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受一次伤,到了鼎盛的时候,便会因为能量过载而枯萎,逐渐陷入睡眠状态。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看不见的气候精灵便会出动,它们的个头也很小,但是却有很多只,像雪花一样密密麻麻,将大地覆盖得一片洁白。
这些可爱的生灵一天一天努力着修复损伤的地球,直到它重新焕发生机。
周而复始,气候精灵们从来都没有放弃。
一镜窥长歌,神也从来没有放弃人类,否则,祂何必管地球的哀伤?那些温柔的精灵,全部都是神洒向人间的魔力,一滴魔力,便是一只精灵,便是一份救赎。
一份救赎,抵得过一个大千世界。
因为救赎永远比破坏更珍贵,而存在于本世的你我每一天都在破坏,每一次呼吸都在汲取,从地球衰老得越来越快便能看出来,我们的消耗和浪费远大过了奉献。
我们都是地球胞内长不大的孩子。
被母亲爱着的我们,如此幸福!
精灵是不同的,它们不浪费,大多数连身体都没有,怎么进行浪费呢?它们一浪费,便会失去了仅有的那点微薄时光。
那些小东西生来的任务就是付出,即便如此却仍然心甘情愿,一次又一次给大地带来春。
春来了,精灵沉入泥土,将自己化成孕育的力量,直到夏至,前一批精灵的力量耗尽,地球再次沉睡,新的一波精灵破土而生,继承父业,生生不息。
生命从未停止运转,地球一直在活着。
神的孩子终将回归神的怀抱,以达成神明夙愿的方式。神无法亲自下凡,也没有办法过分对凡人显露神迹,便派祂最不起眼的孩子来人间拯救兄弟姐妹,因为是家人,所以它们从来都不计较。
小小的温柔,换来了极大的生机。
小温柔是伟大的,正如没有春雨的话,禾苗不冒头,花草不生长,黄泥化大漠,白骨充皑皑,万里再无烟。
你我无机亦无缘。
还好,在尹煜佑略显慌乱的神色中,孔峻熙的身体一转,巧妙地撑在了桌子上。他的身体在距离尹煜佑不足一掌的地方停下来,才洗过的头发中洗发水的香味很没边界感地冲进尹煜佑全身的感官细胞中。
他正在“侵犯”这个单纯的人果,品尝美味的青滋。
尹煜佑手忙脚乱的,像是画架和画笔被突然撞散,七零八落的一瞬间犹如礼花轰炸,帽子和斗篷还飞起来,让他恨不得变成人形的八爪鱼,在顷刻间控制住所有东西。
不过幻想到底只存在于虚拟中,说白了都是扯淡,最后没想到的是,孔峻熙竟然一个猫步,上半身像丝带似的灵活一绕,便把身形给稳稳地定住了。
闻着土匪般冲过来的洗发水和洗衣液香味,尹煜佑的脑子里有些混乱,他几乎缠成二战火弹轨迹的思绪中悠悠然发出一声低鸣,仿佛在乱世或者庆典之时,僧人站在钟楼上撞出的一声清音
——让他的脑子也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隐约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孔峻熙给耍了。
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孔峻熙确实露出了一记笑容,当时他的眉眼舒展,一点昏醉的感觉都看不见,显然,他确实在耍这只小青蛙玩。
青蛙甩到墙上会不会变成王子他不知道,但是把尹煜佑甩到情绪的墙上,看他被迫做出各种惊慌失措或者愤怒的反应,那一定好玩极了!
他有个从很早的时候就养出来的恶趣味,虽然表面上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又周到贴心,实际上孔峻熙热衷于看别人被自己欺负到哀嚎求饶,在他的面前一层层剥去衣服和伪装,揭下假面,褪去文明的伪饰,丑态毕露。
他不信这个世界上有完美的人,他非常想亲手把每个人都扒开,就像帮荷花绽放,推平那些层层叠叠之后,看清楚其中最真实的模样,到底是盐,是糖,是彩虹,是玻璃渣,还是毒?
也让这个世界好好看看,看啊!那些就是平时讲文明懂礼貌的“人”,就是人们最骄傲的孩子,一个个的,不过都是披着大红戏袍的衣冠禽兽,这世界不过是畜生的乐园,看着精致整洁,其实肮脏不堪!
