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祭 第31章 擒贼宴罢夜送卿?

黄昏的霞光透过大理寺雕花木窗的菱格纹，在青砖地上织就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碎金。宋清砚坐在院中石桌旁，指尖捻着茶盏盖，慢悠悠地撇着碧螺春的浮沫，目光却时不时往门口飘 —— 自听说苗芃黍已经带着**散去追妙手空空，他这一下午就没安生过，连卷宗都翻得心不在焉，生怕她有危险。

忽听得院外传来铁链拖地的哗啦声，伴着苗芃黍清脆的嗓音，宋清砚猛地抬头，就见她押着个五花大绑的身影走进来。那人发髻散乱，锦袍沾满泥污，脸上还沾着草屑，正是让他头疼了数月的逆贼妙手空空李慎之。

宋清砚惊得手中茶杯 “哐当” 撞在桌面，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他竟浑然未觉，眼睛瞪得溜圆：“苗芃黍，你用了什么法子竟把这滑不溜丢的老狐狸给逮住了？”

苗芃黍还没来得及开口，李慎之便梗着脖子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骂道：“你这狗官！没本事抓我，竟找个江湖女子用迷药阴招算计我，算什么朝廷命官！” “你找死！” 宋清砚瞬间火冒三丈，忘了后腰还带着伤，一脚踹在李慎之的膝弯，妙手空空踉跄着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砖上，疼得直哼哼。

宋清砚眼底怒意翻涌，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逆贼，近三个月陆续盗窃忠勇侯府、吏部尚书府不说，还敢在巫溪山杀害我三位捕快，上月夜闯皇宫惊动圣驾，害我平白被罚三个月俸禄！如今落到我手里，还敢犟嘴？大理寺十八般酷刑，正好让你挨个尝鲜！” 他转头看向苗芃黍，眼底的怒意还未完全消散，嘴角却悄悄勾起，像个好奇的孩子凑过去：“快说说，你到底怎么逮住他的？”

苗芃黍看着他又气又喜、眼冒精光的模样，偷偷弯了弯唇角，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五十两银子，一文都不能少。”

宋清砚却冲旁边的侍卫扬下巴：“把这孽障拖进天字牢，严加看管！” 转头又冲苗芃黍咧嘴笑，语气里满是讨好：“银子的事好说！你先给我透个底，你是用独门暗器还是秘制毒药抓的他？”

“宋清砚！” 苗芃黍急了，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力道不小，扯得他脖颈前倾，差点撞上她的额头，“你竟敢耍赖？信不信我一拳把你揍成熊猫眼，让你明日没法上早朝！”

“洛女侠饶命！” 宋清砚嬉皮笑脸地掰开她的手，指尖故意触到她微凉的指尖，心头莫名一颤，嘴上却逗她：“男女授受不亲呐！你这拉拉扯扯的模样，要是被太傅瞧见了，怕是要绑着你，硬嫁给我了。”

苗芃黍悻悻地松开手：“要不是请了慕星河出手相助，仅凭我的**散，根本困不住那只老狐狸。” “你竟认识北齐第一少侠慕星河？” 宋清砚眼中闪过惊讶，拱手笑道：“走吧，去醉仙楼，我请客，谢谢你帮我抓住心头大患。”

醉仙楼二楼临窗的雅座正对着幽澜河，岸边的灯笼映在水面上，碎成一片晃动的金鳞，夜风带着水汽吹进来，格外凉爽。

苗芃黍捧着温热的茶碗，目光不由自主锁在对面的宋清砚身上。暖黄的烛光将他的身影裹得柔和，却难掩去他骨子里的贵气。他正低头看菜单，鼻梁高挺，唇线清晰得如同墨笔勾勒，连轻轻抿唇的模样，都透着股俊雅。眼底没有平日里戏弄她时的狡黠促狭，只剩纯粹的专注与温和，像被烛火揉软的月光，落在人心里，格外温暖。

苗芃黍注视着他落在摇曳烛光里的英俊模样，活像幅精心绘制的仕子图：既有少年人的清俊灵动，又有少卿的沉稳气度。她下意识收紧了握着茶碗的手，连呼吸都跟着放轻，生怕惊扰了这片刻的静谧，也惊扰了自己心底悄悄泛起的、连她都没察觉的悸动。

她忽然想起疫区里他悄悄送来的驱寒汤；他替她包扎伤口时，眼底藏不住的疼惜；他插簪时的温柔，烟雾里的拥抱 —— 这个爱借 “夫妻” 名义占便宜的腹黑少卿，好像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藏着不声不响的温柔。

“夫人，偷偷看我这么久，” 宋清砚突然抬头，目光清亮得像盛着碎光，眼底瞬间漾起笑意，连眉梢都染了促狭，“难不成是觉得你夫君我长得好看，越看越顺眼了？”

苗芃黍猛地回过神，慌忙移开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故作镇定地端起茶碗抿了口，声音细若蚊蚋：“我、我只是在想，妙手空空抓住了，你可别忘了帮我问剑神的线索，别到时候又找借口推脱。”

宋清砚看着她面红耳赤的模样，眼底的温柔更甚，声音压得低而缱绻，像裹了烛火的暖意：“放心，夫人交代的事，我怎么敢忘？”

等菜上齐后，两人边吃边斗嘴，宋清砚慢条斯理地替她剥好青虾，堆在她碗里，吃到一半，见她嘴角沾了点菜汁，顺手拿起自己的锦帕，伸手就往她嘴角擦去。

“宋清砚！你干什么！” 苗芃黍猛地偏头躲开，脸颊红得快要滴血，连耳尖都烧了起来，“男女授受不亲，你能不能注意点分寸！”

