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主播 第755章 蜻蜓点毒

之前帮忙劝架导致被造谣的意外事件中，尹煜佑知道了沺恬伊的艺人账号，前两天他便又去看了一下，她的粉丝不多，差一脚才到五十万的边沿，所以按照那个人气，再加上公司的层层剥削，剩下来的钱根本就不够她动手术，恐怕连一个项目都不够做。

为了了解费用的问题，他特地拐弯抹角地咨询了小方，之后又弱化目标，分散开询问了身边一些明显动过脸的同事，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公司完全不会帮忙支付主播们整容的费用，不过会介绍靠谱的医院。

公司方面表示，这件事有内部的渠道，只要有主播想做，安排起来会很快，不出半个月就可以把全身的项目都做完并进入恢复期，主要是费用的问题不好解决。

因为需要整形的大部分是基层的主播，能做到中层的都已经有了吸金的特质，要么是已经做过了，要么根本就不靠外貌出圈。

他的调查显示，目前主播们动脸几乎都是贷款做。

结合恬恬当时乌云盖顶的状态，不难猜出，她被诱哄着整容之前，不出意外也贷了很多钱。

一个在公司里处处被打压的年轻女孩子，账号的人气还不算特别好，天时地利人和三项都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她该怎么还清那些欠债呢？

整容并不是一个一劳永逸的项目，因为是人工缝合的美貌，与天然的身体相悖，所以后期需要不断投入金钱调整，相当于一个只知道吞金子却不往外吐的坑。

一旦保养不好生出了瑕疵，脸上会发生很可怕的反噬现象，到时候又需要一大笔钱才能勉强修复好。

尹煜佑替只身孑立的沺恬伊发愁。

他之所以会追查这些看似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其中的原因其实有些扭曲。他并不是为了自己，恬恬当初提到了孔峻熙，他突然身陷的风波核心又和孔峻熙整容相关，大势所推，所有事情都指向了两个关键词：孔峻熙和整容。

他便越发的好奇，当然一定是有真的担心沺恬伊的原因在，那个人的状态确实太差了，像一只随时会破碎的玻璃娃娃，一触即散。

他就算要帮忙也总得知道背后的详略，才更清楚应该怎么宽慰她。

在这个地方交个朋友并不容易，他想珍惜每一个朋友。

因为大家都是命苦的天涯孤草，更应该互相照顾一些，互相帮助一把，好更加精彩的活下去，尹煜佑一直是这样想的。

不过他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很少有人思想和行动可以高度统一，至少尹煜佑是个脱节还不像话的半吊子。

乖巧和负责任无法代表勤快，也无法代表身随心动。

所以他这次同意赴宴，除了有报答孔峻熙之前那些恩情的心思，还藏了试探他态度的意思，他想确认一下究竟是不是这个人蛊惑了沺恬伊往整容的火坑里迈。

结果不出所料又超乎期待。

答案让尹煜佑有些失落，他的两片眼睑无力地垂落，像失去丝带束缚的窗帘，消极地将明亮的光芒全部遮挡在外，只剩下了心里无尽的黑暗，像是无风无水的永夜。

让人越发觉得郁闷。

脾气再差一些的，还会变得暴躁。

从孔峻熙的态度来看，果然是他间接害了沺恬伊，虽然跌入泥坑里最终是沺恬伊自己选择导致的结果，但是在岸上蛊惑她贴着河边走，并推了她一把的人们也非常可恶。

他的心里拧着，脖子和理智被当成麻花，胡乱的缠成一团，使劲往一个方向旋，很难分得开。

呼吸好痛，似乎有什么气流进岔了地方，导致他的胸口突然变得像有针在扎一样痛。

尹煜佑想要咳嗽，但是他拼命的忍住了。

现在的情形并不适合暴露自己这些最真实的情绪，他不希望试探孔峻熙的这种目的暴露出来，有些心思实际上不适宜见光，有些窗户纸实际上不可以捅破。

人心不是物质，破碎了没有办法用物质兜搂。

人心像脆弱的薄冰，一个不慎，就会全盘碎裂，想要再次结一层出来还需要花费很长时间，而他的身份和位置经不起那么长时间的消耗。

尹煜佑的私心里还是希望能够留着这个在最危险也最关键的时刻总能替自己遮风挡雨的大佬，这毕竟是一条退路，哪怕它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到底也算是一条退路。

