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发粮啦,大家快去领,晚了就没了!”翠翠扎着冲天小辫,挨家挨户地奔走相告。她长着一张讨喜的圆脸蛋,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温暖的金棕色,让人想到秋日丰收的稻田。
“有人在吗?”她敲了敲齐风落兄弟二人的家门,小孩的个子矮,一下子就看到了门缝里嵌着的沾血枯草。
“什么事?”正当她低头研究时,屋里传来了应答声。顶着满头乱发的青年将门隙开一条缝,他的皮肤呈现不健康的苍白,底下下青紫色的筋络血管依稀可见。妖冶的红纹蝴蝶停驻在其锁骨间,像是冰天雪地里盛开的唯一艳色花朵,突兀而醒目。
“噢,姥姥怕有村民忘了,派我来提醒大家。冤桥头摆了张圆桌子,就在那儿领。”翠翠不动声色地将那根枯草藏进了袖子。
“冤桥是个什么地方?”
“以前村里人犯了重罪,押送去行刑的时候会路过村长家门前的石桥,对审判不满意的可以在桥上磕头喊冤。如果脑袋磕烂了、鲜血染红了砖石,村长就会大发慈悲地让他们减轻些皮肉之苦。由于喊冤鸣不平的人太多,久而久之,就叫这个名了。”
“好的,谢谢你。”不知道为什么,祁遇从这位陌生小女孩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亲切感,他下意识地想要摸摸对方的头,反被灵活地躲开了。
“抱歉,我认错了。”明明是外貌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居然有那么一瞬间将她看成了小时候的李美美,大概是真的昏了头。
“干什么!大哥哥你好奇怪。”翠翠捂着脑袋,用警惕而戒备的视线上下扫视他,活像一只心虚的炸毛小狼崽。她嘟嘟囔囔地抱怨着,转身就想走。
…………
“小家伙站住,把你偷拿的东西交出来!”一直在旁边保持沉默的李行之踢开大门,拦截了试图逃跑的女孩,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别让我说第二遍。”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拿了?别胡乱污蔑人!”
“行啊,你瞅瞅这是什么?”他熟门熟路地从翠翠袖中翻出了一根红色稻草,没给她任何抵赖反抗的机会。
“我要告诉姥姥,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呜哇哇!”谎言被戳穿的小女孩一屁股坐在泥地里,又哭又闹,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受了委屈。
不多时,一个手执念珠的老太婆便怒气冲冲地找上门:“好哇,齐山月你小子出息了,光从西京学了些恃强凌弱的糟粕!俺家翠翠一个六岁的小姑娘能怎么着,难道会弄死你不成啊?”
“谁知道呢,不好说。”李行之耸耸肩,一副十分欠打的态度。
“……你、你!”哭婆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好恨恨地剜了他一眼,尖利的牙齿发出“咯咯咯”的摩擦声,手上的念珠差点被蛮力扯断。
“我弟弟怎样还不劳您一个外人来评价。我从小看着他长大,难道还不清楚他的为人吗?”齐风落侧身挡在他面前,将老太太怨毒的视线尽数隔绝,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护短”两字。
“你可知他昨天干了什么事?他害死了村长的小儿子王二虎!呵呵,你们要大祸临头了,我且看你这个病秧子保他能保到几时!”
“哦,如何呢?”齐风落的声音清冷微沙,像是雪山上流淌的泠泠冰泉:“我弟弟不会无缘无故杀人,定是那叫什么虎的挑衅在先。怎么,您要当正义使者来替人申冤吗?”
“…翠翠,咱们走。”哭婆拉着外孙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怪谈)稻草人其一:齐风落的手很巧,还是小豆丁的时候,就会用稻草编各种动物哄弟弟开心。山月跟着学了一周,结果编出来的东西丑得简直没眼看,他灰溜溜地将这些报废品丢进了柜子深处。
“你们一点儿也不漂亮,等什么时候整好容再来找我吧。”他生气地大叫道。
然而没过几天,它们就以全新的、完美的样貌亮相于他的床头。哥哥说,是稻草仙子拯救了它们,祂会实现所有听话孩子的愿望。]
李行之摩挲着指间的红色稻草,心道:哪有什么稻草仙子?恐怕是齐风落偷偷把弟弟的作品拆掉重新编了一遍。也就只有小孩子会相信这种天方夜谭的故事了。
[角色支线任务(齐山月): ①活下去;②查明哥哥许下的愿望]
[后续任务将随怪谈碎片的获得一并更新,请确保“稻草人”系列怪谈一半及以上的碎片在自己手中,否则将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后果!每个白天将随机刷新一枚,碎片可被其他玩家捡拾、抢夺。]
[目前收集进度:1/6]
所以刚刚那个扮演小女孩的玩家比他更早发现了游戏规则。表面假装热心,挨家挨户地通知领粮,实则是在默不作声地收集怪谈碎片。真是好算计。
…………
“你真杀了王二虎?”
