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场秋点兵 第27章 突变

所幸阿南身形轻巧灵敏，一路左闪右避，并未伤到分毫。反倒是举剑追逐的沈铎，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十分的狼狈。

花千树来的很是及时，一进军账就瞧见沈铎举着剑左砍右劈，虽然毫无章法，但那股子狠劲儿和力道分明是奔着要阿南的命去的，哭作一团的妇女们衣不蔽体，鬓乱钗横，俨然含垢忍辱，恨不得一死了之。花千树顿时怒不可遏，喝止住了沈铎，指着蜷缩在一旁的妇女们，质问道：“沈都尉，这是怎么一回事？”

沈铎扔下手里的剑，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衫和头发，面对花千树的询问，只轻描淡写地答了一句，“吃杯酒而已，花校尉如此兴师动众未免小题大做了些。”

花千树冷哼了一声，道：“只是吃杯酒而已吗？”

沈铎耸了耸肩，无所谓地反问道：“不然呢？她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连根头发丝都没少。”

花千树怒极生笑道：“如若只是吃杯酒，军中将士数千，沈都尉何必舍近求远强抢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作陪。沈都尉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不如村口的七岁幼童敢作敢当。”

在军中沈铎张狂惯了，早不把花千树放在眼里了，原是想一句话打发了，不成想花千树步步紧逼不肯松口，当即便翻了脸露出了真面目，“军中无事，账中无聊，抓她们来解个闷而已。只是可惜这边陲小城竟是些蒲柳之姿，比不得京中的歌伎舞娘千娇百媚。今儿这几个容貌还算出挑，就是那两个年纪大了些，不过也无妨，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正合我胃口。花校尉，既然不请自来了，不如挑两个顺眼的带走，今儿这事咱们就算扯平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各管各的，你意下如何？”

花千树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沈都尉的意思是我多管闲事了？”

沈铎背过身，双手交握在身后，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样，轻笑道：“花校尉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天下不就太平了吗？”

阿南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骂道：“无耻至极，男子汉大丈夫不以无力保护弱小为耻，反以欺凌妇孺为乐，简直连禽兽都不如。”

沈铎不以为然，冷笑道：“你一个小小的军司马，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阿南正要张口回怼，被花千树伸手制止了，“这里没有他说话的份，总有我说话的份吧？”

沈铎瞄了花千树一眼，仍是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花校尉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花千树从军多年身经百战，不似阿南年轻气盛沉不住气，他虽心中恨不得将沈铎千刀万剐了，但权衡利害关系，还是留了三分颜面，“账中饮酒寻欢扰乱军纪，按例罚俸六个月，沈都尉有御下不严之过，罚俸十二个月以儆效尤，不知沈都尉可有异议？”

沈铎自然无所异议了，花千树这个惩戒明显避重就轻，饮酒作乐扰乱军纪固然是重罪，但强抢民女逼良为娼更是重罪之重，可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忽略不计了。阿南大为光火，尤其在看到女眷们满脸的震惊和绝望时，更是怒火中烧，她忍无可忍，也顾不得什么以下犯上的规矩了，不等沈铎回答抢下话，大声道：“我有异议……”

闻言，帐中所有的人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有愤怒有希冀还有为难和无可奈何，阿南神情坚定地看着花千树，道：“花校尉，这些女眷家中的父亲兄弟丈夫儿子都为国捐躯以身殉国，留下她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已经很是可怜了。我们身为一方将士，理应护一方百姓，对她们更该怜悯才是。可事实呢，非但欺凌压迫，现在连最起码的公正都吝啬给予她们。试问，那些战死的将士如若知道他们舍生忘死抛头颅洒热血抵御外敌入侵换来的却是家中母亲姐妹妻子女儿孤苦无依备受欺辱，九泉之下他们的英魂能安息吗？”

阿南的一番话戳中了女人们的伤心处，一时之间压抑着的悲伤和绝望如同滔滔江水来势汹涌，她们不再掩面低泣，而是放声嚎啕，宣泄着她们的愤恨和悲痛。

那凄厉的哭声轰雷贯耳，似是无形之中的审判。花千树看着以泪洗面的女人们，内心百感交集，他握紧了拳头，怒视着沈铎，愤恨道：“军中凡是强抢民女者当众各杖责三十，至于沈都尉待我上奏朝廷之后再做定夺，期间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军营半步，违者休怪我翻脸无情。”

虽然这个惩罚在阿南看来还是轻了，但她也知道这是花千树在能力范围内做的最大处置了。阿南尽管有些失望，不过也没再多加为难。对此花千树也颇为感激，他松了一口气，吩咐阿南安顿那些女眷，今日之事不得外传以免扰乱民心。

阿南领命，与秦忠一同送女眷们出营，然后安置妥当了才告辞离去。

折腾了半日，阿南身心疲惫，不过这次挫了沈铎的锐气，虽然算不上大快人心，但好歹也出了一口恶心，总算是替那些被欺凌的女眷们讨回了一丝公道，阿南还是有些欣慰的。只是秦忠却没那么乐观，那个沈铎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这回栽了大跟头，势必要把这笔账算在阿南头上的，将来不定怎么为难报复呢，他很为阿南以后的处境担忧，现下只能寄希望于朝廷重罚沈铎，最好杀一儆百。

可惜事与愿违，朝廷的责令迟迟未下，倒是东南方的边关重镇白头领十万火急。白头领的地势险要，三面环山，且峰峦高耸绵延逶迤，是奇绝的易守难攻之地。屿军来势冲冲，重兵把守的边关要地都不惜损兵折将强攻，唯独绕开了白头领，可见此地龙盘虎踞，不是一般的凶险。也正因如此，朝廷有恃无恐，在白头领并未布置重兵防御，守军只有区区八百人，且兵微将寡，毫无战斗力可言。屿军正是钻了这个空子，在拓跋锵攻城接连失利，未牵制住玥军的兵力，致使阿罗齐鲁巧夺楚荆关的计划功败垂成，于是便把目标转向了白头领。

阿罗齐鲁手握十万大军攻打防守空虚的白头领可谓易如反掌，只是白头领地势居高临下，且蜿蜒山道不利于行军，强攻必会有所伤损，而且动静过大，周边的要塞闻讯一定会发兵支援，到时即便拿下了白头领也是伤亡惨重得不偿失。阿罗齐鲁再三掂量生出一计，威逼利诱俘虏伪装成逃难的百姓骗得白头领的守军放开关卡，然后紧随其后趁守军不备杀他一个措手不及。白头领的兵力有限，不出一个时辰就沦陷了，屿军迅速占领各个要道，只等与留守在楚荆关的五万大军会师便可一路南下了。

皇子瑜率领一万红袖军由紫荆关前往楚荆关支援，途径白头领与屿军狭路相逢，双方大战一天一夜，红袖军寡不敌众，退兵拇指峰死守。朝廷闻讯立马派兵解围，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边关各个要塞也都抽调了些许兵力前去救援。泗水城距离白头领八百里，即便是轻骑兵至少也要七八天的行程。花千树得知皇子瑜围困拇指峰的消息后心急如焚，点了四千骑兵连夜开拔直奔白头领救援，只可惜为迟已晚，不过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