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悯厄听着门后不断传来的撞击与嘶吼声,抿了抿嘴,神色有些凝重。他从袖中取出一块晶石,五指猛得发力——
“喀拉!”
晶石在他掌心碎裂,寒意四散,带着股来自深海的腥咸气息,使得周遭温度瞬间降低。
傅庭声立刻认出,那是颗价值不菲的北冥鱼精,蕴有极寒之力。陆悯厄是如何将其带进往生殿的?更令她疑惑的是,对方何时变得如此阔绰?如此天材地宝,竟是说碎就碎了。
陆悯厄那边趁着灵气尚未消散,快速拉开一道门缝,将碎裂的晶石尽数丢进去,随即又以更快的速度将门关紧。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半分迟疑。
铁门结出一层冰霜,窸窸窣窣向四周快速蔓延,连飘浮在空中的雾气都被凝成了细碎冰晶。又过了几息,门后的吼声渐渐变低,彻底没了动静。
“师叔好手段。”
傅庭声强忍着识海疼痛,深吸口气,重新扶稳身旁目不能视的裴挽。
陆悯厄闻言转过身,眉梢几不可查地扬了扬:“鬼市之主虑事周全,为防意外,给我等驻守场内的修士备了些应急之物,能压制片刻,却支撑不了太久。你们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傅庭声有点羡慕,忍不住试探:“师叔可还有多的?前方祸福难测,说不定我们也能用上。”
陆悯厄沉吟片刻,道:“岔路口旁的青铜立鼎,叩击鼎腹五下即可。”
傅庭声眸光一亮,赶紧应下:“多谢师叔指点!”
聊着聊着,识海中尖锐的刺痛感逐渐缓和许多。她不再耽搁,与陆悯厄颔首拜别,便搀着裴挽,向那断轨所在的方向赶去。
越是靠近,傅庭声越是能清晰感受到,那条断轨正发出一种无声却充满痛苦与渴望的凄鸣,似是抵抗挣扎,又像是求助呼唤。
往生殿各处,阴雾如潮。
每隔一段距离便分出几道岔路,暗影重叠,宛如逝者迷宫。傅庭声几乎是凭着本能在前行,脚下越来越快。唯有经过青铜鼎时稍作停留,其余路口都是拉着裴挽直接穿行而过。
一路走来却是前所未有的顺畅,连她自己都觉得十分神奇。
裴挽虽看不见,任其牵行,也不由得微微侧首,露出些许诧异之色。
这般接连转过十几处拐角,傅庭声忽然刹住了脚步。
“怎么了?”裴挽低声询问。
“到了。”
没了雾气,周围空寂得令人有些心慌。
眼前是一条宽阔无比、干涸龟裂的河床,底部遍布无数细密的红色脉络,深埋于枯骨土石间,散发着微弱的红光。
顺着脉络汇聚的方向望去,赫然是一根庞大的红色灵轨横卧在对岸。它本该贯通天地,此刻却在根部现出断口,边缘参差不齐,还残留着被狂暴撕扯过的痕迹。
傅庭声呼吸一滞。
自己竟可以不戴衍镜,直接看到灵轨!
更令她心头一紧的是,断口处有道背对着他们的身影,脑袋歪向一边,姿势古怪,不知在做着什么。
与此同时,整条河床微微震动,断轨再次发出充满痛苦的凄鸣。
傅庭声下意识握紧裴挽的手,低声道:“断轨那有人。”
裴挽闻言眉心微蹙:“人?”
傅庭声立刻反应过来,这个时候会出现在此处,且行为怪异的,恐怕未必是人。
果不其然,那道背影猛地仰起头,爆发出一阵狂妄恣意的大笑。笑声回荡,带着股癫狂、傲慢与彻底失控的气息。傅庭声几乎在瞬间便认出——
是业祸!
那个从他们新人考核溜走的怪物!
对方此刻的模样与记忆中已有几分不同。人模人样,衣衫华贵,金履玉冠,脸上浮着层红晕,像是足足喝了五斤灵酿。
业祸用袖袍随意抹了抹嘴,唇畔依旧挂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它懒洋洋地招了招手。
断轨后的阴影中,走出一个被暗色长袍笼罩的身影,脑后鼓鼓囊囊,脸却被兜帽掩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面容。
那身影恭敬地来到业祸面前,弯腰作揖:“蚀神。”
蚀神?
这个称呼……有点耳熟。
傅庭声在记忆中飞速搜寻,忽然想起这不是合欢宗春池死前提过的名号么?
蚀神,就是业祸?!
她心中剧震,立刻压低声音,将所见所闻告知身旁的裴挽。
裴挽沉默片刻,冷声道:“喊它‘蚀神’?”
