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坠落[西幻] 第16章 chapter 16

四周不断传来植株破土的窸窣声，或是阻拦去路，或是横生陷阱，森林如同拥有了自己的意志，将这群来自深渊的魔物困在迷宫之中。

显而易见的，大部分低阶魔物没有足够的智力，它们在植株的阻挠下暴躁地低吼着，横冲直撞地冲进藤蔓设下的陷阱，随后被利刺上的毒素麻痹了动作。其余生性狡诈的魔物则见状放缓了脚步，它们暗红的双眸闪烁着，小心地观察着周围。

银发的盲眼美人跟在魔物群的后面，不时有殷红的血液自他下颔滑落，还没被深渊侵染的神明血液有着极为鲜美的气息，离他较近的魔物贪婪地呼吸着这馨香，暗红眼中露出躁动的神色。

它们蠢蠢欲动地龇着牙，腥臭的涎水滴落下来，若非仍畏惧对方身上的力量，它们随时都有反噬的可能。

泽维尔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强横的深渊力量在他指尖聚集，轻而易举地洞穿了那几只胆敢觊觎他血肉的低阶魔物。腥臭的血液飞溅开来，魔物们终于受到了震慑，它们畏惧地低下头，露出臣服的姿态。

泽维尔却忽而停下了脚步，深渊魔法拟造的视野在他脑海中勾勒出附近的景象，他愣了愣，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在森林刻意的引导下来到了一片空地。

枝叶的痕迹与翻开的泥土告诉泽维尔，这并不是天然形成的空地，而是在自然之源的号令下，乔木挪动了根茎，刻意空出的土地。

冲在前方的低阶魔物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可不待它们回头，魔法尖锐的破空声忽而炸响。

炽热的火流星拖着长而绚烂的尾羽，狠狠轰击在魔物群中。随后是青色的风刃，回旋着在地面掠过，将一切阻挠在它面前的血肉切成碎片。

“火焰流星，青风之刃。”泽维尔轻声喃喃着，表情有些诧异。

他微微仰起头，紫黑色的云朵正在低空中凝结，云朵间隐约跳动着银色的闪电，魔力的波动如同飓风，呈现出浩大的声势。

“……苍蓝雷霆？”泽维尔愣了片刻，神色复杂起来，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曾看到过刻印有苍蓝雷霆的高阶魔法卷轴——在塞西木屋抽屉的最深处。

那么，这么说来……他竟没有逃跑？

指尖勾画出“浮空术”的魔法纹路，在闪电即将到临之际，泽维尔漂浮了起来，直至飘过树木高耸的树冠，拟造的视线勾画出眼前的场景。

银色的闪电接连从低空降下，合并着风刃与火流星，各种高阶杀伤魔法将这片空地化为了血腥的魔物屠戮场。

而当泽维尔的视线缓缓上移，直至乔木的树冠之时，名为塞西的人类正扔下手中已被激发过的魔法卷轴，那一双明亮的青碧色双眸似乎穿透了浓雾，于血与光，风雷与嘶嚎中，专注地向他望来！

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为那记忆中熟稔而又陌生的光芒。在这一瞬，似乎有什么炽热而震颤的东西膨胀开来，击垮了胸腔中膨胀的恶意。泽维尔微微压下唇角，面无表情地回望着塞西。

青年的双唇开合着，似乎在说些什么，可遥远的距离让所有的音节在消失在风里，一眼过后，他再不犹豫，矫健的身影从高高的树冠上跃下，腰间新寄上的皮囊扬起，隐约露出里面装满的魔法卷轴。

“……哈。”怔然半晌，泽维尔脸上的漠然渐渐松动，他低头望了一眼脚下魔物的惨状，忽而伸手抵着额角，嘴角露出一个厌恶的嘲笑。

敏锐的感知捕捉了青年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连带着拼凑出那句模糊的唇语……

“我会活着完成约定，所以……请留下来。”

太阳升起的时刻，这场发生于迷失森林中的杀戮终于接近了尾声。

晨光穿过迷雾，弥散出道道暖色的柱状光路。在这清晨朦胧的光影下，盲眼的银发美人穿过倒塌的树木，枯萎的藤蔓，魔物的尸骸以及散落的卷轴，来到了奄奄一息的青年身前。

人类伤的很重，身上到处都有被魔物撕咬过的痕迹，所幸四肢勉强完好，最重的伤势是在胸口，一段断裂的骨刃贯穿了他的身体，深红色的血泊在他身下慢慢蔓延开来。

塞西急促，而又虚弱地喘息着，瞳孔散乱而又恍惚，手中紧紧地捏着一截断裂的匕首，以及最后一卷，被血液沁透的卷轴。

察觉到有人靠近，他身体颤了颤，似乎是想要做出防备的姿态，可过于虚弱的身体已不再听从指令，肌肉只是短暂的紧绷便又很快松弛下来。青年脸上露出不甘的神色，更加握紧了掌中的断刃，直至双眸中倒映出华美的银色，他才像是忽而松了口气，五指无力地松开。

“……求您。”他恳切地，低低地喃喃，握着卷轴的手吃力地抬起。

泽维尔伸手接过，那是刻有“水息之愈”的治疗卷轴。他愣了愣，忽而明白过来，人类已经虚弱到了连魔法卷轴也无法激发的地步。

“……我，哈……我不能死……”低低的恳求在他耳边回响，人类望着他，眼中是他不明白的执着，“……求您。”

唇角微微压下，泽维尔没有激发那个卷轴，而是再度问道，“为什么？”

“光芒还能再亮起一次。”他收紧了五指，语气冰冷，“为什么要求我？你本就不会死。”

“……”塞西沉默了一下，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痛苦与难过来。

“可是……它会熄灭。”他轻轻地，缓缓地说道，“我不能让它熄灭。”

“我想把它还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