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下,掌心中的玉佩细腻如凝脂,一片润泽光芒。
徐郁小心捧着,仔细研究:“这上面究竟刻了些什么?”
“据说是一条龙。”
“龙?!”徐郁顿时觉得玉佩有些烫手,“快收好收好,千万不要被别人看到了。”
“嗯。”云珩将玉佩戴回。
“虽然你说这还算不得什么皇家秘辛,但是……我觉得这些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徐郁不确定地看向云珩。
“嗯,不会轻易跟别人说。”没有第二个人能让他这样心甘情愿说出往事了。
屋里片刻宁静。
徐郁想到之前掉了眼泪就很有些难为情,皱着脸想些别的话题。
还是云珩首先打破了沉默:“你有没有觉得焦慧仙有些古怪?”
徐郁脸一变:“提她干吗?”他现在实在对焦慧仙恼恨极了。
云珩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我是认真的,你仔细想想。”
徐郁便很不情愿地去想,越想越皱眉头,他之前因为不待见焦慧仙,跟她相关的事都不愿细想,竟然都疏忽了……首先就是焦慧仙的逃生经过实在充满了谜团。且不说云珩他们自己究竟是被谁所救被谁下毒都无法完全确定,如果是身份存疑的叶清池出手,那么叶清池是如何认识焦慧仙,并知道被带走且换了几次地方的焦慧仙在哪里的呢?即便叶清池本人神通广大,或者有帮手相助,那焦慧仙又是因为什么能在本想杀死她的圣使手下安全活到获救的呢?焦慧仙说的一切,他们能证实的也只有邻村确实有那么一个女子罢了。其次,他们最初对于焦慧仙的印象是一个普通农家女,即便后来知道她受到红衣教蛊惑,也只是一个有些私心,良心未泯,却又缺乏真正勇气的弱女子。但现在的焦慧仙,大献殷勤,而且越来越急切,尤其是今晚,徐郁和云珩都是习武的人,老郎中最近也几乎一直守在云珩房里,如果不是缜密心细之人,她能抓住这个意外的空隙,摸进云珩的房中吗?如果不是徐郁及时赶回,那她差一点就真的要得手了。这一切都是她死里逃生,急于洗脱自己就可以解释的吗?
“而且,她今天晚上碰的其实并不是我的领口,而是玉佩。”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
“因为当时我其实已经醒了。”
“你说什么?!”
徐郁一下子弹了起来,然后便开始在屋中快步绕圈:“道长!云道长!你可真是好沉得住气啊!你就这样让她……轻……轻薄你?!”
徐郁感觉血都冲到了脑门,眼神突突喷火。
“我错了。”虽然自己当时只是出于试探,绝不会忍受焦慧仙更进一步的出格举动,但是……
“我错了……咳咳……我愿立誓,今后绝不再做类似的事。”
“你给我……给我闭嘴!”
徐郁猛灌了两盏茶,双手叉腰强迫自己冷静一下。
“我现在去端药,你给我好好躺着,要是敢下床一步……呵呵……”徐郁现在的神情倒是有点宋听枫的影子。
“好。”云珩乖巧的不得了。
直到徐郁亲手一滴不落地喂云珩喝完那碗奇苦无比的药,他的脸色都没有好转。
“你还在生气?”
徐郁将碗一放:“我不是生气!”他才没有那么小气!只是如果这个焦慧仙有问题,那他们现在即使想走其实恐怕也未必能走的了,而云珩的毒……
云珩看着徐郁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他把徐郁轻轻拉到身前:“既然这位焦姑娘也已经迫不及待,不如我们便给她个机会。”
清晨,平顶村,太阳没有露头,倒是起了云。
焦慧仙在屋里精心梳妆,焦母在门口看着却很迟疑。
自家女儿失踪了一段时间,但幸好也是平平安安回来了。村里人人都传慧仙攀上了外来的有钱又俊俏的小郎君,这根本就不是好名声,而且只有他们自己家里知道,焦慧仙每次送出去的东西,几乎都是原封不动被退回来的。焦母当然也盼着女儿可以嫁个好人家,但是她也并不希望自家给两位恩公留下上赶着倒贴的印象。
焦慧仙打扮好了,准备出门,这些天,她白天几乎都不在家,天都黑了才回来。
“慧儿……”焦母上前了一步。
“怎么了?”焦慧仙伸手抚了抚发髻。
“慧儿……你还是不要去了吧……那两位恩公,不是我们可以高攀的!”
焦慧仙手一顿,似笑非笑:“怎么,我要是嫁个好人家,你们不也能过上好日子?”