“你昨晚零点后干嘛去了?”
——他们近乎同时向对方抛出了问题。
“打残了而已。我这也算变相帮忙了,如果真让他坐上火车来了月村,估计会死得更难看。指不定连刚刚那个装无辜的女孩都玩不过呢。”齐山月仿佛在说一件十分无所谓的小事:“讲真,他该感谢我的。”
“零点后发生的事我毫无记忆。但我可以提醒你一句——这个村庄里不全是人。”凌晨的记忆像是空白断档,祁遇倾尽全力也无法将它拼凑完整,只得道:“别相信其他村民。”
“这个‘其他村民’里也包括你吗?”齐山月抬手召回了蝴蝶,琥珀色的眼瞳里沁出笑意:“比起我,哥哥更应该担心担心自己,毕竟你的警惕性实在是太差劲了。”
祁遇低头看向锁骨的位置——那里被蝴蝶咬破了一个小口子,殷红的血珠正在源源不断往外冒。还没等他找到纸巾擦拭,对方温热的手指就覆了上来,不轻不重地刮蹭着他的伤处,从锁骨一路向下游走,像是某种颇具暗示意味的**。
“祁遇哥哥,要是没有我,你该怎么办呀?”李行之撕开了“齐山月”的角色伪装,指尖用力下压。不出所料地,他听见了祁遇压抑在喉间的闷哼。
梦淫妖以血为食,祂们会记住每一任寄主血液的味道。因此,[魔王]的身份很好辨识。本来只是让祂们监视一下所谓的“哥哥”,没想到竟有意外发现——他千防万防,不听话的伴侣还是悄悄跟进了副本。
“痛吗?要我说,哥哥是该长点记性。总是喜欢偷偷跑到危险的地方,总是喜欢对所有人释放善意。那些能得到你注视的家伙真是好命,每次看到他们与你相谈甚欢的模样,我都嫉妒得发疯。”李行之的神色晦暗不明,用犬齿含住他的喉结,在皮肤表面留下了一圈浅粉的咬痕。
“你的世界里,有且只能有我一个,明白吗?”
“不许咬我。”祁遇终于认出了眼前人,他用手指撬开对方微启的唇瓣,在那颗不听话的牙齿上轻敲了两记:“听话,咱们先去村长那里领粮食,其余的等会儿再说。”
“乱咬人的习性可不好。”察觉到李行之蠢蠢欲动的牙齿,他也毫不惯着:“不服气?那你就一直张着嘴阿巴阿巴吧,坏孩子可是要挨罚的。”
他屈起食指指节,牢牢抵着对方柔软的上颚,时不时还欠不愣登地嘲讽两句:“这就坚持不了啦?弟弟,你不乘哦。”
…………
合不拢嘴、说不了话,最后连唾液都不受控。偏偏祁遇还用血来刺激人,那种香甜的、美味的、只有他能闻到的气味无时无刻不在引诱着他堕落——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洞,让人贪婪地想得到更多。
修长的手指在他唇齿间搅动,像是一尾灵活的游鱼。在热恋的那段时期里,他们几乎对彼此的每一个敏感点了如指掌。
“我血的味道,喜欢吗?”祁遇将锁骨处的啃咬伤撕得更大了一点,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的失控表现。
“口水流出来了,加时。”
“牙齿又痒了?”
直到李行之腮帮子酸痛,眼圈泛红呜咽着求饶,严厉的教官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惩罚,将手指一一擦干拭净。
…………
冤桥头。
村长本想借着发粮的机会好好教训一下齐山月,谁料左等右等半天都不见人。直到正午,两兄弟才一前一后地来了。
“你可知罪?”他伸长了脖子,用垂涎而怨毒的眼神看向姗姗来迟的杀子仇人:“有人说你和二虎打了一架,之后我的小儿子就不明不白地死了,今天我要向你讨个公道!”
