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 第25章 第 25 章

徐郁反应了半天，脑子里终于把“疯道士”和“云珩师兄”对上了号。

“原来你师兄是……这样的性格？”他一直以为云珩师兄是个像他见过的纯阳弟子一样的大侠，是他狭隘了。

“嗯……”

“那……你为什么之前打听时不说出他的剑的特殊之处呢？”

“惹祸上身。”

徐郁有些懵，可能神兵就是这样吧……

“那你师兄武功应该挺高？”

云珩认认真真思索了片刻：“非常高。”

能让云道长说出“非常”两个字，看来的确是很高很高了。

“我们能不能找他帮忙？我们不是正缺人手吗，他应该会帮你这个师弟的吧？”

“未必。”

徐郁小心翼翼开口：“你们，关系不好？”

“并非，他只是单纯看心情罢了。而且，”云珩话音一转，“他行踪不定，即使你曾经在此山中见过他，现在他也未必在了。”

徐郁也必须承认刻舟求剑不是个好方法，再急也没有用，二人只能先行下山。吸取了上次迷路的经验，徐郁在回程时小心地把标记顺序都做了区分，这样即使等师门派人前来，他们也可以找到正确的位置。

但是当他们路过“且回头”的时候，徐郁突然觉得，说不定真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个亭子里抱剑倚柱，闭目沉思的道士，不是云珩的师兄又是谁？

云珩也难得一脸惊讶，在原地立了半晌，才恢复平静，上前拱手一礼。

“师兄。”

道士被人打扰，慢慢睁开眼睫，整个人便像利剑出鞘，登时凌厉起来。

“是你……”

“是，师兄。”

“你为何在此？”他又看到了徐郁，“你们还是一路的……”

“奉师父之命下山寻师兄回山。”

“贫道早已不是纯阳弟子，回山之说，岂不可笑？”

云珩不语。

道士抬步要走，徐郁忙道：“等一下！我们还想请道长帮一个忙！”

他刚想将云珩中毒的前因后果叙述一通，没想到那人一声冷嘲：“贫道为何要帮你们？”

“可……你的师弟他中了毒，我们想请道长与我们一起去找解毒的方法！”

“中毒？那贫道直接助他解脱不是更好？”

徐郁瞪眼，这个人跟普通人想的那么不一样，这怎么求？

云珩暗叹一口气：“师兄，师父料到师兄不愿回山，他让我给师兄带一句话。”

道士用余光看了一眼云珩。

“他说‘愿求一了结’。”

“他求我？”

“是，他求你。师兄，我不愿解脱，”云珩低头，“求师兄，助我。”

这是相识以来，徐郁第一次从云珩嘴里听到“求”这个字。

“你们，当真想求贫道出手？”道士敲了敲剑柄，徐郁总觉得他脸上的笑容很不对劲。

暗云自天边层层聚拢，每一寸都是让人窒息的沉闷。

徐郁借着山石的遮掩又看了一眼数十尺外的景象，种满异草的连绵药田，异域风情的盘曲屋檐，直入云中的巨大塑像，和难以计数来回巡逻的红衣守卫。

“这就是你们要进的地方？”

“对……得商量个办法。”

“办法？”道士轻蔑一笑，直接走出了山石的遮挡，云珩眼皮一跳。

“等等等等……”徐郁顾不上其他，扯住了道士的衣袖，“……道长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进去。”

徐郁倒抽一口凉气：“就这样进去？就我们三个？！”

“对。”

“这怎么能行？！这边不知道有多少人，而且云珩毒还未解！”

道士一笑：“是你们求贫道的，贫道就只有这么一种办法。”

徐郁开始有点后悔找云珩的这位师兄帮忙了，但他还没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一道剑光已经劈向了前方的山石。

砰——

徐郁崩溃转身，一大群被惊动的红衣守卫正围拢过来，他们，没有退路了。

道士长剑点地，悠然一礼：“无量天尊，贫道稽首了……”

乌云如墨翻滚，雷声震响天穹。

灰幕之下，沿山而建的三层高台，螺旋盘升，似乎要迎接来自神明的第一道旨谕。

云珩一剑斩向眼前的敌人，汗水混杂血水滴落眼睫，胸腔的疼痛尖锐而明晰，心脏跳动的轰鸣几乎要掩盖掉四周不断的喊杀声。

又一道剑光劈开天际。

“轰隆——”

这场蓄积已久的暴雨终于降临。

鲜血在剑尖肆意流淌，雨水坠落其上，也为其锋芒碎作微光。白衣道士如饮烈酒，双眼血红，狂热战意催动神兵一次次斩断雨幕，斩尽来敌。

他劈开前路，身后少年只能奋力追上，杀退所有敌人，这是唯一的活路。

两边已俱是倒地者，不知生死，但围上来的敌人却比之前更多！

风中满是腥气，草木摧折处，大雨如浇。

滴血道袍一寸寸贴在肌肤上，雨水模糊视线。云珩费力喘息，虎口发麻，大大小小每一处伤口都在向他抗议，而他们也刚刚到达第一层平台而已。

一个守卫向他砍杀过来，他一剑挡过，却没注意又一个守卫在他背后偷袭，击中他的左腿，他一下拄剑跪倒在泥水里。四周的敌人见状，如蝗虫一般纷纷围上。

“嗖——”有细微声响穿破雨帘。

几个守卫顿时惨叫。

徐郁紧随暗器飞身而至，扫退众人。长发被雨打湿，贴在鬓边，右肩衣服被刺破，血肉外翻，狼狈不堪，徐郁向云珩伸出了左手，云珩借力而起。

“走。”

“好！”

雷声震震，如倒百川，雨挟风势，白昼昏暗。

通向第二层平台的每一阶都比前一阶更难。这里的守卫武功更高，杀死三人的念头也更急切。他们不再一味涌上，而是试图将三人分散，各个击破。三人在二层平台被包围，每个人之间都隔着重重人墙。

云珩冷冷看着蠢蠢欲动的敌人，口中一片甜腥。他也不知道身上有多少伤口，但既然已经疼得麻木，便也无所谓了。手里的剑已经变钝，要用更大的力气才能伤人。但幸好，右手还能用。他再次起势，剑荡山河。

红衣教的人想分散他们，云珩便努力向徐郁的方向靠近，却引来更凶猛的围攻，再一次将他们隔开。云珩用力劈剑，不料，这寻常兵器终究无法承受如此大的负担，剑身突然从离剑尖三分之一处崩折。云珩措手不及，被当胸砍中一刀，倒在地上。

“云珩！！”

呼喊被淹没在雨声兵戈声中，徐郁简直五内俱焚，拼命想赶过去，但怎么也冲不破封锁。

又有刀剑向云珩落了下来，云珩咬牙想翻身躲闪，却因为失血而脱力，他不甘心，再次尝试，但刀锋已至眼前。

“噌——”

仙鹤浴血，赤霄红莲。那人凌空一剑环取众敌，滚烫热血溅上云珩的脸。

“既然不愿解脱，那就自己爬起来。”

云珩便用肘部撑地，收拢全部力气，凭着一股意志力终于摇摇晃晃再次站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道士将残剑挑起，握在手中，却把赤霄红莲扔给了云珩，右手一翻，“杀！！！”

雷隐云收血没阶，红衣似血，残阳似血。

他们终于来到了最后一层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