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场秋点兵 第8章 商摩尔

秦忠觉得言之有理，点了点头，并未深究，他更关心眼下的战况，打听道：“城外叫阵的是什么人？”

“北屿第一勇士商摩尔。”阿南想起秦忠跟随父兄南征北讨，对各国的武将应该都略有所闻，尤其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更是如数家珍，于是反问了一句，道：“你应该不陌生吧？”

秦忠径自怔住，随即几乎咬牙切齿道：“当然不陌生了，他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阿南见他怒目圆睁嚼穿龈血，一副恨不得吞人的模样，心里很是诧异，道：“秦大哥，你怎么了？”

秦忠一脸的凝重，正色直言道：“阿南，你知道延廷少爷是怎么死的吗？”

“延廷哥哥……”火光微颤，似一只巨大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有种窒息般的悲痛。终于，两行清泪悄然落下，阿南咬住嘴唇无声的哽咽着。

青崇山的小河旁，他们约定待虎狼关的战事一了就成亲。犹记得那日他与父兄出征，她骑马送行跟着走了几十里，直到关口才依依不舍的惜别。兄长们还打趣她大姑娘家的不害臊，这么急不可耐地要嫁人。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也难得说笑，调侃她女大不中留。她羞得小脸绯红不说话，只抬眼瞧着他。他坦然自若，眉眼尽是笑意，大手抚着她的乌发与她说：“阿南，等我回来……”

她依言等他回来，一日复一日，朝思暮想魂不守舍，却不成想她日盼夜盼盼来的却是他的死讯。她悲痛欲绝，整日以泪洗面，一直守在他们约定的小河旁等着他回来，可她始终都没有等到，而且再也等不到了。

“延廷少爷就是被商摩尔打死的……”秦忠红着双目，恨恨地说道。

阿南神色呆滞，还未从哀思中抽离，只是隐约的好像听到了什么又不确定，“你说什么？”

秦忠沉痛道：“当时延廷少爷力战敌将七人身负重伤，商摩尔趁虚而入，在阵前挑衅叫骂，延廷少爷无奈应战，不到二十回合就被斩落马下。随后两军交战，延廷少爷的尸骨……”秦忠实在不忍说下去，那惨不忍睹的画面至今回想起还一阵颤栗。尸首被战马踩成泥浆，若不是认得那柄五钩神飞亮银枪，任谁也认不得那摊血肉就是罗延廷。

其实就是秦忠不说，她也能想象的出她的延廷哥哥下场是怎样的惨烈。在这之前她总是心存侥幸，一直觉得只要没见到尸首就不能盖棺认定延廷哥哥死了。直到这一刻，仇恨摆在眼前，再也由不得她逃避了。父亲、三位兄长、延廷哥哥还有命丧虎狼关外的三万英魂，这一笔一笔的血债是该讨回来了。阿南一腔愤恨化为无穷的气力，手紧握着红缨长枪，像是要将浑身的力量注入其中。她‘噌’地猛然站起身，目光坚韧地望着账外，耳边又响起急促的战鼓声和摇旗呐喊的助威，她大步流星走出账外。

秦忠见状悔恨不已，十分自责不该一时冲动提延廷少爷的事，这么一来阿南定会为了替延廷少爷报仇铤而走险。城下不知埋伏了多少兵马，又有商摩尔那样凶猛的悍将坐镇，阿南出去就是白白送死。不过事已至此，除了抽自己两巴掌想再多也是于事无补了。

秦忠急步追上，从后面轻拍了下阿南的肩膀，低声道：“阿南，你不能去……”

阿南驻步，回身道：“放心，我没事。”

那一脸随时准备豁出命的坚毅不屈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秦忠紧皱着眉头，忧心忡忡道：“阿南你听我说，报仇的事咱们得从长计议。这个商摩尔却是有些本事，你出去跟他硬碰硬讨不到什么便宜的，不如咱们……”