“他说不了话,由我来代答。”齐风落仿佛经历了一场激战,锁骨和喉结上遍布咬痕和斑块状的青紫痕迹。
“王二虎要抢钱,山月不给,俩小孩年轻气盛互殴了两下。当时他活得好好的,但这之后的情形谁也不知道。依我看,指不定是您家的小公子和谁结了怨才招来祸事,‘杀人凶手’的帽子我弟弟可担当不起。”
“再说了,您难道亲眼看到山月杀了二虎吗?村里人惯会以讹传讹,第一个传出谣言试图挑拨离间的家伙才最可疑。村长大人仔细想想,要是此人真的如此热心肠,为何不在一开始就跳出来阻止两人打架、救小公子于水火之中,反倒是冷眼旁观,甚至等到二虎被凶手杀了才假模假样地说出‘真相’?”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他/她才是凶手呢?嫁祸山月,混淆视听,最后美美脱身,还不会得到您的怀疑,其心可诛啊!”
村长的脸色一时五彩纷呈,巨大的信息量冲得他缓不过劲儿来。
祁遇哪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的,趁他愣神拎起粮就走。等村长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跑远了。
沿路两旁是枯黄发黑的稻田和零星几座民居,田里的水已经彻彻底底干了,土壤龟裂。看来,今年的庄稼注定是无法丰收了。正午的烈阳灼热而刺目,烤得人蔫嗒嗒的,完全提不起精神。
干涸的黄土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反光。“齐风落”这一角色仿佛天生和太阳五行相克,还没出门多久,祁遇暴露在外的皮肤就开始泛红蜕皮了。他只好寻就近的屋檐躲避,差遣任劳任怨的弟弟去捡。
“是一颗褐色佛珠——哭婆的怪谈碎片。”齐山月一目十行地看完,然后将它收进了衣兜里:“大部分都是废话,关键点只讲了哭婆一家世世代代供奉着‘独眼佛’,祂为他们带来了幸福的生活。”
…………
“肩膀借我靠靠,晒得难受。”祁遇活像蒸锅里垂死挣扎的螃蟹,浑身通红,连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
“怎么搞的,昨天你不是能在外面自由行动的吗?”李行之扯掉外套包在他脑袋上,避免再被阳光照射:“一件够吗,不行我再脱。”
“可以了。不瞒你说,我觉得白天的活动限制时间好像越来越短了。”刚刚泛红的皮肤部分长出了透明疱疹,虫卵似密密麻麻地挤作一堆,又痒又痛。他顶着不伦不类的盖头,转而换了个话题问道:“你和那胖子打架时,有谁全程在场吗?”
消息肯定是某个目击者走漏给村长的,要不然那老家伙怎会故意在冤桥头兴师问罪?他们是领粮领得最晚的,到时桌上仅剩下最后一袋,量非常少,连小鸟胃都吃不饱。大抵是小心眼的村长在公报私仇。
“中途来了一个劝架的同学,好像叫林轩,戴了副瓶底盖厚的眼镜,长相普通没什么记忆点。”
“那他大概率也是村民了。不过,单靠今天下午恐怕没法摸排清楚全村的人员构成,不如去捡现成的调查结果吧。我想到了一个绝佳人选。”
“巧了,我也是。”二人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
[(怪谈)新嫁娘其一:林临是村里最好看的姑娘,雪肤花貌,做得一手好女红,厨艺也是一顶一的好。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那个懦弱自私的兄长林轩。
他们的父母早逝,为了能有出去念书的钱,他一早就把妹妹卖给了村长的小儿子当童养媳。只是林临并不知道此事,她依旧每天快乐地活着,甚至与村里的某位青年私定终身。
嫁衣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缝的,她好期待嫁给心上人的那一天。那时候,兄长也会为自己献上祝福吧?]
[(怪谈)会说话的空屋其一:姑母一家的屋子在村尾,是栋两层小洋楼。他们在西京得机遇挣了大钱,一跃成为了村里最有钱的人。
在修房子前,还专门找了风水师傅,木匠都是请的最年老最有经验的。村里好多人都心生嫉妒,要知道在那个年代,连村长家都盖不起洋楼呢!
我的父母曾劝过他们不要太张扬露富,天真的姑母一家却不以为然。直到他们搬进欢欢喜喜地搬进新房,才知道人心远比他们想象中更恶毒…]
“翠翠,有人敲门,快去开下。姥姥现在正忙着呢。”老太太也不知在房里捣鼓什么,满屋都飘着纸钱和线香焚烧过后的味道,直熏得人嗓子疼。
“好嘞,姥姥。”李美美将红绸和砖瓦的残片小心翼翼地收好,背手抄起砍柴刀,慢慢地朝门口走去:“外面是谁呀?”
“小妹妹,有没有兴趣做个交易?”
