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节,在建朝之前便存在,大晋也一直延续了下来,对大晋百姓来说,是清晰浊秽,男女互诉衷肠的日子。
两人约定于上巳节当天见面,宋荷钧不用当值,一大早就到公主府接上了招阳,许是不愿别人打扰,招阳干脆给石竹、银叶等也放了一天假,让他们自去玩乐去。
往日都是招阳选位置,宋荷钧听安排,今日不知宋荷钧要带自己去哪儿。
从公主府出发,一路穿过嘈杂的街市,又穿过城门,今日也是天公作美,阳光照耀在招阳的脸上,让人有些不自觉地闭上眼睛,路上穿行而过的年轻男女嬉笑打闹着,就只是这么看着,也颇有一番趣味。
走了好一会,马车停在了一处山谷前,宋荷钧下马,牵着招阳走了进去,通过狭小的入口,里面豁然开阔了起来,竟是别有一番洞天,山谷中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鸟鸣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穿过山谷的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溪,只有他们两人在山谷中,静谧宁静的舒适感席卷心头,竟有些想席地而卧。
“这是我幼时无意间发现的地方,想着平日没什么人来,就带你来看看了。”就像知道招阳心中所想一般,宋荷钧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张毯子,为招阳垫在身下。
招阳躺下,闭上眼享受洒在眼皮上的阳光,近日来因太后丧事产生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宋荷钧在身边坐下,感受到了身边的动静,招阳睁开眼转身看向对方:“怎么会有怎么舒服的地方的,宋荷钧,你好会享受哦。”
宋荷钧笑了起来:“过些日子,我在这建一个小屋子,你到时若是再来,也有地方能休息了。”
“啊,会不会有些太麻烦。”
“不麻烦,反正也是找工匠来做,不是又不是我自己弄。”
“也是。”招阳转回去,“若是改天我不想当这个公主了,或者你不想当官了,咱俩就在这躲着,感觉这辈子也没人找到咱们。”
招阳不禁幻想起另一种与自己毫无关系的生活,竟是逐渐闭上眼睛睡着了。
宋荷钧在一旁看着招阳的睡颜,若是天下安定,再无刘景兴这样的贪官污吏,再无打家劫舍之徒,百姓能安居乐业,路上再无冻死骨,我又何尝不想陪你安居一隅,只是若是还有人在这世间受着苦,我又如何能睡得安稳。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招阳睁开眼睛时,宋荷钧已经不在身边,见着招阳醒来,宋荷钧喊道:“醒了,快来洗洗手。”
上巳节,民间往往会祓禊,也就是在溪边水边濯洗,象征着去除污秽,宋荷钧已经站在了溪边,招阳也连忙走了过去,三月的水还是有些凉,招阳将手沉入水中,宋荷钧见招阳迟迟不把手拿出来,有些着急:“快把手拿上来,水凉,小心着凉。”
“嘿嘿。”招阳狡黠一笑,把手拿了起来甩了甩,甚至没有用帕子擦干,跑到宋荷钧身边去,宋荷钧还在想招阳要做什么,就被一双冰凉的手冻了个透心凉,引得直嘶了一口气。
生怕宋荷钧要找自己算账,招阳干脆一路跑上了马车,宋荷钧总不可能当着车夫的面收拾自己吧。
宋荷钧慢慢收拾了东西,也上了马车,眼见招阳心虚的模样,宋荷钧干脆问道:“等会去城里吃饭?”
知道对方没有生气,招阳这才又露出了笑脸:“好啊,咱去集市上吃吧,不想吃酒楼的东西了。”
“好。”
两人回程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还不到开夜市的时候,但今日上巳节果然有集市,两人也不挑,找了一家人不多的店便走了进去。
店里是做粉面的,三月底还有些凉,吃一碗粉正好暖暖身子,招阳正满足的时候,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
“公主?宋荷钧?”
一个熟悉的脑袋从身边的窗户探进来,居然是韩青,阿明也正站在不远处。
“你俩怎么在这?”韩青问道。
自己的宋荷钧的关系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不知为何,见着韩青探究的眼神,招阳突然有一些说不出口。
“你和阿明在这干嘛?”
韩青一脸莫名其妙:“这在刑部附近啊,刑部今日要协助禁军,维护上巳节民众安全安全,通使司也在,这家粉面好吃,我下值了之后与阿明相约来吃个粉怎么呢?”
“上巳节?”韩似乎想到了什么,自问自答了一番,再抬起头来眼神中都带上了一丝惊愕,“你俩?什么时候的事?”