“慧儿!娘是怎么教过你的?我们家是穷,但也不能……”焦母没说下去,因为焦慧仙的眼神太过危险了,她本能畏惧。
“教我?”焦慧仙鄙夷地打量着破旧的草屋,“看看这屋子,这衣服!你们为什么不能提供给我更好的生活呢?你们有什么资格教我呢……”
焦慧仙摔门而出,而焦母半天才从惊惧中回神,挪动脚步。
焦慧仙再次来到客栈,掌柜的老远就看见了,村里人都认为焦慧仙有戏,她可不这么认为!老板娘撇撇嘴,继续看自己的账册。
“掌柜的,我娘让我来给两位恩公送东西,他们在吗?”
“他们啊……”老板娘并不知道前几天夜里发生的事,“今天一大早,那位道长又不好了,咳得撕心裂肺,三个人急匆匆出了门,这个时候了还没回来呢!”
“他们都出去了?”
“对啊,你要是送东西,还是等他们回来再来吧!”
焦慧仙柔柔弱弱地出了客栈,一扭身就转到了客栈后墙外,这里可以看见云珩房间的窗户。
都急匆匆出去了啊……要不要去看看呢?也不知道上次他们有没有起疑心?焦慧仙想到最近这些日子的受挫就万分恼火,有哪个男人敢这样对她!但是……她摸了摸发梢,她实在已经耽搁了太长时间了,要是那个人来了……不管了!去看一下又能怎样?她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她扶住身旁的枫树,一个借力,轻轻松松跃上二楼窗台,从袖中取出了一把刃薄如纸的匕首,拨开了窗栓,没发出一丝声响地进了屋子。
屋里一片狼藉,显然屋主人离开的很是匆忙,安神香烧至末尾,桌上一滩烛泪,被褥也是乱的,蓝白外衣还留在床边,地上还有一处血迹。
焦慧仙戒备了片刻,才谨慎地开始四处搜索,她轻轻移动枕头,一处不明显的凸起露了出来,登时秀眉一挑,眼光变得灼热,加快了动作。褥子下,一方月白巾帕包裹着什么物什,露出莹白的一角。
焦慧仙嘴角咧开,发出诡异的笑声:“我的了……我的了!”
她迫不及待地挑开帕子,脸色却瞬间变得可怖:“这是什么!”
“啪——”房门大开,两道人影出现在门口。
“一块假玉,不值什么,你喜欢?拿去好了。”
眼前的焦慧仙已经完全没有那种柔弱可怜的姿态了,她双眼圆睁,一片凶光,牙关紧咬,十指弯曲如鹰爪,好一副狰狞之相。
“竟敢……你们竟敢戏弄我!!通通都该下地狱!!”
这尖利的声音,徐郁云珩都万分熟悉,正是那位圣女!
这也是他们讨论了半天得到的最可能又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徐郁满手是汗,这人武功太高,他们根本打不过,但愿出谷时师父给的药香效力足够猛,见效足够快……
“你们……你们做了什么?!竟然暗算我!该死!!”
“劝你还是束手就擒,交出无辜女子!”不管怎样,怯还是不能露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束手就擒?”刺耳的笑声像是有人一片片在割徐郁的脑子。
那圣女一掌震碎窗棂,而后居然七窍都流出血来,滴落满地,越发如恶鬼一般,她不得不点住自身几处大穴。
徐郁既为药性的猛烈而生疑,更为这圣女中了药之后还有如此功力而震惊。
“给我记着!”如刀眼神扫过二人,“我定要让你们,求死不能!!”
圣女一个闪身飞出窗户,云珩徐郁立刻追了上去。
三道身影在林间飞快闪过。
纯阳轻功武学乃是一绝,但云珩拼尽全力也只能保证不跟丢而已。他尾随那圣女向东南而去,竟是入了小分山的地界。天色阴沉,山林茂密,怪石嶙峋,云珩一路跟到小分山深处,女子的身影消失在林间,远眺已经可以看见露出的一角飞檐,不能再追了。
“怎么样……”徐郁气喘吁吁终于赶了上来。
“找到了……”
“我是说……你怎么样……”徐郁擦擦汗,“那个老郎中看着实在不怎么靠谱,你才喝了几顿药,虽然面色是好了点……真好多了?”
“真的,你放心。”虽然疼,但还可以忍。
“哎,好吧……”徐郁无奈,看了看四周,“我们现在回去等人?她既然逃了,那我们应该也能联系上师门了吧……虽然放过那个圣女虚弱的时机有些可惜,但那个老郎中说他找找村民帮忙,我觉得不太可行……”
云珩抿了抿唇。
“说起来……我之前来这边采药,遇到了一个……狂士。”徐郁差点要说遇到了一个疯子。
云珩看着徐郁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狂士?”
徐郁就把那位狂士恨不得全天下一起死的言论大致复述了一通。
“说起来那人也是个道士,穿的和你很像,但他说自己并非纯阳弟子。”
……
“你看到他的剑了?”
“看到了啊……”
“是不是剑柄为黑饰金边,剑身如霜,夜色中剑刃会带着流光?”
“你怎么知道?!”
“那把剑,叫赤霄红莲,那个人……是我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