身在黑暗里的孩子不信光,在黑暗里待久了的孩子,哪怕看到了阳光,也会觉得那是刀刃,是毒药,对自己有害。
因为那些孩子早就彻底坏透了,无形之中变成了黑暗的一部分,是危险本身,然而自己还意识不到这根深蒂固的一点。
冷血动物学不会温柔,夏虫不可语冰。
孔峻熙也太喜欢玩弄人,心可以不扒开,但是人他一定要玩弄个够,直到厌倦才会考虑放手。
现在不过才是一个开始,他要暴行的路还有好远。
暴君涂炭生灵之前,是因为生灵万物先一步涂炭了他。
暴君疯狂迷恋着不喜欢的人和无关紧要的人跪在自己脚下的感觉,最好是连大气也不敢喘的,才更叫他舒心。
而在这个世界上,恰好充斥了那两种人,所以他厌恶着这个世界,厌恶着世界本身,自然也厌恶着生而为其中一部分的自己。
他喜欢看别人在自己的脚底下趴作狗,乖巧如柔石,却又隐隐的希望那些狗可以飞扑起来反咬自己。
那样,他就有了充分的理由狠狠碾死那些狗畜生!看它们的血全部流出身体,在自己脚底下绽开一朵又一朵硕大的鲜花,继而变成暴烈的猩红。
孔峻熙文明凡尔的外表下早已经是斑斑劣迹,内里藏着一头嗜血的凶残野兽,他就像发绣的钟表,只在外面镀了金色的油漆,内里依然是满堂腐朽。
臭味卓绝。
穿着人皮和礼装的狼,应该叫作狼,叫作人,还是叫作畜生?
因为是在耍他,所以孔峻熙自然没有给尹煜佑留太多反应的时间,他把他的情绪弄乱,浪花一波接着一波往岸上冲,誓要冲垮那道名叫理智的堤坝。
他必须引导这次的话题,抢先占据主动地位。
“你让我说完……”他收住笑容,声音变得低沉消寞,还有些撒娇的味道。这样的他,看似是一副柔弱易碎,花瓣般的模样,却固执地自说自话,仿佛饼干,因为太软,轻易地就掰开了,谁料里面竟然还有黏连的糕条,那些糕条被拉成了丝之后并没有轻易地就被扯断,于是这块饼干还活着。
实在是固执。
尹煜佑收起所有不规矩的动作,他坐好,也不再吃喝东西,静静地准备接受眼前这位醉鬼即将吐露的话,看起来是要有一大箩筐的样子。
毕竟醉鬼不少吐。
为此,他提前腾空了心思。
别人准备说心事,或者是他认真起来,要对自己说一些什么的时候,最好停下手里所有的活儿,看着对方的眼睛认真听他讲。
虽然现在孔峻熙侧对着自己,但是他还是可以看着他的脸,总之只要努力将目光往主讲者身上靠就可以,至于对方歪软榻一样没形象地栽在餐桌上,那是餐桌的事情。
它得支撑好不要歪,不然便会浪费了这桌餐食,还会伤着两个人。
反正肯定不会是孔峻熙有问题就对了。
尹煜佑反而还觉得,他这样抓着酒随便往哪里栽的样子倒像是大唐仙人李白,独饮一壶酒,醉卧云第间,洒脱不羁,广袖画鹤,豪放惬意,让人看了感怀长思。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那么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就是“玫瑰太白”。
“你其实应该猜到了我要说什么。”
话丢开的有些久,孔峻熙重新起了个头,他翻过身,让自己面对着尹煜佑。
他的视线有些迷离,聚焦不到一处,但意志是清醒的,所以说话的逻辑依旧很通顺,“上次整容的音频流出去,还把你也给牵扯了进来,我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背后搅局,借我的手对付你这个新入行的小朋友,但你因为我而被冤枉这是事实,真的很抱歉。”
他的身子站正了一些,不过两个手肘依然撑在餐桌上,一副要倒不倒,柳黛顺风扶,树倒猢狲散的样子。
尹煜佑动了动嘴角,想说话,想起对方刚才表示让他先说完,他又闭上了嘴。
“当时没有能及时出面给你作澄清,我先道歉,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的错。事实上,这里面有一些原因,你听我解释。”
他不问尹煜佑愿不愿意听自己解释,只是固执地,或者该说是一种温柔的霸道,就这么往下说起来,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尹煜佑。
“第一点就是我当时被关在山里,这个刚才说了,就不重复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公司管着我的账号嘛,因为我乱说话才导致了这次意外发生,所以他们不允许我插手公关的事情,看我看得比以前严。”
“这就导致我拿着手机的时候变少了,就算拿着,身边也有人看着我,要发什么东西都得跟上面报告才行。”
他耸了耸肩,神色有些无奈,“我被限制了不少自由。”
尹煜佑想了想,以孔峻熙目前在整个行业里几乎一人之上的地位,他说的“上面”大概是公司里的那些高级管理人员。
但是据他所知,据可靠消息报道,哪怕是孔峻熙,公司里的高层管理人员也不会直接领导艺人的工作。
所以这些话的意思大概是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要做什么都得跟团队报告,由团队再往上报给相关的高级负责人来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