见着招阳有些不好意思,宋荷钧说道:“关你什么事?话这么多,这粉你还吃吗?”
对方好歹是公主,韩青也不再多问,连忙叫上阿明一同吃起来。
边吃着,韩青一边说:“这些日子,我在刑部也一直打听着刘景兴的下落,包括通使司那边,按道理说,若是重臣家中多了个形迹可疑的人,应该是逃不出通使司的眼睛的,可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刘景兴的下落,我都在想,他是不是狡兔三窟,去了别的地方,根本就没来京城。”
“嗯,我在大理寺也没打听到刘景兴。”宋荷钧将父亲的推论说给几人听。
“这么说,宋大人认为这人不是什么重臣。”招阳问道。
“正是,至少是在朝中不起眼的人。”
“这样吧。”招阳思索了一会,“这样吧,反正刘景兴现在也掀不起什么浪,不急着抓,这事,还是交给通使司去办,悄悄地将重臣家里都看一遍,若是没有,那大概率就是不在京城了,到时,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几人一致觉得可行,就这么,大致决定了刘景兴的搜捕方案。
吃完饭后,天色已经全黑,几人干脆步行走走,也算是消消食。
韩青与阿明走在前方,宋荷钧与招阳一同落在后面。
“诶。”韩青低声对阿明说道,“你怎么一点都不吃惊的样子,那可是你们家公主。”
“是你自己没有发觉吧,他俩回京的路上不就不对劲了吗?”
“这么早!”韩青反应了过来,“那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居然不告诉我?”
“我如何对你说别人的私事?”
“好啊,兄弟没得做了。”
“随你。”
过了一天修整,大理寺第二日都要比以往更热闹一些,宋荷钧也不例外。
宋荷钧如今是大理寺少卿,在大理寺当值也快一年了,吴寺卿上朝时便将大理寺的工作交给宋荷钧,两人也算配合默契。
这日,下朝就该回大理寺的吴寺卿却迟迟不见人影,直到到了正午,才见吴寺卿回来,直接找到宋荷钧:“你下午去一趟工部员外郎的陈兴琅的家。”
宋荷钧不明所以,吴寺卿解释道:“今日陈家下人发现,员外郎陈兴琅被人杀死在家中,身边只有他吓疯了的妻子,刑部已经将人提走了,我与刑部尚书说好了,你下午去完陈兴琅家里,再去刑部把人带回大理寺就行了。”
见是公事,宋荷钧自然不会推脱,当下便带着人去了陈兴琅家里,陈兴琅死在了自家卧房里,据说当时他的妻子正拿着一把刀站在尸体身边,如今陈兴琅的尸体和妻子都已经被刑部带走,还未移交大理寺。虽是见不到尸体,但从触目惊心的现场看,足以看出当时的惨烈。
陈兴琅死在了床上,床铺和盖在身上的被子已经被血液染成了黑红色,除此之外,并无什么打斗痕迹。这也不奇怪,据吴寺卿所说,陈兴琅已经年过花甲,若是无法反抗也是说的开的。
卧房外还有一处小厅和书房,平日里应该是陈兴琅读书的地方,收拾的很干净,南北通风又敞亮,只是不知是凶杀现场的缘故,还是其他的原因,一股奇怪的诡异感袭来。
书房与卧房相对,都由帷幔隔断,平日里既能拉起来也能放下,如今正是拉起来的,宋荷钧走到书房处,这才看到帷幔屏风后面有一女子画像,女子不算年轻,可能是陈兴琅的夫人,宋荷钧便多看了一眼。
拉开书桌的抽屉,都是些日常用品,吸引宋荷钧注意的是一上了锁的木匣,四处翻找找不到钥匙。
“来人,将这木匣带回去,问问他夫人知不知道钥匙在哪里?要是不知道的话,就强行打开吧。”
“是!”
宋荷钧又找来了日常服侍陈兴琅的管家,许是见多了世面,管家倒是还算镇静。
“这女子是你们家夫人吗?”宋荷钧指着帷幔后的女子问道。
“回大人。”管家看了一眼,“这是我们家夫人,但不是现在的这个夫人,是我家老爷原来的夫人,十年前就已经过世了。”
“哦?”宋荷钧知道这诡异感从何而来了,昨日陈兴琅夫人被带走时,穿的是睡觉时穿的亵衣,一副刚从床上起来的样子,看着应该是和陈兴琅住在一起的,可这房间里只有陈兴琅的东西,没有任何女子会用到的东西,唯一一副画像,还是前夫人的画像,那这现在的夫人东西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