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听枫的一番话让徐郁的心情很是低落,他走出屋外,就着门前台阶坐下,一边看着远处的李平熬药一边犯愁。
不多会儿,旁边多了一身蓝白衣裳。
“你的伤……是不是还是要多躺会儿?”
云珩轻轻摇了摇头:“比你醒的还早点。”
“你可真是倒霉,被我连累了……”
“徐郁——”云珩打断了徐郁的话,“我说过了,你不能一个人把错都揽过去。”
“你……”徐郁眯了眯眼,云珩还以为他要讲什么重要的话。
“这是你第二次喊我名字,昨天是第一次……而且,你居然没有自称‘贫道’?”
云珩也被徐郁找重点的能力震惊了。
两个人又在檐下坐了一会儿,丽日微风,静默无言也并无半分尴尬。
“对了,说起来,你的师兄师姐呢?不是说他们昨天晚上要去找方轻崖?”
“他们上午又出去了,可能还在僵着。”云珩的表情难得有一丝微妙。
傍晚时分,徐郁终于看见了荆空儿和莫离返回,但脸色似乎都不太好。
众人一起用了个简单的晚饭,饭后,宋听枫宣布要进行一次重要的商讨。
小小的屋里坐八个人,顿时有些拥挤。
宋听枫首先开口,却是问荆空儿:“你们今天进展如何?”
“贫道已经将方方面面都和师弟分析了一遍,轻崖他……开始动摇了。”
“荆道长找到方道长了?”
宋听枫“啧”了一声,示意徐郁不要插嘴。
荆空儿疲倦地笑了一下:“无妨,昨天也只来得及和宋前辈大致说了一下情况,今天贫道便将整个情况再详细说说吧……事情,是这样的……”
几乎就是在激浪庄开宴的同时,天都镇西南方的凤翔赌庄里也是一片热火朝天。疫情虽然让镇民们流离失所,但凤翔赌庄名气颇大,并不缺四面八方来此光顾的赌徒。
屋里人声鼎沸,一个年轻人却是偷偷溜出来透了口气。只是他还没站一会儿,身后门又“砰”地一声打开。
“秦涯!你小子今天赢了哥哥们那么多钱,这就想跑是不是?”
秦涯笑嘻嘻地告饶,瞅准了空子就溜出了院门。
“嘿,这兔崽子!明天有他娘的好受!”
方轻崖直到回到自己的住处才放缓脚步,长舒一口气。杨城璧待他很好,特意给他划出了单独的院落居住,知道他不习惯,也没有强塞一堆丫环小厮。于是,这院落便一直是这样冷冷清清的,院墙隔断了那些浮华喧嚣,月色空明如碎玉积雪,方轻崖恍惚间觉得自己是回到了华山之上。
他就这样站着发了好一会儿的楞,才听到有“咕咕”的声音,一只鸽子正蹲着窗台上瞅着他。这鸽子浑身灰扑扑的,毫无特点,只在右爪处扣了一个小环。他大步上前,这是他给李老爹父女俩留的鸽子,这是又有什么急缺的吗?
方轻崖匆匆进屋,从柜子里扒拉出一堆乱七八糟的吃食用品,打了一个巨大的包裹,趁着夜色偷偷地掠出了庄门。然而他刚离开庄门数百步,却突然被人从后面按上肩头。
方轻崖左肩猛地往下一沉,右手反手便是一剑,却被那人闪过。
他旋身后退两步,警惕望向来者,然而等看清了那人的脸时,却惊呆了。
“荆师兄……”
方轻崖转身就想跑,却被荆空儿两步赶上:“你还想往哪儿跑!”
“师兄……师兄你放了我这一次吧,我,我不能回山……哦,我没有做那些恶事!我还要找师祖!”
荆空儿简直恨不得打他一顿。
“私逃下山数月,将清修二字丢尽,养了这一身恶习!”骂了两句又担心方轻崖再跑,只能放缓了语气,“你放心,掌教一向公允,他知道你在天都镇没有做那些恶事,但是,现在真的有一件更重要的关乎整个纯阳的大事要找你解决!”
