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有光（上） 第11章 鱼刺

班上调皮捣蛋第一名的留级生王小虎，看到了被烟头烫了的书包，可是兴奋的不得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招呼班上的同学来围观，李荷一言不发的坐在座位，整理书本。几个狐朋狗友听到王小虎张罗，集合一样的迅速凑了过来。

“班长，咱这赶的是哪国的时髦啊，看《金银岛》了？给米老鼠也挂个彩？”王小虎的好朋友，白军军口无遮拦的说着，还故意学着动画片里边的独眼龙海盗。

说来也奇怪，这个书包好像跟李荷的命运一样悲惨，刚刚和她回家的那天，家里就失去了电视机和录音机，现在又被烫了一个窟窿，王小虎在那不知好歹的举着“受伤”的书包，四处给同学看，李荷已经气的要爆炸了，浑身胀气憋的像个气球，马上就要站起来喷出怒火的时候，林欣欣扒开了围观的同学，走到李荷跟前对着王小虎一众厉声说道：

“很好玩吗？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凑什么热闹，期中考试考的很好吗？孙老师马上要来发成绩了，这么开心？又考了个位数吧？”

提到成绩，王小虎几个人，顿时像火遇上了水，气焰全无，灰溜溜的回去座位，林欣欣掏出来一个棒棒糖，悄悄塞给李荷，又冲她眨了眨眼睛，两个闺蜜很享受这种互相为彼此出头的喜悦和胜利，她们的友谊也在毕业临近的这一年，随着李荷家一次次多舛的命运而逐渐升温。

“啊，啊……”晚上在林欣欣家刚开始吃饭，第一口鱼还没下肚，李荷就被鱼刺卡住了嗓子无法吞咽，那窘态简直尴尬死了。

“是不是卡到了？”徐文文赶紧去拿醋，李荷连喝了好几口，酸的直烧心，那根刺依旧坚强的扎在嗓子里岿然不动。

“怎么办啊，妈妈！”林欣欣看着李荷那么难受很是着急。

没办法，徐文文只好带着李荷去了航天大院的医院，但是因为需要拍片子，可时间太晚了，x光科室的医生已经下班了，只能去外边的大医院才行，无奈之下徐文文又带着李荷坐公交车出发去最近的友谊医院。

几经折腾再加上紧张，李荷的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不知道多少次，人也有些晕车，徐文文见状赶紧随便在就近带她下了车，正巧路边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酒店的面包房，要知道90年代初，面包房可是个很高级的地方，徐文文带着李荷走进去的时候，李荷只感觉自己像极了卖火柴的小女孩，看到面包的那一刻，眼前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觉。

“李荷，你看看，喜欢吃哪种？”徐文文亲切的问。

眼前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面包和蛋糕，李荷站在那瞬间挑花了眼，她真想把所有的都吃上一遍，

“这个”李荷尽量的让自己不要显得像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所以快速的选了一个中间夹着奶油的面包。

“来吃吧”，不一会儿，徐文文端着两杯热牛奶和两个面包坐在李荷的面前，

“饿了吧，等会儿还要检查拍片子，搞不好还要打麻药，你先喝点牛奶，看看能不能试着吃些面包”，徐文文在面包房那温暖的灯光下，关切的看着李荷，让她第一次感受到“温馨”，这种被关爱被呵护的感觉真好。

五分钟之后，李荷的热牛奶喝完了，奶油面包渣都不剩的吃掉了，嗓子里的鱼刺，也，没了……

那个晚上，那家面包房和对面的徐文文以及她身上的米色大衣和格子围巾，都给李荷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经过这次之后，徐文文在她心中的等级简直是一骑绝尘的遥遥领先。

时间无疑是抹平一切烦恼最好的利器，不知不觉，属于小学时代的最后一个暑假已经接近尾声，两个小闺蜜马上就要成为重点中学，南方一中初中一年级的学生了。

初一刚开学不久，欣欣就很正式的和爸爸妈妈提出，自己长大了是初中生了，以后他们再加班或者出差，不要再去邱阿姨家里了，想让李荷来陪她。

邱阿姨是林欣欣父母的同事，在航天大院幼儿园工作，之前在东北的时候是门对门的邻居，从小看着林欣欣长大，无论是之前在东北还是后来搬到北京，只要徐文文和林家栋同时有实验不能在家，他们就会把欣欣送去邱阿姨家里吃住，邱阿姨的丈夫是名飞行员，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平时家里只有邱阿姨和一个比欣欣大四岁的儿子赵冬冬。

赵冬冬和欣欣还有着共同的兴趣爱好——弹钢琴。小时候两个人玩的很好，还经常一起参加演出和比赛，欣欣很是羡慕这个邻家大哥哥钢琴弹的比自己好，在邱阿姨家里她常常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冬冬弹琴。

