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布相思 第62章 豆蔻华年（六十一）

许太师的神情并未被她说动半分，他只瞥了一眼许贵妃后，毫无征兆，他突然开口问道：“…娘娘你抚育三皇子多年，如今三皇子也成年了，可有想过三皇子的婚事？”

许贵妃没想到许太师会突然提到了这个，她一愣，有些反应不及，半天都没有说话。

但到底今日与父亲交了心，许贵妃顿了片刻后，她还是回了许太师：“…父亲知道的，陛下还未入住东宫的时候，常年在外征战，王府中并无正妃，只有两个侧妃，三皇子是陛下的长子。”

“当年他生母逝世不久前，陛下刚与皇后成婚，所以理所应当的皇后抚育过三皇子一段时间，后来皇后生育太子，身体吃不消，三皇子便由太后做主交给舒妃抚育…”

“舒妃出事后，陛下想着女儿刚生育霖儿就又将他交与女儿养育，可父亲您想…三皇子那个时候已经不是稚儿了，女儿如何敢把他当作自己生的一般对待！”

“…谁知道他心中到底是认谁为母，更何况那个时候霖儿也才出生，女儿的全身心都在霖儿的身上，确实并未对他如何关注…这么多年下来也就并未多亲近。”

“他的婚事一事…女儿之前也曾提过，可他与陛下都不曾放在心上…此事也就作罢了。”

许太师神色微顿，蓦然片刻后，他语气平静的问了一句：“你觉得…若是将嘉荣郡主嫁给三皇子…如何？”

许贵犹如被人当头一棒，她什么都记不得了，语气瞬间就不好了，她失控般说着：“…那怎么行！”

“我不明白父亲你这是什么意思？”

“三皇子虽在我宫中生活多年，可到底不是我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如何能与我们一条心…父亲你…你如此为他着想，莫不是…莫不是想将许家压在三皇子的身上？”

“这是为何？三皇子他如何能得父亲这般看中？？”

“若父亲当真是这样想的，今日何必与女儿说这些，父亲，女儿…”

许太师打断了她气愤下的侃侃而谈，加重语气喊道：“娘娘…”

许贵妃满腔的情绪瞬间被压住，面色有些不好，但到底是因为这人是许太师，并未在继续说话了，但她依旧气势汹汹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这般的许贵妃让许太师的心底泛起了一阵浓浓的失望和惆怅，他忍不住在心里默念了一句…朽木！

没控制不住，许太师冷笑了一声后，眸光如剑，犀利的让许贵妃心底一颤，一股不由自主的惧意涌上了她的心头。

许太师看着许贵妃，言语有些淡漠：“为父自小就告诉你…看任何事情不可单单只看待表面，不可只见眼前利益而忽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不易…”

“娘娘在后宫多年，得圣心也多年了，为何还是会如此来看待此事？”

“微臣有一句话想问娘娘…陛下看重滇南，看重郡主是事实，可这份看重里…难道没有一丝一毫的忌惮吗？”

“此次陛下在嘉荣郡主及笄礼前突然提及了她的婚事…难道陛下意在试探镇南王府的心思不多吗？”

许贵妃瞬时脸色一白，惊恐、不安、无措、惧怕…一堆一堆的情绪席卷了他。

在后宫，皇帝就是天，皇帝就是地，即便她在多心思，在多谋划，在多计划…也抵不住皇帝的心思，抵不过皇帝的一句话。

若是自己会错了陛下的意，那岂不是大错特错了…

许贵妃她紧闭着唇，眼底聚焦着无数的情绪，一时间她竟然有些不敢说话了。

她当然不傻，兆帝对镇南王府有多少忌惮她心里一清二楚，毕竟君王枕边，岂容他人酣睡，更何况国公府已经占了半侧了，若是镇南王府把另外半侧也占了…

那兆帝这个皇帝岂不是如同虚设了？

再来，当今陛下，猜疑成性…

说句难听的话，兆帝估计早在嘉荣郡主来皇城之前，便想着如何拿下镇南王府了。

那时听到兆帝对嘉荣郡主的意思后，许贵妃被一时利益冲昏了头脑，只记得滇南的兵权，全然忘记了这背后藏着的凶险，经许太师这么一提，许贵妃才瞬间耳清目明了…

若是镇南王府同自家有了关系，陛下必定也会同等忌惮许家和她，对自己的宠爱也会瞬间就烟消云散！

她赌不起，即便是面对太子之位，甚至是皇位这样的诱惑，许贵妃她目前也不能，更不敢拿陛下对他们母子的宠爱来赌一个不明的前景。

这么一想通，许贵妃那想以嘉荣郡主来令滇南臣服的心思，也就彻底的灰飞烟灭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许贵妃一脸后怕的看着许太师：“父亲…女儿明白了，是女儿昏了头。”

“镇南王府可与国公府不同，陛下对国公是自幼的情分，可对滇南牧家不是，陛下可以忍受国公府站在大兆的权势巅峰，但怎么会，怎么能忍受拥有十万兵马的镇南王府如国公府一般…”

“陛下对国公府是看重…可对滇南，却不一定是只有看中了…幸好，幸好女儿从未将此事闹到陛下跟前，不然…女儿和霖儿早已被陛下所厌弃了！”

