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伤?”
“算了,没什么,先试着找找吧。”
龚县令将人分为两路,一路在城中打听半边脸不能动之人的下落,一路按照原来的思路,从门口的衙役提供的半面画像,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好,既然如今只有这些线索,就先如此安排,去办吧。”随着龚县令一声令下,众人作鸟兽般散开,衙役们都知道自己犯了错,这些日子要夹着尾巴做事了。
一晃在诉县都待了大半月了,青州灾情缓解许多,也算是给了几人一些安慰,可崔典被杀案一直没有找到凶手。青州州衙中的问题更令人担心,都知州衙官员外强中干,却始终找不到实切的证据,若是半年前的招阳,定会为这事焦躁烦恼,经过这半年的历练,招阳清楚的知道,州衙的势力早已渗透青州,要拔出此毒瘤,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招阳在县衙中踱步着,不时抬头看向天空,偶尔有一两只雪雀从天空中飞过,发出“吱吱”的鸣叫,在这冰天雪地中倒是显出一份祥和来,招阳却隐约觉着,如今的祥和,只是暴雨前的宁静罢了。
“阿明,你随我走一趟。”
“是。”阿明对宋荷钧的要求,从不问原因。
跟着宋荷钧到了当日关押崔典的牢房,地牢内昏暗低矮,两人在其中站不直身。
诉县县衙的犯人只能睡在干草之上,宋荷钧将手放在草席上,已经湿透了,时不时能传出一两声老鼠的叫声,更是不知道有多少蝈蝈跳蚤,对于崔典这样习惯了铺张浪费的人,要在这狭小不适,与蛇虫鼠蚁为伴的地方关着,就算待上半天也够他受了。
阿明见着宋荷钧在崔典睡过的草席中翻翻找找,随着草席的翻动,一股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是草席腐烂的味道,平日里显得讲究挑剔的宋荷钧却面不改色,像闻不见一般在其中翻动着。
“大人,这些地方当日衙役们已经找过了。”阿明提醒道。
“我知道。”宋荷钧语气中带着笑意,“这诉县的衙役,都是性情中人,平日里净处理一些家长里短的事,多少年都碰不上一桩凶杀案,这些活干的糙得很,还是得咱们自己干一遍。”
冬日里天黑的早,外面早已是漆黑一片,宋荷钧只能打着火把尽量贴着地上找着。
“大人,不知您在找什么,我帮您一起找。”
宋荷钧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只是想着崔典不可能什么都没留下就这么死了,兴许除了喉间的布条,可能还有什么。
草席之下的土地,早已沤得不成样子,宋荷钧将火把贴在地上,忽的似乎有一排小字从眼前扫过。
“阿明,将火把拿来。”
宋荷钧将阿明的火把也接了过来,与自己的并在一起,放在那行小字边上,这字歪歪扭扭,实在不好辨认。
“君……君县……君县西北?”虽是看清楚了,却是不知道在说什么,“君县?青州有君县这个地方吗?”
“涒县!”阿明难得有些情绪,“大人,诉县、英县,与谏州,有一交界的地方,就是涒县,我曾听衙役们说过,此地算是三不管地界,最是复杂,连正式的县衙都没有,出了事三方推脱,最是令人头疼。”
如果崔典在草席下写的是涒县西北的话,那么崔典喉间的字很有可能也是如此!
“那大概不远。”宋荷钧站起身来,“阿明,你是否愿陪我现在走一趟,咱们看一看就回来。”
“自然。”
两人回到县衙,拿上县衙的令牌,正准备出门时,却碰上了在衙里闲逛的招阳。
招阳将两人喊住:“你俩大晚上的不回去休息要到哪里去?”
宋荷钧无意隐瞒,只是怕招阳担心:“我们去县里看一下便回。”
“马上宵禁了,现在出去干什么,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做吗?”
“无碍,我们带了县衙的令牌。”
招阳间宋荷钧心意已决,也不多阻拦,只是又交代了几句,便先行回去了。
“大人,为何今夜一定要去?”
宋荷钧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心中隐隐觉着,今晚必定要发生些什么,若现在不去,恐怕就要错过。
“吁——”
两人快马加鞭半时辰便到了涒县,此地虽说是一个县,却不知是属于谁管辖,便成了小偷、强盗的聚居地,更是赌场、风月场最喜欢的地方,所幸地方很小,甚至不如京城内一个坊的大小,宋荷钧看了看,带着阿明外西北方赶去。
涒县内住了不少人,如今夜色西沉,寻常百姓心中害怕,早早就锁上了门,如今能走在街上的都是些匪类。两人骑马走在街上很是有些突兀,快到了西北边界时,抬眼却见漆黑的夜里有一灯光大亮的二层小楼,在这漆黑的夜色里显眼的很,更是显得十分气派,两人干脆将马拴住,步行而去。
小楼门匾上写着三个字“桃源阁”。
两人对视一眼,这名字看着是风月之地,也符合晚上还灯火通明的特征,只是,若是开门做生意,如何会将门窗全都关上呢,其中定有古怪。
“阿明,你且在此等候,我前去一探究竟。”宋荷钧交代阿明,自己便避开灯光朝桃源阁走去。
木质小楼里传来交错的脚步声,以及可以压低声音的交谈声,吸引宋荷钧注意的是,两个男人隐忍的争吵。
“现在怎么办!”