总比真的走投无路了要强，他可不想绝望，他还没有对未来、世界、美好和生命绝望。

他感到阵阵心痛，是因为才发现退路上原来长满了荆棘，他不能再放心舒坦地走上去了，更是因为他一心以为温柔的明月，原来也生着斑斑劣迹。

明月的劣迹尚可以被原谅，当作特别的花纹，让明月更加值得被珍藏，但是劣迹生在人身上，而且是出自那个人的灵魂里，那个人便……糟糕透了。

证明他已经烂掉了一部分。

烂掉的人是最麻烦的，因为人有意识，不是说修补就能修补的，更何况对方所处的位置还那么高。

他不仅会阴烂自己，更会在暗中荼毒周围的无辜人。

尹煜佑的心里很难过。

他不愿意承认事实，但是孔峻熙已经亲口说出了自己的态度，他就算想回避也不能。

注意到眼前的人情绪变得有些低落，孔峻熙还以为尹煜佑是在为了钱而担心，要么就是像之前的沺恬伊一样，舍不得自己原本还算是不错的外貌。

因为不肯破坏自己的原生脸而犹豫的人也有不少，整容这件事毕竟是新潮才产生的，人类的思想开明不过两百年，接受不了，或者需要做一番斗争这是很正常的。

毕竟古代人也不能接受女子穿着吊带上街，现在不还是成了日常？

整容以后也会成为像化妆出门一样寻常的事情，孔峻熙丝毫不怀疑的相信着这一点。

毕竟爱美是人类的天性，或者说，是大部分生物的天性，连一堆没有脊椎和脑子的史莱姆都知道雄性的那个需要长得更艳丽一些。

追求美是人类的基因伪装密码，虽然是伪装，但那也是神刻在基因里的，靠凡人可修改不了，其下真正的密码便是繁殖。

神似乎有意让高等智慧生物存活在这个试验场里。

所以追求美一定会成为地球上最高智慧人类的大势所趋。

整容会成为东方人的筷子，西方人的叉子和盘子，全球人喝水的杯子，身上穿的衣服，这样子普及开来。

因为人类的审美其实都差不多，基因序列大同小异，就像比武的时候，有时候都不需要起势，单看衣着就知道是出自哪一门的。

不过，但凡是因为这些问题而犹豫的，大部分都被说服了。

所以，区区一个尹煜佑也不在话下！

孔峻熙笑了笑，他拿起身边的平板，拨弄两下，调出自己满意的结果之后，将屏幕转向了尹煜佑。

尹煜佑好奇地低下头，那是很多数据报告，含着大大小小一堆统计图，花花绿绿的像是小学课本。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滑拨，发现这页面中记录的内容全部都围绕着整容整形，导航栏中并排的页面看过去，是另外的一些医美项目，比如注射神仙水和光子嫩肤等等。

孔峻熙给他看的是一排当中最基础的整形一页。

“这是数据统计吗？”他看了一会儿之后抬起头来问。

孔峻熙点了点头，“这是公司里的报告，是历来关于整容情况做的大数据统计，每个季度都会重新统算一遍。”

他又解释，“公司会根据这些数据选择合适的医美机构开通合作渠道，方便主播们优惠而且快速的完成想做的医美项目。”

“你也知道，现在的医美技术还不成熟，好多机构和医院打着‘先进医疗’的幌子乱收钱，技术和效果还有安全程度实际上都无法保证。所以为了保护主播们最基本的身体权益，公司一直有内部的合作渠道，走内部渠道相对而言要安全很多。”

尹煜佑破天荒地没有按下心里的话，而是直接续上了，“我们本来也是公司的商品，商品的外观当然是很重要的，公司会担心这很正常，没有哪个商人会不上心商品的卖相。”

孔峻熙无奈地撇了撇嘴，“话是这么说，但直白地讲出来真的好扎心，装作糊涂的话还可以当作是公司内部保留不多的一份人文关怀。”

他苦笑着，“对大家也是一种鼓励嘛！我们毕竟不是真的生活在黑暗里的生物，总要有一点光才能继续活下去。”

尹煜佑巧妙地被说服，他心里涌起一些愧疚，耳朵烫得通红。他不好意思再看觉悟比自己长远好多的孔峻熙，感觉自己像一个学渣，在学霸面前丢尽了脸。

因此，他只好意思一直低着头，结果这个姿势让他说话的声音也变得瓮声瓮气的，“对不起啊，我没有想这么多，我之后会注意的。”

典型的好学生态度让孔峻熙暗爽了一把，他骚包地换了个姿势，长腿一顿折腾，靠去了对面的那扇隔断架上。

他笑盈盈地打量着面前这个性格乖巧的好好学生，孔峻熙接触过的人里，鲜少有这种新笋类型的，又乖又软又有脾气。他认识的大部分都污浊不堪，味道……差极了，了然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