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胭脂铺 第25章 错失

摘星楼上，谢若白与萧景之一番斗嘴，倒是解了心中郁结。

萧景之支着脑袋，看着脚下的香月湖，中结彩灯，碧波荡漾，万千水灯闪烁其间，繁星点点。

圣灯节香月湖的放灯习俗来源于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传言在几百年前，京都张灯结彩，有位威名赫赫的少年将军正在娶亲，拜堂之际，边关传来急报，敌人举兵进犯边境，他不得已抛下了新娘，远赴边塞保家卫国。

战争胜利了，那位少年却一去不回。

那位新娘在京都等啊，等啊，却只等来了情郎战死边疆的噩耗。

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少女披着嫁衣，来到两人初次相识的香月湖畔，一跃而下，香消玉殒。

谁知一年后，少年将军竟回了京都，原来当初他在战场上陷入敌军包围，大杀四方后，被打落山崖，却并未身死，战死的消息乃是误传。

大战胜利了，他历经千辛万险回返京都，却得知爱人的噩耗，便身穿铠甲，来到香月湖，纵马奔下，投水自尽。

后世传言，当晚香月湖百鸟鸣啼，霞光满天，一道仙虹架于湖面之上，将军与他的爱人携手羽化登仙而去，终得圆满。

此后，每年的八月初八，都有无数的情侣赶赴香月湖，燃放彩灯，用以祈福，希望自己和爱人能长长久久，矢志不渝。

萧景之饶有兴致地往下观望，眼神扫过湖畔边手持水灯的小情侣们，眸光却突地定格在湖边柳树下的一对璧人身上。

……章南亭？

他惊了一下，扒拉着栏杆使劲儿朝外伸着脖子，仔细地看了看：“还真是他！”

这个章南亭，平日里作风老派，一本正经，从来不近女色，活得跟个清心寡欲的老和尚一样，现下竟然带着个姑娘来香月湖放水灯？！

谢若白看着身旁好友跟只鸭子似的伸长了脖子瞪着眼睛，不由道：“这是在看什么？”

却听他兴奋地叫嚷：“快看那边儿，是章南亭！他身边带着位姑娘！”

谢若白抬眼望去，见湖畔的柳树旁站着一位身材挺拔的蓝衣男子，正是章南亭，身边还站着位姑娘，但位置正处于柳树之下，被枝叶遮挡，看不清面容。

若他没记错，这位章南亭应该是倾心李如意多年，那他身旁的女子……

谢若白看着柳枝掩映下的娇小身影，眸光有些复杂。

章南亭的确是位商界能人，才干过人，胸有谋略，更难得的是与这李如意两地分隔多年，身边却一直都很干净，并无什么通房侍妾，对这李如意倒真是痴情一片。

这些都是谢若白通过探子查到的。

他本想着，这章南亭对这李如意来说，倒是一个很好的归宿，若他二人成亲，以后自己少不了会暗中帮衬他们一把，也是报答当年她对自己的养育之恩。

可眼下看着柳树下的一对璧人，他却觉得一阵胸闷，好像有什么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暗中抢走了一般……

心下微沉，谢若白收回眸光，抬步朝室内走去，将灯火辉煌的香月湖甩在身后。

另一头的柳树下，如意提着盏鲤鱼灯，蹙着眉头四下张望：“……到底跑哪儿去了？”

刚刚一行人到了香月湖畔，却见桥上有卖艺人正在放焰口，各式各样的火伞洒落着烟花，响声震天，焰光四射，章玉和吉祥一下子便被吸引了过去，章南亭和如意稍微落后了几步，便被攒动的人流挤了开来，转眼便不见了两人身影。

章南亭却想起了自家妹妹刚刚古怪的笑容，心知是她在暗中搞鬼，看着树下的少女眼含焦急，柔声安慰：“无妨，福伯一直跟着她们，不会有事。想来是找不着我们俩，便回返马车那儿等着了。”

如意闻言松了口气，点头道：“既如此，咱们这便回程吧。”

章南亭却指了指湖边放花灯的人群，顿了片刻，敛眉道：“既都来了，不若放盏花灯再走吧……也是祈福，意头不错。”

树下的青年微微红着脸，在这万千灯火中，情思萌动，心如鼓擂。

如意狐疑地瞥了一眼章南亭，不知他何时喜欢起这些姑娘家爱玩的游戏了，但看着湖边儿热热闹闹，湖面灯火闪烁，宛若星海，也有些心动，便笑道：“好吧，那咱们也过去凑凑热闹。”