许太师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满意，他微顿了一下后，缓缓的开口道：“…陛下虽有意为郡主择婿，可实际上，这么久以来却没有任何的旨意下来，甚至陛下从未在朝堂之上言语过此事，所有的消息和传闻都是从后宫里传出来的…”

“这说明什么，只说明陛下是在拿此事试探…至于是在试探谁，想必贵妃娘娘心里很清楚。”

“嘉荣郡主孤身一人在皇城多年，对一个女子来说，尤其是这般出身贵重的女子，生而不见父母家人，连婚事也不能自己做主，她如何想…”

“对牧王爷来说，独女远在天边，身为人父，却连女儿的去留都无权干涉，甚至如今连女儿的夫家也不能由他做主，娘娘觉得…牧王爷又会怎么想？”

“陛下这招…狠厉的厉害，随便的一句自后宫流传出来的空口白牙，却能逼你反…逼你不得不反！”

这片刻的许贵妃，脑子里似有万千思绪在缠绕，到最后，她微握了一下手，似叹气般感慨着：“…这终归是没有合陛下的意思，如今这嘉荣郡主婚事已经算是彻底没了踪影，毕竟太后都放话了，要让郡主自己挑选…”

“嘉荣郡主也不傻，她怎么会在皇城范围内选人，以陛下对太后的敬重…此事只能这般下去了。”

许太师一听这话，神情明显变了一下，微看了她一眼，他终究是开口道：“娘娘…你当真以为此事过去了？”

许贵妃神情一愣，她不明所以，心一下就又提了起来…

许太师知道她这是并未参透背后隐藏的那层东西，顿了片刻后，他语气透着股轻微的不耐：“…娘娘可知道此次嘉荣郡主婚事一事有多少人伸手参与到了其中？”

有那么一刻，许贵妃觉得自己父亲在故意玩乐自己，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

微抿了一下唇，许贵妃没有说话，只眼睛直直的看着许太师…

显然，她如此反应，许太师立刻就有些面色不愉了，他没心思和她打什么哑谜，直言不讳道：“为父有一句和陛下有关的话，今日说给你听…往后你要牢记今日为父的这些话…”

“只要你记住，并且做得到，那便能保你与五皇子在陛下处…长久不衰！”

许贵妃闻言，心中就像是有个炮竹在爆炸似的咚咚咚的响了起来，她对自己的父亲，了解又在意。

这瞬间便察觉到了许太师话里的认真和严肃，望着许太师的眼眸中盛满了激动和热切…

许太师语气低沉：“你记住，咱们这位陛下…心沉似海，他可以容忍他人对帝王权威偶尔的挑衅，但绝对无法忍受…所有的人都违背他，作为一个帝王的意愿…”

“群起而攻之，任何人都无法接受，更何况他是一朝君王…更何况咱们这位陛下…也不是个心慈手软的的皇帝…”

“为父此话的意思…你可明白？”

这一瞬，许贵妃就像是被人打开了任督二脉一般，浑身一个激灵，随后通体舒畅，她大约知道父亲对此事的关注是那一方面了…

她轻颤着喊道：“父亲…您…”

许太师眼眸示意了一下她，缓声道：“不必多说，你心中明白就好…”

“陛下近来的心情，恐怕并不是他平日里表现出的那般平静，皇后，长公主…甚至是太后都出面保了嘉荣郡主和滇南…”

“为父告诉你，在咱们这位陛下面前，于嘉荣郡主这件事上出手的这些人…大错特错！”

“总有一日，今日他们以为还算是比较顺利，比较好的结果…会让他们万劫不复…”

许太师此话说的太狠厉了，许贵妃一时间被他给震住了，半天都未言语。

缓了片刻后，许太师继续说着：“嘉荣郡主一事，娘娘不必在操心，眼下应该将心思放在三皇子的身上，三皇子已经成年这许久了，若是年内还不就三皇子的婚事一事给个说法…怕是陛下会对娘娘有所不满了…”

“陛下在不看重三皇子，但也是自己的孩子，也是皇室血脉，如今三皇子又挂在娘娘的名下，您觉得陛下会将这笔账算在娘娘的头上，还是皇后娘娘的头上？”

“为父方才说的那句让三皇子求娶嘉荣郡主一事，并不强求，稳中求胜，方为上策，能娶到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能也不必强求，徒惹镇南王府不满…”

“娘娘也不必担心会因此对你与五皇子不利，众所周知，三皇子不是娘娘的亲子，若是有人言语娘娘此举是因为看重滇南兵权，为父自会为娘娘稳住朝堂。”

“至于陛下…”

“若是真能如我们所愿，为父敢保证，陛下不仅不会不满娘娘，还会因此更加看重娘娘…”

“三皇子是皇室血脉，但陛下绝无意于他继承大统，嘉荣郡主成三皇子妃，一滇南不会因此对皇权有所威胁，二也会让其永留皇城。”

“…娘娘不必怎么费心思，要做的只是将三皇子婚事一事拿到陛下面前说，也不必怎么牵扯到嘉荣郡主…陛下心中自有成算。”

听完许太师的这些话后，许贵妃心中如有惊涛骇浪在翻滚一般难以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