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风还沉浸在特殊的喜悦里,瞥见人影离开,才从喜悦中回过神来,见走远了,又赶忙追了上去。
“陛下,”他跟在萧安身后侧,视线几乎粘在萧安身上,“卑职的那封信你收到了吗?”
萧安余光撇到沈长风高大的身影和暧昧不清的视线,他没有理会,目视前方,一如既往地温和平淡:“收到了。”
沈长风笑了笑,萧安的发心正好到他鼻梁的位置,这个高度对沈长风来说非常舒服,轻轻垂眸便能将萧安尽收眼底,萧安皮肤白皙干净,睫毛纤长,一双狐狸眼别有韵味,明亮澄澈的眸子里像有两颗抓人眼球的星星,高挺的鼻梁沾着淡淡的日光,圆润的鼻头看起来小巧又可爱。
再往下,是一双粉嫩轻抿的嘴唇,衣襟下的皮肤若隐若现,整个人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光发亮。
沈长风是越看越喜欢,他一边欣赏着萧安的侧颜,一边说道:“那卑职的见面礼,陛下准备好了吗?”
萧安不疾不徐地走着:“快了。”
所以说陛下是给他准备了见面礼的,沈长风又高兴了,他此刻还背着那把缠满白布条的弓,听到萧安此话后,他便开始动手,把弓拆下来:
“我就知道陛下对卑职是上心的,陛下的见面礼还没准备好,没关系,卑职的见面礼已经准备好了。”
萧安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地走着,沈长风将弓取下后,把白布条拆除,扔给了后面追上的全德。
全德接过白布,又垂下头来慢下了步伐,尽量留出空间。
沈长风握着弓,满心欢喜地追上萧安,将玄铁弓伸到萧安眼前:“陛下看,这是卑职给你准备的见面礼,用以玄铁打造,坚韧无比,”萧安脚步不停,目视前方,用耳朵听着,沈长风只能一边掏心掏肺地介绍,一边跟着他步伐走,“卑职特地找的全北境最好的弓匠师打造的,全程盯着他做完,而且卑职特意根据了陛下的身量来设计轻重和舒适度,”说着,他又往萧安面前送了送,“你试试,看合不合适?”
萧安只是缓了缓步子,但依旧未停,他仅仅侧眸瞧了一眼,温声和气地说:“看着挺合适的,废了你不少功夫吧?”
沈长风听他又暗地里关心自己,不免又欢喜了几分:“废多少功夫我都愿意,只要陛下喜欢,”说到此,他又抬眼看向萧安,“那陛下喜欢吗?”
萧安缓步走着,闻言淡淡一笑:“喜欢。”
这一听,沈长风不得了,心里那叫一个开心。他又把玄铁弓往陛下跟前送了送:“那你快拿着,试试手感。”
沈长风期待着他伸手。
萧安只瞧了一眼,说:“宫外人多眼杂,如此珍贵的礼物过于显眼,全德,先拿去收着。”
全德听到叫唤,应了一声后赶紧上来,从沈长风手里接过了,他笑着说:“沈小侯爷,先交给老奴保管吧。”
“拿去吧,好好放着。”沈长风也爽快地交给了他。
全德拿着弓,又退了回去,继续不远不近地跟着。他看着手里这弓,上好的玄铁打造,弓弦柔韧紧实,弓身纹理漂亮,阳光打在纹理上,走出了金灿灿的光辉,的确是精心设计的,上面很多小细节都做得很完美。
全德看着手里这弓,又抬眼瞧了瞧前头的陛下,陛下一袭黄袍缓步前行,旁边的沈长风围绕在陛下身边,兴致高昂,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也看不腻眼前人。
全德默默叹了口气,不再多看。
“陛下,”沈长风还穿着轻甲,本来是一身杀伐之气的他,此刻变得尤为阳光活泼,风吹着他的红色发带,高高的马尾随着他的动作轻晃,一缕发梢被吹到了脸上,他随手撩开,眼里都是萧安:
“卑职明天能见到你给我准备的礼物吗?”
萧安随口敷衍:“或许吧。”
“那卑职就当是了?”
萧安回以淡淡一笑,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宫门口,沈长风还没有止步的意思。
全德明白陛下想法,于是小快步上到沈长风跟前,躬身说:“沈小侯爷,到了。”
沈长风看了看宫门左右,说:“到了?这才哪儿到哪儿?”