阿南失笑着打断他，“秦大哥以为我要做什么？”

秦忠有些发懵，困惑道：“你出去不是要跟商摩尔决一死战吗？”

阿南目光望向远处，坚决道：“我和商摩尔必有一场生死决战，但不是现在。”

听她这么说，秦忠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放心道：“阿南你能这么想就好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迟早我们会让他们血债血偿的。”

“对，这笔血债我们早晚会讨回来的。”阿南踌躇半晌，若有所思道：“只是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屿军围城，朝廷的援军迟迟未有消息，临近的城池也不敢随意调兵轻举妄动。远无援兵近无救兵，眼下的困境若解不了，不出半个月泗水城就是一座死城了。”

秦忠也知形势严峻，只是不管内忧还是外患，他们这些等级低的士卒都插不上手，冒然强出头搞不好适得其反，那就得不偿失了。

“你有什么打算了？”

“解泗水城之危定是要跟商摩尔正面交锋的，咱们只知道他的名讳和战绩，对他的武功路数了解甚少。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这就去了解了解他。”

阿南悄无声息地混进了城墙守军的分队里暗自观战，只见城下数千士兵挥舞着兵器齐声呐喊，乌黑色的盔甲连成一片，如墨汁渲染般泼洒在地上，又像是扎堆一起的蚂蚁缓缓地移动着。打头阵的那人身着赤金色的铠甲，胯下一匹卷毛红棕马，手上的银锤寒光微颤，折射出刺眼的白光。果然，闻名不如一见，这商摩尔生得高大威猛孔武有力，一双流星锤使得出神入化，远可攻近可守，毫无破绽。而且他力大无穷，锤者所到之处皮开肉绽，即便不死也是重伤。出战的将军对阵不过五六个回合就被他的流星锤打落马下，生擒活捉，极其狼狈。

随后迎战的是一对陈姓兄弟，这两人是花千树从楚荆关借来的战将颇有威望。二人披挂上阵，城墙上擂鼓的士兵都鼓足了劲儿，敲得鼓声穿云裂石震耳欲聋。率先出战的是哥哥，一把九环刀舞得如行云流水，大开大合，气势磅礴似滚滚巨浪拍岸，只是对战了三十几回合，体力不支逐渐落了下风。陈将军所用的九环刀重二百八十斤，有横扫千军的威力，适合快战不适合持久战，一旦恋战，体力消耗过度，手里的刀就不是武器而是累赘了。果然，一盏茶的功夫，陈将军抵抗不住拖着大刀掉转马头往回跑。商摩尔在后紧追不舍，挥舞着锤链用力一掷，锤者正中陈将军的后脑勺，顿时头破血流摔落马下。

陈二将军见哥哥惨死悲痛欲绝，大叫了一声，“哥哥……”，随即打马上前，举起手中的三板斧朝着商摩尔的门面劈去。商摩尔反应机敏，闪身躲了过去。陈二将军的三板斧虽舞得虎虎生风，快、准、狠，但招式简单，翻来覆去只有‘劈、砍、剁’这三招，再加上兄长阵亡过于悲痛，乱了章法，一招一式虽力道十足，却都是蛮劲儿，易攻难守，对他很不利。商摩尔是阵前的老将，临敌作战经验丰富，不消片刻便反败为胜，在陈二将军劈出，招式尚未收回来之际，掷出锤者，锤链如长蛇般盘踞斧柄，再用力拉扯。陈二将军猝不及防，斧头脱了手，还未转身，锤者已击中前胸，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接连损失几员大将，玥军的士气一落千丈，擂鼓的士兵有气无力地敲着战鼓，发出死气沉沉的闷响，如行将就木的人最后的垂死挣扎。

商摩尔势如破竹，越战越勇，连番激战损耗了大量的体力，非但没有名鼓收兵，反而继续在城下叫阵。

军中已无战将，只得连挂免战牌避而不战。只是如此一来更助长了屿军的气势，愈加的狂妄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