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有光（上） 第32章 让人唏嘘

晚上，李荷吃了一个鱼香肉丝，这味道只能说让她格外怀念百顺餐厅了，而王满只吃了一个白菜豆腐。回到宿舍李雪正好打来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到家了。

18年的人生第一次自己一个人，独自住在另一个城市，一整天的慌乱让李荷还来不及想家。熄灯之后，宿舍里除了李荷、王满、张秋芳还有张秋芳的妈妈，她因为不放心女儿第一次离开家，执意要陪她一晚明早再走，因为这事央求了宿管阿姨好久才被允许留下，张秋芳的爸爸吃完晚饭就直接去了火车站。

9月初的秋老虎，异常凶猛，没有电风扇，李荷半夜被热醒了，迷迷糊糊的正打算顺便上个卫生间，可屋里窸窸窣窣的声音立刻把她吓清醒了，趁着走廊的灯光，她看到张秋芳的妈妈蹑手蹑脚的端着脸盆出去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从里边拧了一条毛巾，然后踩在椅子上站在床边给张秋芳擦拭着身体和额头，李荷不禁感叹，天下父母的心尖肉就是自己的孩子呀，看着看着，尿意被困倦代替，再次酣然入梦了……

这就是李荷来到大学的第一天，仅仅是四个室友，就着实让她感受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曾经待的那个百子坊是个多么小的一个天地，也不知道，另外三个小伙伴此刻过的怎么样？

“妈，妈，醒醒呀妈！”

李荷和李雪跟着护士，站在医院的急诊大厅里，李荷拼命的呼喊着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妈妈，她嘴唇毫无血色，一动不动……

医生拉上帘子，护士将她和姐姐挡在了外边，李荷无助的蹲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姐姐则愣愣的站在一旁。

几个月前，学校通知说要举办一个日出夏令营，李荷从小对太阳就充满了执念，听说能在海上看日出便格外憧憬。回家和妈妈说了这个事情，既然是夏令营就要在那住上大约一周的时间，所以食宿交通加在一起并不便宜，每个人800块钱。起初爸爸是反对的，觉得一个初中生在外边不安全而且这个费用对他们这个家庭来说实在太贵了，李荷听罢，并不想辩解，赌气回到自己的“山洞”整整一个晚上也没出来。

妈妈还是心疼女儿，和李志平商量了一下，反正期末才交钱现在只是报名，到时候看看家里的情况，当下还是同意了女儿的要求。

但李荷不知道，家里当时还欠着外债，每个月除了日常开销还要交房租，单靠爸爸妈妈的微薄收入，生活已经是捉襟见肘了。不过宿平既然想让女儿去，就还是有办法的，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她每天下了班就去街上卖鸡排炸串，收入刚刚开始有点小起色，哪成想最近天暖和了摆摊的人越来越多，被周围的餐馆举报了，晚上看准了时间城管整队人来查抄没有执照的商贩，宿平和其他的小贩一样，见到城管吓得四处逃窜，净顾着推车跑一不留神，没注意到下坡，连人带车直接载了下去，幸好被后边的城管见到及时送去医院，此刻正在抢救。

抢救很快就结束了，医生刚出来，李荷和李雪就赶紧问道：“医生，我妈……？”

“没什么事，估计是没吃晚饭，低血糖所以昏倒了，外伤都不要紧，擦破皮而已。”

听完，李荷和姐姐松了口气，靠在墙上回了回神。自此李荷绝口不再提夏令营的事情了。临近暑假的一天晚上，在“山洞“里，李荷正在看书，李雪走过来递给她一叠钱，整整一千块。

“明天把夏令营的钱交了，剩下的你自己到时候带上。”李雪轻柔的说道，

“姐你哪来那么多钱？”李荷惊讶的看着姐姐疲惫的双眼，

“哎，别问了去交吧。”

李荷正要接过钱的时候，突然看到姐姐手指周围伤痕累累，

“这是怎么回事？”她抓起李雪的手，直勾勾的看着她，

“没事。”李雪赶忙把手抽了回来，藏在身后，

“姐，你告诉我！”李荷强行把姐姐的手从身后拽了出来，

“你要是不说，我就不去了！”李荷坚持的看着李雪，

“哎呀，就是爸妈说，夏令营还差200块钱，我就想起来周琦他们家，不是小工回老家了吗，一直没招到人，他们家最近烤串卖的供不应求廖阿姨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我就帮他们串烤串来着。”

这些话李雪说的那么没所谓，可李荷听完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是我不懂事，我不看太阳了，我不去夏令营了……呜呜呜……”李荷紧紧的握着姐姐那伤痕累累的手，痛哭流涕……

