每一次转身、每一次落地,都不是他心中期望的模样。
害怕当初的坚持,最后不过沦为一场空。
注意到陷入沉思的陈渊,时璎也不急,她没有催促,而是等他自己找到出口。
很久,很久。
陈渊抬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却也有遮盖不住的渴望:“我……我怕自己不够好。”
他很想,但是又不敢,他怕自己会毁了自己心中一直的梦想。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时璎笑了,语气温柔“未来很长,你可以有无数的试错空间,也会有无限种可能。”
陈渊的眼神越来越亮,他或许真的可以,离自己的理想更进一步,再进一步。
时璎走到他面前,伸手:“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你的经纪人——时璎。”
陈渊的手在练习裤上轻轻擦拭过,才握上去,缓慢而认真。
有些路,适合两个人并肩走;有些分岔口,必须各自前行。只是希望,到时候,他们能分开得体面一点。
“舞台。”时璎心情愉悦地点击发送按钮。
按照原计划进行的话,得去看看那位小少爷愿不愿意参加他们这个新手游戏了,她抬手看了看腕间的手表,今天,是不是,还没有见过那位小少爷。
这么听话地和经纪人相处吗,有点不敢相信。
时璎带着一丝好奇,去乐昭云的办公室,打探情况。
自然的扑了空,下午3点钟,沐子桐还没回来。
时璎推开乐昭云的房门,靠玻璃的桌边只有她在安静地翻着书,阳光落在她棕色发梢上,柔和得有些不真实。
但是,表象而已。
“一个人?”
“嗯。”乐昭云朝她笑笑,不在意地继续翻阅书籍“习惯了。”
时璎靠近她,注意到了她手上的书籍——《角色与面具》。她挑了挑眉,意味深长:“有趣的书,挺适合我们这一行。”
乐昭云的五官并不柔和,恰恰是带有攻击性的精致,让她格外适合大屏幕,无论是可怜时的无助落泪,还是娇嗔时的勾人神态,都让人挪不开眼光。
“当时退圈,会后悔吗?”时璎这种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既然做了,就不会后悔。”乐昭云轻笑,她还蛮喜欢现在的生活,不用一直带着笑容伪装,可以去弥补她以前失去的时间。
“我演过很多次死亡,每次都会重新活过来,现实里,我也是这样。”乐昭云合上书籍,“借时期的福,我能在期微安稳呆着,但是歇的时间够长了,也许以一个新的身份重新出发也不错。”
“只是作为经纪人的话,我可能还会有很多需要向你学习的地方。”
时璎对上她炯炯的目光,“谦虚了,你当然可以 。”
娱乐圈里真正能留下来的,恰恰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人,而乐昭云就是这样的人。
这圈子光怪陆离,但胜在有意思。
乐昭云的办公室视野极好,窗下就是蜿蜒的绿荫道,正对时期娱乐大门。
乐昭云提醒时璎,“他回来了。”
“那你们先熟悉一下,我就不打扰了。”时璎也很识趣。
乐昭云笑着接受她的好意,时家两兄妹真的蛮像的,一样的藏,试探总是融汇在他们的问话中,却又不肯承认。
那场曾经撕得支离破碎的旧局,如今似乎又推翻重来,只是她这次对弈的身份,变为一个执棋的幕后人,而已。
她当然知道时璎的好奇,也清楚自己放不下,但她不在乎,至少,那个人,不能过得比她好。
娱乐圈的战场从来不是比谁更干净,而是看谁能笑到最后。
离开的时璎也有了自己的判断,乐昭云不想输,排除家庭的可能那只剩旧情人了,当时撕得太难看,对方的承诺也在一点点越界,乐昭云的重新出击其实有迹可循。
时璎并不打算阻止,舆论,同时带来的是关注。
而这个圈子,没有故事,就没有热度。
盛着夏意,沐子桐终于回到了公司,步伐一如既往地张扬。
一路通行无阻,他也来到了自己新经纪人的门前,注意到里面穿着职业西服的女人,他礼貌的敲了敲门框,以示提醒。
屋内的女人抬头,视线和他的正面撞上。
漂亮,很漂亮。
眉峰凌厉,眼尾上挑,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弧度。
她嘴角含笑,似乎说了什么,但他没听清,只看着那抹唇线轻启,心跳莫名慢了半拍。那一刻,他的世界像被静音了。
“乐昭云?”他下意识喃喃出声。
她挑眉,目光平稳:“你认识我?。”
一瞬间灵感划过,无言的熟悉感终于找到了出处——那张脸,他见过。
不止在屏幕上,也在无数玩梗转发的营销号里:
——《蛇蝎美人为爱手撕顶流,退圈重掷黑料》。
“不算认识,有了解过。”沐子桐坦言。
“那很好,比起流言蜚语,我想,你现在面前的人,才是真实的我。”乐昭云欣赏他的坦诚,也在不着痕迹的打量这个人,他身上有种随时失控的危险感。
她很清楚,像沐子桐这种类型,如果能将他的性格、人设、甚至争议利用到极致,也许能逼得那个人完完全全的退圈。
想到那个人,她笑意淡了几分。
锤不死的人,多锤几次,总有一次会成功,对方不守承诺,自己又怎么放任他好过?
“乐昭云。”她伸出手,请他落座,顺带为自己做了个简单介绍。
“沐子桐。”他礼貌回应。
“我听时期说你的演技不错?”乐昭云轻笑,简单得像谈中午吃了什么“有考虑过当顶流吗?”
乐昭云自认不算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无端牵扯别人下水,如果对方知情,那就另说了。
沐子桐皱眉,沐子桐震惊。
他是一时新鲜,但上来就问他要不要当顶流,是他想太少了,还是乐昭云想太多了?
“什么顶流。”他半真半假地问。
“不重要。”乐昭云也不在意“贺晋城,踩着他成为顶流。”
甚至重音都在“踩”字。
空气一瞬间安静下来。
沐子桐神情微变,眼里闪过一丝了然。贺晋城,那场绯闻的另一名当事人。
想不到陈年旧瓜还有售后,这场新游戏的邀约,可真是——太合适他了。
既然要玩,那就玩个大的。
“合作愉快,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