全德只能继续说:“已经到宫门口了,小侯爷送到这儿吧,数日的奔波,小侯爷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沈长风不在意这些,挥挥手说:“没事儿!我身体好得很,反正都到宫门口了,还不如一送送到底,走吧!陛下,卑职送你回太清殿。”
全德:“…………”
沈长风正待继续往宫里走,萧安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开始掩唇咳嗽了几声。
沈长风立马看过去:“怎么了?”
全德赶紧识趣儿地上来,扶上萧安的手,说:“哎哟~陛下这是吹了风了,不能再走了,老奴还是扶您上銮驾休息吧。”
说着,全德就将萧安扶去了銮驾,沈长风感受了下这风,天气有点闷热,这风吹着舒服极了,怎么还把萧安吹出毛病了?
“这风多舒服,陛下,你身体怎么还那么差?”
萧安脚步微顿,全德赶紧打诨:“哎哟~小侯爷这是哪里话?陛下身子金贵,哪能像你在北境似的风吹不走、雨打不坏呢?”
沈长风鬼使神差地看了看萧安露出的白皙手腕,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矜贵得一丝不苟。
他想了想,认可地点了点头:“也对。”
看着萧安上了銮驾,正待銮驾起步时,他又蹿到了銮驾旁,对萧安说:“陛下,你坐着,我在旁边陪你,一定把你安全送回太清殿。”
全德拂尘一掸,刚要唱出来的起驾就这么噎回去了。
萧安垂眸看向沈长风,眼底似含着凉凉的笑,说道:“你的心意朕收到了,但时候不早了,还是回去吧,不然一会儿天黑了,朕会担心你回去不安全。”
沈长风眼睛倏地亮了,惊讶地望着萧安,陷在甜言蜜语里,一时竟没有回过神来。
萧安见他如此,便给了他一个温润到近乎暧昧的笑容,沈长风心脏登时狂跳!
“回去吧,沈卿,明天见。”萧安轻盖睫毛,一双狐狸眼似含着情,向沈长风别过后,再看回前方。
全德这才放心地唱了“起驾”,仪仗队动身行进。
沈长风呆愣在原地,沉浸在萧安的关心和微笑里,本就生了一双极易魅惑人的狐狸眼,笑起来又摄人心魄,这一别,更是让人无法自拔地陷了进去,对这抹笑神魂颠倒。
尤其萧安当时坐在銮驾上,比沈长风高了许多,金幔柔和了阳光,那最后一抹笑透过金幔的空隙扫向沈长风,就如同狐狸一样勾走了他的魂儿,诱得他心猿意马,心跳加速。
待仪仗队走出了好久,沈长风都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眼前突然空旷,他这才回过神来,视线聚焦在空地上,待再往銮驾看去时,萧安的銮驾已经入宫有一段距离了。
意识清醒了的沈长风这个时候看着銮驾,心跳反而更快了,虽然看不到萧安的身影,但就是这样朦胧的背影,更让他脑子里重复浮现着萧安的那一抹迷离不清的微笑,仿佛是在对他暗送秋波。
沈长风激动地收回眼,心里七上八下,他压抑着兴奋看了看周围来往的人,为了不失风度,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揣好内心激动,准备揣回去慢慢品味!
他一身轻甲在大街上奔跑,高高的马尾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摆,他穿梭在人群中,开心得不得了。
周围的百姓见他这一身穿着就知道他是个有来头的,都会下意识避开。只有一群从酒馆里出来的纨绔喝得醉醺醺地朝着街道走去,一路有说有笑歪歪倒倒,也就没看到跑过来的沈长风。
其中一个纨绔正好撞到沈长风,沈长风没倒,那纨绔自己把自己撞倒了,跟着还拉倒了一片,三个人稀里糊涂地倒了下去,一个个儿的“哎哟喂呀~疼死我啦~”
沈长风心情好,虽然是他们撞的自己,但自己没倒,对方倒了,他转身干脆地道了声歉:“对不住啊各位。”说完便准备继续离开。
“你怎么走路的?”
“谁那么不长眼?”