方轻崖从来没见过荆空儿这么严肃的表情,很是茫然:“师兄你……到底要说什么?”
荆空儿看了一下四周:“跟我来。”
二人施展轻功一路疾行,却是来到了因疫情而废弃的一处茶馆,莫离早已在此等候。
看到了莫离,方轻崖却是陡然甩开荆空儿的手,一步也不愿再往前。
“师兄说的大事,难道就是跟这女人有关?”
“放肆!不得对你师姐无礼!”
“哼!”方轻崖不屑地看了一眼额头都爆出青筋的莫离,“她的好师弟莫疏对我师祖出言不逊,我帮她师父教训一下徒弟,怎么,她今天找场子来了?”
“方轻崖!”莫离满眼通红,骤然出剑,架到了方轻崖的颈上。
“师妹!停手!”
“呵呵,这就是你们灵虚弟子对同门的态度……”
“你……你当真和你那个叛教师祖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恶棍!”
“我再说一遍……我师祖他,不,是,恶,人。”
莫离怒急反笑:“滑天下之大稽!击伤祖师,打杀同门,陷纯阳满门于不忠不义,他不是恶人?哈哈,可笑!就是因为他!我师父再也不能执剑!你们静虚要怎么赔!”
“那时候我师祖也是不得已!而且我师父为了赔罪对你们有多小心殷勤?为了医你师父的手,我师父各处奔走寻找方法,你想让他把命都赔给你吗?!”
“结果呢……结果呢?”莫离恶狠狠瞪着方轻崖,眼泪却落了下来,“我师父还不是没有半点好转?如今,你,方轻崖,因为莫疏的几句话,你就要也废了他的右手?!那是他执剑的手!”
方轻崖被“废了”这两个字刺激到,不由得睁大眼睛。
“锵——”地一声惊动二人,是荆空儿一剑斩进了旁边的石墩。
“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荆空儿的脸上满是悲切,“师门的难言之痛,就是让你们俩用来互相作贱,吵到天下皆知的?”
二人皆不答话。
“师妹,掌教已经承诺了,会倾尽全力救治莫师弟,绝不会影响他日后使剑。你不是当时也在场吗?”
莫离恨恨地偏过头去。
“收剑!你也想违背门规吗?”荆空儿的语气严厉得可怕。
莫离极不甘心地撤剑,一眼都不愿再看方轻崖,背过身去生闷气。
荆空儿闭了闭眼,努力平息翻腾的心绪,然后看向神色难明的方轻崖。
“轻崖,关于你师祖和违背门规的事,日后再说,现在要问你几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
方轻崖没好气地点点头。
“英娘是你救的吗?”
“是,当时我……”
荆空儿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英娘是你杀的吗?”
方轻崖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师兄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方轻崖如同做梦一般听荆空儿讲述了英娘之死的经过。
“师兄你是说,英娘被人害了……还是因为有人要利用她针对我?”方轻崖简直不敢相信。
“轻崖!你好好想想,有谁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谁碰过你的剑?”
“这……我怎么知道啊?”方轻崖一片混乱。
荆空儿也知道方轻崖并不是个多么细心的人。
“那你到天都镇之后,跟谁接触最多?”
“应该是杨大哥?”
“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或者,你在他面前露过什么破绽?”
“师兄你怀疑杨大哥害我?不可能不可能……”方轻崖连连摆手,“他虽然做的生意不太光明正大,但跟纯阳无仇无怨,何必害我!”
“轻崖,你看着师兄……你仔细想想,杨城璧有没有问过你关于师门的情况,关于你的剑?其他人有没有?你从来没有下过山,你那把特殊的剑是没有几个人知道的!”
方轻崖楞楞站在那里,似乎要把过往经历都在脑中重过一遍:“他……是问过我师父没错,还夸过我的剑,但……就凭这些就要怀疑他吗?”
“现在还不能确定谁才是幕后黑手,但是,轻崖,你必须有所警惕,也不能轻举妄动,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