章南亭忙去湖边卖灯的老婆婆那儿买了两盏巴掌大小的莲花灯，递了一盏给如意，看着她笑盈盈的眼睛，不由面色微红。

幸而灯火交映，倒也看不分明。

湖畔人流交织，两人好容易才在湖畔寻了个空位蹲了下来。

如意接过章南亭递来的火折子，将手中花灯点燃放入湖中，伸出小手在水面轻轻荡起水波，那莲花灯便摇摇晃晃地朝湖中央游去，烛光闪闪，煞是好看。

她心下愉悦了几分，谁知转头却见章南亭的那盏灯卡在湖边一动不动，不由捂嘴取笑道：“咦，南亭哥哥这灯是怎的了，看起来蔫儿头巴脑的！”

章南亭微蹙眉头，蹲在岸边连连泼水，想让那莲花灯赶紧动起来，但那灯的底座似是被湖中水草缠住了，竟是纹丝不动。

眼看如意的那盏灯越飘越远，自己的那盏灯却驻足不前，章南亭脸色微沉，猛地站起身来，提步便向湖中踏去……

“南亭哥！”如意赶紧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惊讶道，“这是作甚……我不过说着玩玩儿！”

章南亭立在岸边，看着如意那灯越飘越远，终在一片辉煌灯海中消失不见，不由微微失落。

如意见一向稳重的章南亭今日却频频露出些孩子气，心中纳闷儿不已，正想开口安慰他几句，却听旁边儿噗通一声，竟是有人跳下了湖，引起岸上一片惊呼。

那下水的少年在湖中迈了几大步，捞起一盏同样被水草缠住的莲花灯，又举过头顶朝湖中央追了几步，赶到另一盏灯旁，小心翼翼地将两盏灯放在一起，看着两盏灯一起摇摇晃晃地飘向湖中央，这才露了个笑脸，转身回了岸上。

湖边一位穿着茜红撒花裙的少女忙几步奔上前，掏出手绢替他擦着脸上的水渍，嗔道：“你这是做甚……不过是盏灯罢了！”

那少年浑身湿透，却不在意，只挠了挠头，对那少女憨憨一笑：“……要一起才好！”

少女红了脸，将手中绢帕扔在他身上，噘着嘴就跑开了，少年忙提步追了上去，岸上众人一片拍掌叫好，皆发出善意的笑声。

旁边围观的某人：“……”

她总算知道章南亭今儿这是闹的哪一出了。

岸边，章南亭盯着湖边自己那盏已经被水花浇熄了的莲花灯，抿唇不语，却听到旁边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不过是盏灯罢了，灯不在一起，人在一起也是好的。”

他猛地抬头，却见如意手持一盏鲤鱼灯，静静立在岸边，对他微微一笑，身后是摘星楼的万千灯火，璀璨如星。

这话的意思是……

他脸上露出些不可置信，想要问清楚，却怕她觉得唐突，一时间不由涨红了脸。

如意看着岸边身材挺拔的男子却像个少年般手足无措，心下微动。

她不是个不通七情六窍的木头，这些年，章南亭对她的心意，她都看在眼里。

本想着自己一缕幽魂来到这异世，注定独自漂泊。虽被投放到这古代，但上辈子好歹也受了十几年的现代教育，让她接受和其他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嫁人，从不在李意这辈子的人生计划之中，幸而还有家人在侧，倒也足够了。

她只想努力赚钱，抚养幼妹，赡养双亲。等妹妹日后嫁出去了，双亲也驾鹤仙游了，自己也成了个老太婆，她便回南桥村修上一个庄园，养些花花草草，虽无儿孙，但鸡鸭绕膝，日子倒也逍遥自在。

唯一让她没想到的是，章南亭竟能这么执着。大庆朝的男子皆早婚，和他同年的友人们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但这些年为了等她点头，他顶着父母的压力，一直不肯娶亲……

南桥村的父母每每来信，都是催促自己赶紧找个如意郎君，如意这些日子亦认真地考虑了一番，章南亭为人正直，待她如珠如宝，身边从无通房侍妾；章家夫妻俩厚道朴实，十分爽直；章玉娇憨活泼，更和她是至交好友。

章李两家知根知底，又关系融洽，嫁给章南亭，恐怕是自己最佳选择了……

罢了，顺其自然吧，端看二人有没有缘分了。

如意在心里叹了口气，想着，又抬眼看着岸边傻站着的男子，笑道：“走罢，阿玉和吉祥还等着咱们呢。”

章南亭缓缓吐出一口气，按捺下心中激荡，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脸上扬起清朗的笑容：“好，咱们这就回家。”

两人沿着湖畔一路行去，桥上人头攒动，放焰口的艺人、卖糖葫芦的小贩与来往的行人挤做一堆。

章南亭两臂撑开，将如意稳稳护在中间，眼看就要下桥了，谁知迎面却来了一队舞龙的人马，人流蜂拥而至，两人瞬间便被人群冲散。

待长长的舞龙队过去，章南亭焦急地转身看去，桥上却失了如意的踪迹。

可怜的南亭葛格，错失了一次就是一辈子，下集小白恢复记忆预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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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错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