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或许是到了青春期，相比要去面对赵冬冬这么个男生，林欣欣更愿意让李荷来家里陪自己。航天大院是封闭式管理，外人很难进入，安全的角度来说徐文文他们的确没什么担心的，另外又有家属食堂也很方便，所以这个合理要求在家庭会议之后就全票通过了。

从初中开始，李荷、林欣欣从好朋友升级为同吃同住形影不离的24小时全天候好闺蜜。

第一次来欣欣家住的那天，是李荷人生首次住进有卫生间和浴室的房子，才11月初，大院里就已经供暖了，屋内暖融融的，暖气摸上去都有些烫手，穿个秋衣都会热的冒汗，不像自己家里，毛衣毛裤的穿着还要抱个暖水袋才能踏实睡着。

早上醒来，似梦非醒，透过窗帘的缝隙，能看到外边天空的颜色，一年四季变幻莫测，这是李荷在梦里憧憬的家该有的模样，在这之前脑海中的影像总是模糊的，但自从住过欣欣的卧室，那个属于自己的家就日益的鲜活和明媚了起来。

直到很多年之后，她都会常常在梦里看到这份回忆。

坐在欣欣的卧室，李荷正陶醉的听着歌，林欣欣进来示意她出来吃饭，

“这么多好吃的？”李荷走到客厅的餐桌前，顺手拿了一块菜放进嘴里，“嗯，不错，邱阿姨做饭太好吃了”，

林欣欣笑着拿来了碗筷，递给李荷，“这不是邱阿姨做的，是我在食堂买的”，

“那刚才她来是？”

“送了些水果”。

林欣欣从小长的漂亮性格又好，邱阿姨一直喜欢的不得了，始终把她当做干女儿来照顾。现在只有两个女孩子在家，她总是担心她们照顾不好自己，隔三差五的就要过来看看，送一些好吃的。

“快点吃，吃完给你看样好东西”，林欣欣用胳膊肘顶了李荷一下，神秘兮兮的眨了眨眼睛。

“这是什么呀？”吃完饭，林欣欣从妈妈的房间里拿出来一个银色带着电线的东西，那形状像一把圆墩墩的巨型手枪，

“这是什么呀？”李荷想伸手去摸，但是又怕弄坏了，

“吹风机！”

晚上洗完澡，李荷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椅子上，林欣欣一本正经的给她吹着头发，屋里本就暖和，加上吹风机里出来的风热乎乎的，李荷舒服的已经昏昏欲睡了，她偶尔会蹦出一些让自己觉得很过分的想法，比如她要是可以一直住在欣欣家该多好。

“你昨天晚上又说梦话了”林欣欣在身后说了一句，

“没悬念？”

“可不么，一点也没有”，

“哼”，李荷也有点想笑，

“我想要那间有阳光的”林欣欣假装李荷的口吻，

“哎，我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谁说不是呢，当初李志平说那句话的时候李荷才五年级，已经过去太久了，久的让她已经不再寄予任何期望，唯独在梦里说说就好了。一家人很努力的能够把每天的日子过下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只要别再出什么幺蛾子，她就很知足了。

“好，你以后自己住一个24小时都有阳光的房子，晒死你算了”。

林欣欣搞不懂李荷为什么那么喜欢阳光，她喜欢的是阴天，她天生就白，很怕晒，只要在太阳底下站上片刻就会满身满脸通红通红的，还会蜕皮，李荷常常笑话她，晒完了就像只被蒸熟的大螃蟹。

“哎，可惜了你屋里天天舒服的阳光，你都不懂好好享受，暴殄天物啊，以后我的房间一定是每天早上都能有阳光照进来的，你信不信？”李荷倔强的一瞥，眼神中充满着坚定的狠劲儿。

“相信相信，李设计师快点坐好，头发还没吹干呢”，

“对了，赵冬冬考哪儿了来着？”

“北电”

“北京电影学院，张艺谋是那个学校的吧，赵冬冬是导演系？”李荷若有所思，

“嗯，何止，好多名人呢，你也想试试？你长得那么好看，肯定能考上”，

“不必了，还是你好看，我还是考我的建筑系吧，你去试试吧”，

“我才不喜欢呢”林欣欣虽然长得好看但向来不喜欢抛头露面的事情，从小她就被妈妈灌输一个理念，好看只是一时的，气质和学识才是一生的。

“那你大学想学什么呀？”

“没想好，哎，要不我学个室内设计，跟你组个CP啊？”林欣欣故意逗趣李荷。

打打闹闹，时间飞逝，一晃快要初三了，两个小可爱越发的亲密无间，用同学们的话说就是影子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