她蹲下身,透过门底的缝隙朝外边望,只看到了红彤彤的一片。
“你在看我的时候,我也在看你哦。”
初中那会儿,“细思极恐”系列的鬼故事非常盛行,给她造成最深阴影的是一个红眼女人的故事:主角透过墙上的洞偷窥邻居,只看到了一片红,后来才知道隔壁的女人上吊死了,死时眼球充血。
李美美毫不犹豫地伸出砍柴刀,狠狠从门缝下怼了出去:“让你偷看,这回眼睛瞎了吧?”
“哭婆的怪谈碎片不想要了?”对方见吓唬人的把戏不管用,果断收了神通,作势要走:“你不诚心,我和别人换去了,等着哭吧你。”
“站住,你回来!”
…………
“哎呦,我的好翠翠,家里来食…呸,来客人了怎么不知道提醒姥姥啊。”哭婆如同闻到了肉腥味的豺狼,迫不及待地跑来迎接天降美味。速度之迅捷、动作之矫健完全不像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然而,当看到齐风落也在时,她立马换了一副嘴脸,翻着白眼含枪带棒地嘲讽道:“呦,什么风把你也刮来了?讨人嫌的家伙就该躲在家里乖乖养病!”
祁遇看着老太太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有些想笑。他倒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这么有威慑力:“别紧张,我没有伤害你们祖孙的意思。山月想和翠翠谈笔交易,我来凑个热闹而已。”
“啧,你们兄弟俩都不是啥好货。”哭婆嘴里嘟嘟囔囔的:“一个惹是生非的病秧子,一个心理变态的疯子,活该你们是一家人!”
“什么意思?”
“山月老大不小都不找对象、不谈恋爱,天天连体婴儿似地和你同进同出,你这个当哥哥的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那也远谈不上心理变态吧,年龄小的孩子爱黏着兄长或者姐姐不是很正常吗?”他突然想起来,昨晚这位邪恶老奶并没有附和村长与吊死鬼的挑拨离间。
村长和吊死鬼对弟弟的评价,和老太太所说的完全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极端,一方说山月对养兄弃之不顾,另一方则表示他们两个日常形影不离。——到底谁在撒谎?
他还想再问清楚点,哭婆却扭头看向旁边,不搭理他了。
…………
“你怎么知道我姥姥的身份的?”
“黑色独眼佛、念珠,我见过的能与这两样东西搭上边的人就只有她了。”
“用哭婆的怪谈碎片换有关林轩的,成不成?那人暗地里找村长打小报告,栽赃我杀了王二虎,这仇我迟早要报。如果没有他的,你随便给我个其他村民的也行。”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道:“行,你先找个房间坐着,我马上来。”当面翻箱子暴露碎片位置的蠢事,她才不会做。
此刻,厅堂里只剩下了她、姥姥以及齐风落。
“翠翠,谈完了没?”哭婆转了一圈手里的念珠,很不耐烦的样子。
“啊,快了。”她表面不显情绪,内心却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念珠单数转,送死者归天。一是单数——齐风落不是活人?
联想到姥姥先前骤然变脸的态度,以及那句差点冲齐山月脱口而出的“食物”,她好像隐约摸清楚了一点副本玩法。
…………
“嫂子,你见着王麻子了吗?”
昨天关着人的柴房里只剩下了一大摊血迹,王麻子凭空消失了。
“也许是跑了吧。”梨花的肚子肉眼可见地比昨天又大了,连走起路来都颇为吃力。不过,她的面色倒是好了不少,脸颊泛着红润的光泽。
“糟了,他后面指不定会来报复我们…”莉莉丝恨恨握拳,早知道昨天不该心慈手软,斩草除根做干净就没这么多事了。
“丽丽,不想了啊。嫂子煮了东西,你先吃,千万不能饿着肚子。”嫩红嫩红的肉丸摆在雪白的盘子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诶,我们家不是没有余粮了吗?今天村长给的都不够塞牙缝的,这肉哪来的?”