“哎哟!踩到我手了~”
“还不赶紧扶我起来!”/“扶我起来呀~”
沈长风转身还没走两步,便听到后面的三个纨绔还在那儿浑噩叫唤,倒得找不着北了。
他此刻的心情还是算好的,萧安留给他的那一抹笑还在他心里打转,他不想扫了自己的雅兴,也就不跟这群醉鬼计较,看他们喝醉了不利落,遂有倒回去,好心地去将他们一一扶起来。
过程中,那三个纨绔还在盲目吐槽沈长风,沈长风还是本着和气生财的想法,顺着他们道歉,不跟他们计较。
将他们都扶起来后,他拍拍手一声“告辞”就要继续走。
其中一个纨绔立时叫住他:“回来!我让你走了吗?撞到人了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
沈长风停住脚,已经有些不悦了,但想着刚入安都,又在大街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遂第三次回身,压下心头不悦:“各位兄弟,都是出来玩儿的,这人来人往的讲究和气生财,我不跟你们计较,你们也别揪着我不放了,”说着再次抱拳,“告辞。”
说完,沈长风又转身,潇洒地离开。背后的三个纨绔见他这般好说话,瞬间就来了傲气,觉得自己能耐了,非要再跟他叫嚣两句,甚至还要摇摇晃晃地追上去拉扯他。
“嘿!臭小子,我还没发话呢,你还敢走?”
一只手抓在了沈长风的肩膀上。
沈长风本是一再退让,又不喜人近身,尤其是生人,被这突然的触碰,立时沉了颜,二话不说反手扣住那人手腕,眨眼的功夫就将人反手扣押在地上。
那人瞬间惨叫出声,只觉得臂膀被反手摁住疼到极致,还有膝盖重重撞在地上,同样疼得不行。要不是他还有一只手可以支撑地面,自己金贵的脸铁定要被按进地面摩擦了。
“敢动我兄弟,我……”另一个纨绔见自己朋友被摁住,立时怒喝,跟着就举起手来要打上去。
沈长风身高腿长,一把推掉跪着的那人后,顺手就是一脚,直接把第二个追上来的人踹飞了出去,那人甚至没近到身。
剩下最后一个人眼看着第二个上手的朋友从眼前飞了出去,如同丢弃的沙包一样,愣时被吓清醒了,呆呆地僵在原地。
霎那间又听见被踹飞的那人“砰~”一声落地,紧跟着又是一阵“哎哟喂啊~我的肚子,我的腰啊~”
周围的百姓吓得慌忙离开这是非之地。
沈长风冷着脸斥责:“得寸进尺,小爷我心情好,你们撞了我,我不跟你们计较,结果你们反倒不依不饶,给你们脸了是吧!”
僵住的那人被凶回了神,看到两个朋友都倒在地上,一个膝盖和手臂疼,一个肚子疼,他越看越忍不下这口气,抬头怒瞪向沈长风,说着就要扑上去:
“我跟你(拼了)…………!”
“来,”沈长风遇强更强,直接伸出一根手指头勾了两下,示意他放马过来,“过来。”
刚踏出半步的那人强烈感受到沈长风的不怕事儿,三个人面面相觑,似乎清醒了更多,这才注意到眼前人身穿铁甲,人高马大。
这架势,怕是个骁勇善战的将军吧!
那可是有真本事的。
一下子,三个人气焰蔫儿了。
沈长风轻嗤一声,不长眼的东西,非要在他心情好的时候来扫兴,不教训你们不知道天高地厚。
见这三人老实了,沈长风这才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乜他们一眼,转身,光明正大地走了。
………
回到沈府后,沈长风洗漱了一番,跟家人一起吃了顿开开心心的晚饭,就早早儿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大致收拾了一下后,准备脱下外袍,就从腰间摸到一个金绣香囊,顿了顿,他把香囊取下来,勾在手指头上,哼着轻快的小调儿去到窗棂前,窗边放置着茶几和须弥榻,茶几上摆放着一瓶新插的芍药,在月光下显得朦胧美丽。
他摇身坐在须弥榻上,拿起香囊美美地看着,这香囊已经有好多个年头了,上面绣的金丝花纹陈旧了很多,失去了原有的光泽甚至有的地方还在走丝。
但沈长风却十分宝贝,看着看着,便笑了。
他亲了一口香囊,然后将香囊打开,伸手去掏,把里面的小金蟾蜍掏了出来。
这个小金蟾蜍是萧安幼时亲手做来送给他的礼物。
他始终记得十年前临别的那天,大太监全德跟他说这金蟾蜍是陛下熬夜亲手为他制作的,看到萧安捧着小金蟾蜍犹犹豫豫地伸到他面前,什么话都没敢说。他就知道,萧安这是怕他嫌弃,但他不仅不嫌弃,反而很喜欢,看着这肚儿溜圆、两鼓吹腮的小金蟾蜍,那舌头还吐出一截,浑身充满可爱气息,简直跟小萧安一模一样,可爱死了。
