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郭知沂却不是一个人来的。
看到他手中牵着的小女孩,郭知潇真是一个头两个大。那小女孩看到他,立刻撒开手跑过来,“二舅舅!”
来人正是安平朝大公主的女儿,清和郡主陈萌萌。别看着小丫头只有五六岁,却被大公主娇惯的脾气火爆,野蛮无理,整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总之瞎混程度和她这个二舅舅郭知潇,不相上下。
当然,他俩的关系也最好,毕竟臭味相投嘛。
陈萌萌跑到他身边却停下了,“三舅舅说二舅舅你身体不舒服,不能抱萌萌了。”
“嗯萌萌真乖,”郭知潇摸摸她的头,“小白,带郡主出去玩。”
哄得她出去之后,郭知潇又挥退下人,才开口,“三弟,最近发生在豫州光山县的一个失踪案,你听说了吗?”
郭知沂摇头,“未曾。”
“不是吧,三弟你还是太子呢,怎么朝中的动静你都不知道,该检讨自己了啊,”郭知潇‘震惊’地说,而后又恢复满不正经,“先不说这个,就说这光山失踪案,我有个大理寺丞的朋友告诉我的,这人从豫州光山县跑出来,说他们县里,和周围县里,最近正陆续失踪好多青年少年男丁,官府怎么都找不着,都说是被妖精抓走了。”
“胡说。”郭知沂一向反对怪力乱神,见状诉道。
“我也知道是胡说,可是这官府一直找不到人,你说这怎么解释。”
郭知沂低头想了一下,“晚些我去大理寺一趟,顺便问一下这件事。”
“嗯,不过这当地官府没上报,大理寺卿也没上奏折,三弟这件事你要好好想一下啊。”
“我知道。这件事我来办,你在府里好好养伤就是。为了瞒过父皇和你母妃,我可是费了不少力气。”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等我病好了,我好好上朝还不行嘛。哎我好像记得,杨丞相的老家,就是这光山的吧。”
“是,之前子帅还特意回去过一次,听说是他祖母身体有些不舒服。”
“那这件事你先别和他说,等确定了再让他回去查查,顺便探望一下他祖母,一举两得。”
“行。你先养伤吧,我出去了。萌萌的话.....”
“下午我找人送回宫。”
“好。”
送走了郭知沂之后,郭知潇的心里终于放下心来。杨裕祥在光山养兵,还是前世里他举兵造反的时候,自己才知道的。
他刚回来的时候就暗中派人前去光山查看,果然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这次来都城告状的一对夫妇,他们的两个儿子连同村里大概十多名壮年男子,全都被抓走了。也是看求告官府无门,村里的人又不敢直接和官府做对,知道他们要来都城告御状,便偷偷凑了些银子好让他们当做盘缠。
幸好他们比较聪明,明面上演了一场离家外出寻亲的戏码,再加上他暗中派人扰乱了杨裕祥的视线,才让他们顺利的来到了都城。
让太子知道这件事,只不过早晚的事情。光山是杨裕祥的老家,哪怕是为了避嫌,太子也不会让杨子帅一人前去查案,肯定会带上一个身份足够贵重,又能镇得住杨子帅的人。太子会选择谁呢,郭知潇很好奇。
不过他的好奇没有保持半天,郭总管就‘二爷有麻烦了’的表情过来,“二爷,大公主来了。”
大公主是萌萌的母亲,过来接萌萌回宫无可厚非,有什么好说的。
郭总管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没有理解自己的话,“大公主带着鞭子,去静荷院了。”
郭知潇口中的水一下子喷了出来,“萌萌在静荷院?”
“是。”
“快去看看。”郭知潇说着,也不让人伺候穿衣了,提着衣服边穿边往外走。大公主刚和养了外室的大驸马和离,如今带着萌萌住在宫里,每日里对着那些嫔妃们,心里就已经很火大了。小云最近脾气也不好,如果两个人对上,那吃亏的肯定是小云。
果然,他还未到静荷院,就听到里面传来丫鬟们的尖叫声。
“都住手!”他怒吼着进去,看到荷花池边上围成一堆的人,“都给我住手!”
人群分成两拨,他过去对着披头散发,手中还挥着鞭子的人说,“皇姐,你这是作何,萌萌还在呢,你怎么让她看到你这幅样子。”
“本宫样子怎么了,”大公主拨开面前的头发,怒气冲冲地说,“不就是想说本宫是个泼妇吗,泼妇怎么了,再泼妇我也是你皇姐,是她母亲。”
郭知潇知道她心中的伤,也不想在这么多下人面前和她起冲突,“来人,送大公主回宫!”