“嘿，嘿，嘿……”李荷哭着哭着觉得有人在拍自己，恍惚间，看到一个女孩站在自己床头，定睛一看这不是王满嘛，她正满眼好奇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怎么还哭了？看什么太阳啊今天阴天，你看不着太阳。是不是做梦了？那么使劲，快擦擦眼泪，起床吃早饭去了。”

李荷揉了揉眼睛，脸上全是泪水，枕头也湿了好大一片，原来，是梦一场。

李荷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内心暗自庆幸：还好，是梦！今天还在……

“快去吃早饭了，咱们九点集合！”王满的催促让李荷一秒回到现实，看了看床上的迷彩军装，意识到从今天起，军训开始了……

“讲两句，稍息，我是你们的教官，胡大强，91年入伍，，现在是439排的副排长，负责大一新生的军训，本次军训为期21天，将对你们进行军事理论初级知识、队列、演练和枪械训练四大部分的训练，最终的整体检阅之后，对表现最好的个人和班级会进行嘉奖，希望大家可以铆足劲，争做标兵，也希望通过这次军训，树立你们的坚强意志并且能够提升身体素质，为日后报效祖国打好基础。另外，军训期间，澡堂只开放3次。吕长河、曾建成、王亮、秦然，各自带走自己班！”

“到！”

只见四个皮肤黝黑，瓦亮结实的像钢铁侠一样的男兵从左侧跑步过来，其中个子最高的带走了李荷她们几个宿舍的女生。

“介绍一下，我是你们的班长，吕长河，入伍三年，是你们未来21天的班长。”

“稍息，接下来按照1212的顺序开始报数……”

吕长河大声的发布口令，和周围其他几位班长的声音此起彼伏，听得李荷脑仁儿嗡嗡作响，疼的要命。

整整一个上午，黝黑黝黑的排长和高高的班长，在烈日下讲话、训练几个小时，脸上一滴汗都没流过，再看李荷她们几个，早就被晒的像地瓜干似的，歪歪扭扭的站在那快要昏过去了，解散的口令刚刚下达，大家像被打了兴奋剂似的火箭般冲回宿舍，像滩烂泥一样躺在了各自的床上一动不动。除了张秋芳其他三个人，连汗滋滋的衣服都懒得脱，张秋芳不但脱了全是汗水的迷彩服还去水房洗了一通，然后换上飘逸的小睡裙，又喷了点花露水，这才悠哉悠哉的躺在床上，床头夹着新买的小风扇，左右摇摆，吹着她的头发微微起伏，好不惬意。

“整个21天澡堂就开放三次，要让我们变馊吗？这么热的天气！”

张秋芳躺在床上开始抱怨，整个房间死气沉沉，除了呼吸声听不到任何，每个人累的都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走了吃饭去吧。”王满挣扎着起身喊了一声，没人理她，

“李荷，吃不吃饭？”

“我要死了，我等会儿泡个面吃算了，”

“别装了，去吃饭了。”

王满站在她的床头，拍了拍她，李荷无力的摆了摆手，

“我头疼！”

再看宋可盈早就进入了梦乡，无奈王满只好作罢独自拿着饭盒，去食堂吃饭了。

军训第一天开完晚班会，李荷强打着精神洗漱完便一头栽倒在床上，刚躺下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迅速起身把枕头掉了个方向，放在之前脚的位置，这样顺着窗户，她不单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能吹到外边的凉风，明早应该还可以见到清晨的阳光。

9月的天气白天虽然还格外的炎热，但是一到了夜晚月朗云清的又凉快又舒爽，李荷深深的吸了口气，闻到的都是青草和树木的味道，虽然和百子坊的不一样但她也很喜欢。熄灯之后周遭全都安静下来的时候，不禁让她想念起了家人和朋友们。

还记得临近分别的时候，林欣欣告诉李荷，当初文理科分班之后她就是因为感觉失去了李荷，所以才会心里空空的去找了赵冬冬这个寄托。这次，分别的时间更久，离得也更加遥远，不知道林欣欣是不是能够适应。这么多年两个人早就成了彼此心里的依靠。

前几天李荷给林欣欣的宿舍打过几次电话，她都没在，不知道她现在过的好不好，开不开心，她的室友会和自己一样这么顶配吗？

看着窗外将圆未圆的月亮，李荷开始有些想家了，还记得1991年的中秋，只有她和姐姐在家，那晚家里唯一的两块月饼还是隔壁查小花送过来的，至今她都记得，一块是枣泥馅儿一块是五仁馅儿，那味道都还依稀在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