“不错。”
“看来那黑袍人,很可能就是鱼先生。”
听到这个三个字,傅庭声猛地抬头。她未曾想到会在此处,碰到这个向来只会躲在暗处策划杀局的幕后人。
真是冤家路窄。
傅庭声盯着对岸那两道身影,目光锐利:“这次,绝不能再让这条鱼跑了。”
裴挽神色平静:“附耳过来。”
傅庭声一怔,还是依言俯身靠近。裴挽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淡淡檀香,他用极低的声音快速交代了几句。听得傅庭声顿时瞳孔震颤,连连摇头。
“不行!太危险了,你现在……”
“必须如此。”裴挽语气笃定,“庭声,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
短短数语,如重锤落在心口。傅庭声叹了口气,心中暗道狡猾,只得将已到嘴边的劝阻又咽了回去,郑重点头。
“…好。”
——
业祸打量着眼前的灵轨,抚掌笑道:“你这次事办的不错,深得我心。”
鱼先生连忙躬身,姿态谦卑:“为蚀神效力,是在下的荣幸。这条灵轨位置隐蔽,灵气充足,其灵液能为您所用,也是它的福分。只是……”
“只是什么?”
鱼先生小心翼翼道:“恕属下斗胆,想和您讨个赏赐。”
“哦?说来听听。”
业祸吃饱喝足,心情颇佳,也乐得偶尔满足下蝼蚁的痴心妄想。
鱼先生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丝近乎卑微的渴求:“属下只求在蚀神功成之后,得您允准,借云典之力,将脑后多余的残魂尽数吸去。这些日子,属下实在不堪其扰。若能如愿,属下愿以此身,永世追随蚀神……”
业祸闻言,面色一僵,眼底闪过一抹阴鸷与不耐,旋即扬声大笑。
“我当是什么大事,好说!好说!”
“你们休想拿到云典。”
一道沉稳清朗的声音忽从对岸传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业祸神色骤变,待看清出声之人是谁,他先是一愣,旋即双目放出骇人的精光,如同饿狼见到了垂涎已久的猎物。
“是你!”
业祸的声音因兴奋变得有些扭曲:“上次让你跑了,我可是遗憾了许久!没想到你竟这般贴心,又自己送上门来了!”
说着它朝裴挽的方向用力嗅了嗅,眉头微微皱起,嫌弃道:“…可惜只是灵体,终究少了些血肉的鲜活滋味。不过也罢,这次,定不会再让你逃走!”
鱼先生立刻上前煽风点火:“蚀神!此人方才竟敢大放厥词,说您拿不到云典!”
业祸不屑地摆摆手,目光在裴挽身上来回打量:“不必在意,蝼蚁之辈,安能理解神之伟力?”
“神?”
裴挽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不过是个窃取世间力量的怪物,也敢妄自称神?”
“放肆!”
业祸被彻底激怒,周身灵压层层暴涨:“我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到底何为神威!”
话音未落,它已张开布满獠牙的巨口,身形化作残影扑向裴挽。
裴挽立在原地,脚步未移,仅靠侧耳听音辨位,抬手便是一掌。气劲凝练,后发先至,直击业祸前额。
“咔嚓!”
业祸头上那顶玉冠应声而碎,长发散落,如索命恶鬼。
然而,却还是未能阻挡它的扑杀之势,獠牙森然,带着腥风血气眼看就要咬下!
侧方空地狂风骤起,一道足有七丈宽的裂口凭空裂开,乱流涌动,爆发出强大吸力,像一只无形巨手擒住了业祸的身影,让它再难往前半步。
业祸猝不及防,被这股力量拉扯得身形一晃,险些摔倒。他急忙调转灵力抗衡,心中不免暗恨,又是这招。
环顾四周,发现傅庭声不知从何处搬来一块体量不小的灵轨碎片,正面色苍白地坐在旁边,双手死死按在碎片上,向其源源不断输送灵力。
业祸见状,更是怒火中烧,扭头瞪向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鱼先生。
“废物!一个两百岁不到的臭丫头都搞不定!你先前不是信誓旦旦给她下了蚀骨散,活不过三日吗?!”
鱼先生被吼得浑身一颤,慌忙狡辩:“蚀神息怒!属下、属下确实下了足量的毒,还派了杀手!也不知怎的…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
“没用的东西!”
业祸此刻没工夫听他啰嗦,怒极之下,挥臂一甩,直接将鱼先生击飞出去。
鱼先生惨叫着跌向裂缝,差点掉进去,吓得他手忙脚乱拽住身旁一根裸露在外的灵轨脉络,才勉强挂在半空,随风飘摇。
裴挽抓住业祸被裂缝牵制、行动迟滞的瞬间,招出灵剑,飞身而上,直刺业祸心口!
可惜业祸虽然受制,身法却依旧诡异灵动,险之又险地避了过去。裴挽目不能视,全凭耳力与气机感应,接连数剑凌厉无匹,却总因毫厘之差,无法伤其要害。
傅庭声在旁看得心急如焚。
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咬咬牙,腾出右手探入怀中,取出数颗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北冥鱼精,以巧劲将其表面微微震出裂痕,随即屈指连弹。
“咻!咻咻!咻——!”
前两颗都被业祸闪身避开,第三颗擦着它衣角掠过,带起一片冰屑。直至第四颗,终于命中了它的左脚。
“咔嚓!”
极寒之气瞬间爆发,霜层顺着脚踝急速往上蔓延,瞬间便将他的左脚连同小腿下部冻成了一块坚冰,与地面牢牢凝结在一起。
其实我们阿声气运很足,根本不用担心行动不便。先前都是裴长老故意吓她,找借口拉小手而已。
这周真得忙飞,又是出差又是加班,但成功线下打卡了晋江[狗头叼玫瑰]
一周后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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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4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