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祁肆越大人的真正模样……承受了万载封印与诅咒侵蚀的真实形态。
商玉的心口莫名地有些发闷,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她看着那些如同活物般缠绕的诅咒锁链,想起之前融合失败的凶险,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是因为这些诅咒……所以您现在无法融合吗?”
【嗯。】祁肆越的意念传来,带着一丝冰冷的凝滞,【‘弑神咒’已与神躯本源纠缠,强行融合,诅咒便会彻底爆发,反噬吾之神魂。】
祂的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但商玉看着那具被诅咒死死缠绕的清晰本体,却能更深刻地感受到这平静之下所代表的绝望困境。
“那……要如何才能化解这些诅咒?”商玉追问,目光从未从那清晰的面容上移开,眼中带着急切。她希望自己能做些什么。
祁肆越的意念似乎透过那模糊的魂体,落在商玉专注的脸上:【需寻‘净化之源’,或……以更强的本源之力,强行冲刷。】
“净化之源?”商玉喃喃重复,这个词对她来说太过陌生。但“更强的本源之力”……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心口,她的生命本源,算吗?
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祁肆越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阻断意味:【汝之生机,特殊,然尚不足,亦不可为。】
祂否定了她的想法,并非嫌弃,反而更像是一种……保护!强行冲刷诅咒,施术者必遭反噬,以商玉现在的力量,无异于飞蛾扑火。
商玉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眼神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重新燃起光芒,她看着那清晰的本体,语气坚定:“那我们就去找‘净化之源’!祁肆越大人,您知道它在哪里吗?”
看着她眼中毫无杂质的热切与坚定,祁肆越心核深处那陌生的滞涩感再次浮现。
万载岁月,从未有人如此纯粹地、不为任何目的地,想要为他做些什么。
【上古之物,踪迹渺茫。】祂的意念似乎放缓了些许。
“没关系!”商玉立刻道,声音因带着期望而显得轻快了些,“只要存在,就一定有办法找到!等您伤势稳定一些,我的伤也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寻找!”
她说的是“我们”。
祁肆越的模糊魂影微微波动,凝视着她亮晶晶的眼眸,那里似乎正清晰地倒映着祂此刻无法被窥见的真容。
一种极其微妙的、仿佛冰层裂开一丝缝隙的感觉,在祂亘古冰冷的意志中蔓延开来。
【……随你。】
祂最终给出了这两个字,然后挥手收回了那具让商玉得以窥见真容的诅咒神躯,模糊的轮廓重新隐入光晕之中,继续调息。
只是那周身的气息,似乎不再像之前那般,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绝对冰冷。
商玉看着那重新变得模糊的光影,脑海中却清晰地烙印下了方才所见的那张脸。
她轻轻握了握拳,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动力,她要快点好起来,要变得更有用,要帮祁肆越大人化解诅咒,真正回到属于祂的身体里。
密室内,两人各自修炼,气息却在无声中悄然交织。
她见过他最真实的模样,无论美好还是伤痕,一种名为“羁绊”的种子,正在这寂静的土壤中,悄然生根发芽。
自那日见过祁肆越的本体后,商玉觉得心中某些东西似乎不一样了。
那惊鸿一瞥的清晰面容,以及那触目惊心的伤痕与诅咒,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每当她调息间隙,目光总会不自觉地飘向角落那团模糊的暗金光影。
如今,那不再仅仅是一个强大的、需要敬畏的符号,而是与一张具体的、承受着巨大痛苦的面容联系在了一起。
这种认知,让那份原本纯粹的依赖与孺慕中,悄然混入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与更深的牵挂。
她的调息变得更加专注和努力,不仅仅是为了尽快恢复,更是隐隐希望,自己周身自然散发的平和生机,能多抚平一丝祂魂体内的躁动,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
而祁肆越,似乎也察觉到了她这份无声的、加倍的努力。
数日过去,在密室阵法与商玉生机之力的双重滋养下,祁肆越魂体的状态明显稳定了许多。
虽然依旧看不清轮廓,但那光芒不再像之前那般摇曳欲熄,变得凝实了不少。
体内那狂暴的诅咒之力,也被重新压制下去,只是偶尔才会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这一日,商玉结束一轮调息,感觉周身轻盈,本源恢复了大半。
她欣喜地睁开眼,正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祁肆越,却见那团模糊的光影不知何时已“醒”来,正静静地“注视”着她所在的方位。
【尚可。】冰冷的意念传来,是对她恢复状态的评价。
商玉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唇角忍不住弯起:“嗯,我感觉好多了。”她能感觉到,祁肆越大人的意念似乎……比之前更清晰了一些,少了几分虚弱带来的滞涩。
她犹豫了一下,看着那团光影,忍不住问道:“祁肆越大人,您的伤……也好些了吗?”
【嗯。】依旧是简单的回应。
但商玉却从中听出了一丝默认的意味。她心中欢喜,胆子也稍稍大了一些。
她想起之前见过的、那具本体心口处最严重的伤痕,犹豫再三,还是轻声问出了盘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您心口的那道伤……当初,一定很痛吧?”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僭越,甚至有些傻气。
神祇之躯,万载封印,岂是“痛”字可以形容。
祁肆越的模糊光影似乎凝滞了一瞬。
密室内陷入一片沉寂,久到商玉以为祂不会回答,或者会像往常一样,用冰冷的意念打断她这不合时宜的关切。
然而,过了许久,那冰冷的意念才再次传来,带着一种仿佛穿越了万古时光的漠然:
【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是不愿记得,还是那无尽的封印与诅咒侵蚀,早已磨灭了关于疼痛的记忆?商玉无从分辨,但心底那份心疼却愈发浓重。
她看着那团模糊的光影,仿佛能透过它,看到背后那个被孤独囚禁了万载的灵魂。
她低下头,轻声却坚定地说:“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找到‘净化之源’,化解了诅咒,您就不会再痛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念,在这寂静的密室里轻轻回荡。
祁肆越的魂影无声。没有回应,也没有否定,但那团模糊的光影,却几不可查地,向商玉所在的方向,微微靠近了微不足道的一线。
仿佛冰雪覆盖的荒原上,终于有一缕微弱的阳光,试图穿透万古的寒寂,温暖那片冰冷的土地。
商玉并未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她只是沉浸在自己许下的承诺里,双手悄悄在袖中握紧。
而一直萦绕在祁肆越魂体周围、那层无形的、隔绝一切的冰冷屏障,似乎也在这一刻,悄然变薄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