“我用当年的嫁妆去镇上换了点,你还年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梨花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提到丈夫时她不由自主地落泪,眼眶通红:“要是你哥哥在,咱们仨就能吃个团圆饭了。”
…………
莉莉丝浅吃了两口,那肉不像任何她吃过的动物。莫名消失的王麻子、家里额外多出的肉……这让她有了种十分不妙的联想。
身体里的两位神明倒一反常态地兴奋起来,催促着她赶紧光盘,别浪费食物。“夜之魔女”最喜人类的血肉和精气;堕天使路西法头戴“傲慢”的原罪冠冕,平等地瞧不起每一个物种。因着被上帝放逐的缘故,祂对人类的怨憎更是只多不少。
她顿时心下生疑,等嫂子回房后又去柴房探查了一番,果不其然发现了端倪——积灰的角落里藏着被啃过的腿骨和人类的半块头皮。此外,还有一只骨瘦如柴的灰老鼠,正在咀嚼着剩余的人体残渣填肚子。
[(道具)老鼠搭档:七七是一只很聪明的老鼠,擅长打洞、偷东西。它可以去你去不了的地方,成为你得力的“眼睛”和“臂膀”。]
莉莉丝很幸运地捡到了王麻子爆的装备,但她现在一想到吃下去的是什么就恶心得想吐,根本没有任何喜悦的心情。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你总要习惯吃同类的肉活下去的。”路西法依旧保持着孩童的模样,背后一双黑色的小翅膀扑扇扑扇:“有胆量接委托杀人,却没勇气过自己心理的那一关吗?”
她吐得昏天黑地,近乎脱力。
“喂,别吐我身上!真受不了你。”堕天使的金瞳里闪过一丝嫌弃,但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无奈的叹息:“唉算了,谁让你是我的眷者呢。”
…………
李行之用村长给的粮简单应付了两口,就当是吃过晚饭了。
“你饿吗,要不要来点?”
“我没有饥饿的感觉,你吃吧。”祁遇神色怏怏,越临近晚上,他咳嗽得越厉害,好像快把肺都咳出来了。
“那就趁零点前,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老旧的床板“嘎吱嘎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塌掉,被子和枕头湿乎乎的,泛着霉味和陈腐的气息,里面填充的劣质棉花并不保暖,抵御不了多少寒意。
灯泡悬在橡胶皮崩裂的电线上,摇摇欲坠,时常接触不良。窗户破破烂烂,玻璃雾蒙蒙的挂满蜘蛛网,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霜岁月。
冷风猛烈地拍打着窗框,倒灌进本就不温暖的小屋。李行之伸手去锁窗,却忽地看到玻璃外面多了一个昨天没有的图案:两个手拉着手的小人儿,画得有鼻子有眼的。
祁遇全身冰得不像话,怎么都捂不暖。比起人,倒更像是一具尸体。
没有饥饿感、害怕阳光,甚至听不到呼吸和心跳——这不是属于活人的特征。李行之凑近他的胸口,那里没有任何起伏,完完全全是一片死寂。
“没事,我在呢。”他好像根本没察觉到这些异状,喃喃自语:“你说,齐风落躺在这张床上病得快死掉的时候,会想些什么?”
“也许是解脱吧,毕竟他终于不用再给深爱的家人添麻烦了。”
“出乎意料。我还以为你会说些孤独之类的呢。”李行之很轻地笑了一声:“如果你是他,最后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个怎样的愿望呢?”
“大概是希望活着的人走出阴霾,自由而幸福地继续他们的生活吧。毕竟哭婆说,这两兄弟的感情不一般。”
“…像是你会做出的回答。”
…………
假使齐风落真的怀揣着这样的愿望,已经死去的他哪怕通过某种机缘复生,也不该大摇大摆地再次出现在弟弟的生活里,搅乱对方正常的生活秩序。默默观察和暗中陪伴才更像是他这类人会采取的行为。
齐山月的态度就更捉摸不透了。不管是系统提供的角色描述还是周围npc同学给出的反馈,都给人一种“他对哥哥厌恶至深”的感觉。但他的行为恰恰是矛盾的——既然厌恶对方,为什么要留着那块无用的假表?又为什么要勤工俭学攒医药费替对方治病?
别管什么养父母的嘱托,直接让讨厌的哥哥人间蒸发岂不是更干脆?既然精通药理,当个绝命毒师一举把人送上西天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个嫌哥哥给自己丢脸的弟弟,真的会容许哥哥三番五次地来学校看望自己吗?而且每次对方一来就给钱,给了还不止一回?明明有那么多动手的机会,结果一次都没把握住,不中用啊!
李行之左翻右翻睡不着觉,他真的好想把这兄弟俩的脑壳剖开看看——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他把头埋在祁遇的颈窝里,八爪鱼似地缠抱住对方。困意逐渐涌上眼皮,但在彻底昏睡前,他甩了三只梦淫妖出去。
“入夜后,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明早一一给我汇报。表现好的重重有赏,你们的七位大统领里有个快退休了,补位选拔也该提上日程了。”
三只蝴蝶已然被升职加薪的美好幻象冲昏了头脑,纷纷落入了黑心资本家设置的内卷陷阱。
天黑请闭眼,梦淫妖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