“不用你送,”大公主推开扶着自己的丫鬟,手中的鞭子指着对面站着的翟晓云,“本宫记住你了,你以后给本宫小心些。萌萌,咱们走。”
萌萌像是见惯了她这种样子,见状波澜不惊的走过去握住她伸出的手,跟着走了。
只是没走两步,又回头看了翟晓云一眼,目光中带着莫名的歉意。
而此时的翟晓云,像是没了心智一般,全身湿漉漉的倚在曹嬷嬷的怀里,微闭着眼,毫无生气。郭知潇身上有伤,抱不住她,见状连忙安排人扶她回屋。
“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掉进池子里?”趁着大夫在把脉,郭知潇留下了小绿,开口问。
“本来我和主子是在池子里乘凉的,清和郡主来了之后主子就和她玩。没一会儿两人就去了池边去看荷花,当时奴婢离得远,没听到她们的谈话,再然后奴婢就看到主子掉进了池子里,就连忙和樱桃一起拉主子上来。主子上来之后就说是郡主推她下去的,然后就问她。这时候大公主就进来了,看到之后二话不说就挥鞭子过来,奴婢们没来得及,让主子的肩膀上挨了一下。”
萌萌才五岁多,怎么可能推得动她。郭知潇想再问一下,可看到小绿身上的鞭伤,知道是她为小云挡了鞭子,便让她下去敷药了。
落水加上鞭伤,再加上额上还未康复的伤口,让翟晓云当晚便发了热。烧的迷糊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全身都烫的要命,好像肩膀上的那处伤口的疼痛,传染了全身上下的骨头和肌肉。
再然后便是口中苦的要命的热水,和沉的要命的眼皮。
原来皇权就是这样啊,大公主一喊,周围便没有人敢反抗她,就连樱桃和小红,也只敢趴在她身上,替她挡着那些鞭子,而不是上去夺掉大公主的武器。之前只是从电视上,从小说中了解到皇权制度下的奴隶制度,她从未多想。只觉得那是一段历史而已。
可她也从来没有比此刻,更体会到皇权下,被人当做奴隶的滋味。
“你不过一个小小的侍妾而已,本宫张张口,你在二弟的府里就活不下去,竟然还敢看不起本宫?!”
“本宫最讨厌你们这些不要脸的贱人,自己上不得台面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连累别人。找死!”
一句句话,像是一把把尖利的刀,一盆盆冰凉的雪水,袭向她的身体,让她无法呼吸。
喉中的干涩让她的声音有些嘶哑,“水,我想喝水。”
不过片刻,口中被注入一股温流,翟晓云喝了一杯之后才摇头表示不用。她静默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睛,郭知潇坐在她的床边,手中的茶杯还来不及放下,“你醒了?”
翟晓云点头,“我想方便,你出去。”
“好好。”
樱桃扶着她走到屏风后,又把她扶回床上,最后没忍住才说,“二爷在这里守了你两天了。”
翟晓云没明白她的意思,疑惑地看向她。
“主子,咱们现在只有二爷了,你别再想着府里了。”这次的事情让樱桃彻底地明白了,她们只不过是丞相用来讨好二皇子的工具而已,哪怕在府里时公子对她们也很好,可为了他的前程,她们还是被丞相毫不犹豫地送了过来。就她主子傻,到了现在了还在念着公子。上次全聚德大丫的房间后面,别以为她不知道藏着人。
“我知道。”
“所以现在,二爷才是咱们该念着的人。他的心现在还在你身上,主子你要把握住机会啊。”
“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这也知道那也知道,可怎么就不为自己想一下,如果你今天是二皇子侧妃,我看大公主还敢不敢这么打你。”
“好啦樱桃,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翟晓云握住她的手,肉肉的软软的,还带着些茧子,让人觉得特别温暖和心安,“你也知道这是二皇子府,小心隔墙有耳啊。”
樱桃佯装瞪了她一眼,握紧了她的手,眼睛有些湿润,“我只是不想你再受伤,你看看最近这日子,过的叫什么啊,真糟心。”
“以后不会了,我会多注意的。夜深了,你先去休息吧,我在这躺一会儿。”
“好,那我叫嬷嬷进来。”
“嗯。”
开门进来的却是郭知潇,他手里端了一个托盘,“都睡了这么久了,肚子饿不饿,我让人给你煮了粥。”
翟晓云点头,“什么粥啊?”
“大夫说你不能吃油腻的,这个很清淡,白米粥,里面放了些小米,肉末还有青菜,来,尝尝看。”
安静地喂她喝完了粥,郭知潇帮她又掖好被子,“早点休息。”
“好。.....你看我做什么?”
“今天怎么这么听话?”听话的,好似又回到了前世的时候,给他的那种乖顺的感觉。
翟晓云笑笑,不在乎地说,“被打怕了。”
看着她脸上那种虚弱的笑容,郭知潇的心中像是针扎般的疼痛。比起现在她这种毫无攻击力的样子,他更喜欢她那种有生机勃勃的和他对峙,亦或是站在他面前不屑的笑容。
他伸手帮她把耳边乱着的头发顺好,“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翟晓云摇摇头,“你先回去吧,我困了。”
“好。”
关门的声音轻轻的响起,又轻轻的落下。
翟晓云闭着的眼睛中,一滴眼泪顺着眼睛慢慢的滑下来。
当时报考心理学的时候,妈妈曾经问过她,为什么要学习心理学。她当时撒娇回答,“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利用人性的弱点,来达到我的目标哇,这样我就能在她面前作威作福啦。”其实她是在福利院做义工的时候,看到那些有心里疾病的孩子,才决定报考心理学去帮助别人的。
可没想到,当时开玩笑的话,现在却成了真。
真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