“赶紧派人去西北将东西移走,还能怎么办!”
西北?什么西北?这小楼不是已经在西北了吗?
宋荷钧想再靠近一点,却被一声惊喝打断了动作。
“小心!”
阿明的呼喊传来,破风声传入宋荷钧的耳朵,宋荷钧侧身避开来人的攻击,不远处阿明已经与人打斗起来。
穿着夜行服的男子见到宋荷钧躲开了自己的攻击,转身提着大刀又朝自己钧砍来。
“你是何人,为何要袭击我们。”宋荷钧一边不停错步抵挡着对方的攻击,一边问道。
宋荷钧本不想伤人性命,比起将此人就地斩杀,宋荷钧更想知道这桃源阁中,到底有什么秘密,奈何这人对宋荷钧的询问却是一言不发,对着宋荷钧杀红了眼。宋荷钧想明白此人与其他的刺客不同,这人就是亡命之徒,也就不再试图将此人活捉,抽出自己腰间的软剑,银白的剑身反射着月亮的光,瞬间攻守易势。
“我再问你一遍,这桃源阁里到底有什么?”歹徒已落于下风,却依旧对宋荷钧的询问充耳不闻。
宋荷钧脚步一错,身形划出片刻,趁那歹徒不备,一阵寒光划破黑夜,这人便瞬间倒下,温热的血液喷洒于脸上,宋荷钧面色不变,身形却凌厉狠辣。
桃源阁的二楼走出一人来,眼神不错地盯住夜色中的宋荷钧,宋荷钧也朝他看了过来。
“我本不想要你们的性命的,毕竟是朝廷来的人,主谋都送到你们手上了,这样不好吗?”
这人脸上蒙黑布,只露出一双阴毒的眼睛,带着笑意的声音嘶哑难听,像黑夜中走出的恶鬼。
这双眼睛,有些眼熟。
“主谋,崔典吗?”
“哈哈哈哈哈。”楼上之人不再回答,只一摆手,“上。”
男子轻蔑一笑,几十同样装扮的黑衣人从黑夜从如鬼魅般出现,迅速将两人以包围之势合围,宋荷钧与阿明靠在一起,黑衣人逐渐向两人靠拢,宋荷钧紧握住手上的软剑,不等对方向自己发难,一脚踹向身前的人,转身向背后之人刺去,转瞬,一黑衣人便从跌倒在墙角。
二人以此为突破口逐渐往外杀去,所过之处皆是一片血色,双方皆是杀红了眼,直到一阵刺痛换回了宋荷钧的理智,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上不知何时被人划了一刀,鲜血直流,小小的巷子更是尸横遍野,两人越杀越勇,黑衣人却如源源不断一般,两人逐渐寡不敌众,宋荷钧重新靠回阿明身边,不等二人喘息分毫,黑衣人重新将二人包围起来,步步紧逼,周围的空气仿佛凝结,冷白的刀光在这寒冷的冬夜更是刺骨。
“阿明,我拖住这些人,你趁机走,回诉县求援。”宋荷钧轻声说。
“不可。”即使是在这些场合下,阿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没有起伏,似乎只是坐在桌边闲谈般,“等会一同冲出去。”
“我们一起出不去,这桃源阁里今日必定有大事发生,这些人做足了准备,谁知道这楼里还有多少人。”宋荷钧甚至笑了一声,“我身手不在你之下,轻功却不如你,你想办法逃脱比我更容易些。”
不等阿明回复,宋荷钧继续说道:“你要回去求援,我才能有一线生机,这桃源阁的秘密才能有机会大白于天下。”
宋荷钧和阿明心里都清楚,再在这里耗下去,两人就都走不了了。
还没等阿明做出决定,对面的一黑衣人就举着刀又冲了上来,宋荷钧一脚蹬在对方手腕上,大刀应声落地,宋荷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了结了此人,对着阿明喊了一声。
“走!”
阿明已被人逼到了墙角,准备背水一战,眼前的黑衣人却猛地向一边飞了出去。
阿明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宋荷钧,势如破竹、锐不可当,脸上溅上的鲜血更是为他增加了一份煞气,阿明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勤政殿见到他时的样子。
“走!”
阿明抬手夺走歹徒手中的长刀,蹬住一人的肩膀便飞身上了屋顶,快速向二人栓马的地方跑去。
宋荷钧抬手刺向一准备追向阿明的黑衣人,这人只感觉一阵剑风从耳边划过,便再也没了知觉。
宋荷钧将众人拦在身前,那些人只看着这个从京城来的少年文官骤然显露出不属于他的匪气。
“那就陪你们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