“夫妻之间，哪来的授受不亲？”他挑眉时眉峰微扬，眼底藏着狡黠。窗外刚好吹进一缕晚风，将苗芃黍鬓边的碎发吹乱，他抬手把她的秀发轻轻拢到耳后。指腹擦过她的脸颊，感受到她骤然升温的热度，像揣了颗小暖炉，烫得人心里发痒。

“可我们不是真夫妻！” 苗芃黍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吓了一跳，慌忙往后缩了缩，脸颊红得能滴出血。她想躲开他的触碰，却又因桌面的限制退无可退，只能别开眼，声音带着几分急巴巴的反驳，没了往日的利落，反倒添了几分娇憨的慌乱。

“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后不是。芃黍，你为了救染疫的百姓，不顾自身安危冲进疫区；你既能拿银针救人，又能握长剑惩恶 —— 这样勇敢又善良的你，让我怎么能不动心？”

苗芃黍手里的筷子 “嗒” 地掉在桌上。目光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 那里没有了往日的狡黠，只有满满的温柔与真挚，像揉碎了的星光，让她不由得心头一颤，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宋清砚的声音又低了些，带着几分郑重：“芃黍，我宋清砚愿意用一生护你周全，陪你吃遍世间美食，陪你看遍江南的春桃夏荷、秋桂冬梅，只要你愿意……”

苗芃黍正要拒绝，宋清砚却忽然笑了笑，眼底又恢复了几分狡黠，捡起筷子，用帕子擦干净递给她，还往她碗里夹了块肘子肉，“别急着拒绝我，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嫁给我这个大理寺少卿，当我的宋夫人。”

宋清砚笑得眉眼弯弯，他拿起白瓷酒坛，给她斟了杯酒。琥珀色的酒液在青花瓷杯里晃出细碎的涟漪，清冽的酒香瞬间漫开，“这是‘天子笑’，去年圣上微服私访时尝过，说比宫里的御酒还醇，你也尝尝。”

他递酒杯时，指尖故意蹭了蹭她的手，见她没躲开，眼底的笑意又深了些。“芃黍，你武功好，又懂医术，留在我身边做个侍卫如何？” 他想既然皇后姑母不同意这门亲事，就先把她留在身边再做打算。 苗芃黍却连连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散漫：“才不要！你们大理寺的规矩比药王谷的药圃还多，天天要穿官服、记条文，我要是待久了，指不定哪天就把你的卷宗当柴火烧，给你煮药喝。”

她夹起一快豆腐放进嘴里，软糯的口感让眼睛弯了弯，像只满足的小松鼠：“再说了，我还打算去凌云山庄看看师父和大师兄呢，哪能被个‘侍卫职位’绑住脚？”

宋清砚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眼底的光瞬间暗了暗，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但他很快又扬起笑意，故意逗她：“你要是遇到像李慎之这样的毛贼，可别派人飞鸽传书来求我 —— 到时候我可不一定有空去救你，说不定正忙着查新案子呢。”

“谁要你救？你又不是慕星河，武功那么好。” 苗芃黍挑眉，语气里满是得意：“我有药王谷的迷药，再厉害的毛贼，我撒把‘醉春风’，保管他睡上三天三夜，醒了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再说，我还有慕星河的信物，真遇到事，递出去比你的大理寺令牌还管用。”

听她提起慕星河，宋清砚心里莫名窜起一股酸意，像吃了没熟的梅子，又涩又胀。他倒了一杯酒递给她：“少提那姓慕的！今日你帮我抓了李慎之，该喝我的酒，听我的话。”

他顿了顿，声音放软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你要是真去凌云山庄，记得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给你准备份舆图，标注上所有的好酒肆和点心坊。” 苗芃黍眼睛一亮，语气里满是期待：“真的？那你可得把舆图画详细点，最好标上哪家的点心最划算，哪家的酒最好喝！” 她没注意到，宋清砚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指尖悄悄在桌下攥紧 —— 就算她要走，他也总能找到理由，把她的路，和自己的路，再拧到一起些，哪怕只是一张小小的舆图。

酒过三巡，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宋清砚揉着微热的太阳穴起身，刚要开口说送她回太傅府，苗芃黍却先摆了摆手，眼底闪着促狭的光：“宋少卿，还是我送你回府吧！你这酒后脚步虚浮，走夜路要是摔了，一定会被皇后娘娘责罚的。”

话音刚落，苗芃黍便稳稳揽住他的腰，向夜色里飞去。晚风温柔地卷着她鬓边的碎发，贴在白皙如瓷的脸颊上，添了几分朦胧的柔媚。她身上的粉裙在夜风中猎猎展开，像振翅欲飞的蝶翼，每一次飘动都漾着轻盈的光，灵动得仿佛要融进这无边月色里。

宋清砚只觉耳边风声骤起，风里裹着幽澜河的水汽，温柔地拂过他的耳廓。脚下的灯火瞬间铺成星海，盏盏灯笼的光落在水面，碎成晃动的金鳞，丈许高的人间烟火在身下缓缓流转，朦胧得像幅晕染的水墨画。

他的手臂不自觉环住她的腰，目光锁在她侧脸，月色勾勒出她清秀的轮廓，鼻梁小巧，唇瓣抿成柔和的弧线，连呼吸都带着淡淡的药草香和酒香，在风里缠成缱绻的气息。他忽然觉得，这颠簸的夜风、悬空的眩晕，竟比骑过最快的骏马、喝过最烈的酒都让人心跳 —— 胸腔里像揣了团温软的光，每一次跳动都映着她的身影，连风都变得甜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