这小金蟾蜍保养得好,一直金光灿灿恍如新做的一般,圆鼓鼓的一坨,握在手里,很有手感。
他摸了摸金蟾蜍露在外面的一截小舌头,然后又笑了。
他把金蟾蜍放在茶几上,一手支颐,垂眸端详着它,就像端详着萧安,萧安那最后一抹笑又在沈长风脑子里荡漾开来,越回忆越心动,忍不住的他又伸手在金蟾蜍吹鼓的脸颊上戳了戳~
………
这边太清殿:
萧安突然感觉脸颊有点痒,他用指背挨了挨,随后去将暗柜里的锦盒拿了出来,同样坐到了靠窗的须弥塌上。
他把锦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渡满铜金的木雕小人。
他手肘搭在茶几上,将那小铜人拿在手上看,此时此刻,露出了他少有的松弛。
这个小铜人有手掌那么长,左手握拳,右手握枪而立,昂首挺胸,腰细胸壮,且胸膛的衣服特意开得极大,就为了露出八块腹肌,展示它傲人的胸姿;眉目看似凶狠,其实愚蠢;最最不能忍的是,这小人背后还刻上了“长风大英雄”五个字。
这个小铜人就是十年前临别时,沈长风强行塞给萧安的送别礼,还吹胡子瞪眼地勒令萧安也要送他一个临别礼物。所以那个金蟾蜍,就是在沈长风的威压下,萧安送出去的。
萧安不愿回想十年前的破事,眉头微蹙,将这回忆驱开。
他看着小铜人袒露的八块腹肌,没来由的,便想起了今日在城门外见到的新鲜的沈长风,看样子确实是比当年英俊了许多,但也更加放肆无礼了。
十年前的沈长风已有七尺身高,但他当时略胖,而且是又壮又胖,俗称彪悍,一天使不完的牛劲儿,全用在了小萧安身上,小萧安每天像躲瘟神一样躲他,可瘟神总能在犄角旮旯里把他找出来提到演武场。
可是现在的沈长风,看不到一丁点儿当年彪悍的影子,他如今身高九尺,顶了天的高度,肩宽腿长,虎臂蜂腰,胸膛硬朗,紧实的腰身看着极具爆发力。
不论他做派,单看外貌,的确是世间少有,看着倒是像个英武不凡的将军。
萧安看着手里的小铜人,翻过来,看着小铜人背上刻的“长风大英雄”五个字,他眉眼冰凉,静静端详着。忽而想到了在街上,沈长风当着他的面指挥他的直属亲兵锦衣卫,还那么理所当然。
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他微微往后靠,将正立的小铜人突然倒吊,面无表情地睨着它,然后指尖一松。
“砰~”
沈长风栽到了地上,他晕头转向地扒上床沿,夹着被子默默爬了回去。刚刚梦见自己突然被人倒吊起来,正朦胧间,发现是萧安的模糊的脸。
等他爬回床上后,迷迷糊糊地舔了舔唇,脑海里又荡漾出萧安眼尾的一抹笑,朦胧迷离,他笑着笑着,又入梦了。
许是白日的后劲太大,许是萧安的那一抹笑太**。
沈长风迷迷糊糊睁眼,眼前是纷繁飘絮的绫罗绸缎,他正好奇自己怎么会出现在形似烟花巷柳的地方时,鼻尖突然嗅到一丝幽香,带着一丝丝土韵气息,格调高雅,沁人心脾,而且非常熟悉。
是萧安的味道,也是他身上独有的龙涎熏香。
他茫然低头,看到了一张雾蒙蒙的脸向他扬起,香气氤氲,浓雾散开,纤长的睫毛露出来,那沁着水雾的眼角似笑非笑,带着暗诱的意味。
恍惚中,那人影转身欲走。
“别走~”沈长风下意识牵住了他的手,人影回眸,眼角挑上了一点.欲.拒.还.迎的笑,沈长风像被吸走了魂,三千青丝随风而起,滑过他的指尖。
萧安勾手让他来,朦胧的脸上拉扯着勾魂的笑。沈长风不由自主跟上,纷繁飘絮迷了眼,萧安身着光滑细腻的金色锦缎,像散发着仙气的白狐。
金丝腰带松散未落,沈长风涣散的眸子里荡漾着萧安的笑,在那朦胧里沦陷,逐渐失了定力,不顾一切将/人影/扑|倒,周遭纷繁飘絮的白绸变成金色床幔,身|.下人|.影撞进明黄|黄的龙榻。
微微一笑,沈长风魂牵梦绕[红心][红心][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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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欲拒还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