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呼啸成风【短道速滑】 第6章 我爱格瓦斯

省青年队选拔观摩赛如期举行。

男子5000米接力，无疑是整个选拔的压轴大戏。

冰面被清理得光洁如镜，反射着顶棚冰冷的灯光，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看台上，省队总教练陈卫东和几位助理教练正襟危坐。

各市代表队的队服色彩分明，像一道道绷紧的弦。

陆燃第一场比赛就这么大场面，站在赛道上一点不见他紧张。秦风说他可太适合竞技体育了，天生有一颗大心脏。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稍稍压下了那份悸动。

他看了一眼站在第四棒位置上的张扬，对方正好也看过来，没有任何言语，只是抬手，用拳头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左胸，然后指向陆燃。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像一道无形的电流，瞬间稳住了陆燃的心神。他点了点头，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即将到来的比赛中。

发令枪响！爆裂的声音撕破了紧张的寂静。

第一棒的王磊如同猎豹般窜出，在激烈的碰撞和卡位中，死死守住了内道，为队伍争取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第二棒的赵祁阳面对更加白热化的争夺，他咬紧牙关，在一次次贴身对抗中，勉强将交接顺位维持在了第五。

冰场边，秦风教练双手抱胸，面色沉静，但微微前倾的身体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轮到陆燃了！

他深吸一口气，在赵祁阳即将到达的瞬间，身体重心已然前倾，双腿肌肉绷紧如满弓。接棒、触推、发力——流畅得如同经过千百次淬炼的机械！他像一枚被悄然推出的鱼雷，瞬间切入冰场的高速洪流之中。

他的启动不再有丝毫犹豫，秦风教练为他量身打造的“长弓”理论在此刻完美展现。每一次蹬冰都充分而有力，幅度巨大，带着一种沉稳而磅礴的推进感，不像短匕的突刺，更像重剑的劈砍。

“这个三棒，节奏很独特。”看台上，省队总教练陈卫东微微眯起了眼睛，对身边的助理说道，“个子高，但重心控制得不错。”

进入第一个弯道！陆燃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冰感天赋全开。他敏锐地捕捉到前方对手因为体力下降而露出的微小内线空隙，身体几乎没有多余动作，只是核心猛地向内收紧，冰刀紧贴着标志块，以一種近乎优雅又充满危险的姿态，“刷”地一下完成了第一次内道超越！

“好！”场边的秦风忍不住低喝一声。

接下来的赛程，成了陆燃个人能力的展示窗口。每一个弯道，他总能找到那条理论上几乎不存在的路径，一次次地完成干净利落的超越。队伍排名从第五，飙升到第四，再到第三！

比赛进入赛点。排名第二的队伍试图在交接棒时压制市体校队，他们的第三棒在出弯时故意向外滑了一个较大的弧度，试图封堵陆燃的路线。

电光石火之间，陆燃没有硬撞，也没有减速。他做出了一个让全场惊呼的选择——在极小的空间内，利用他超强的核心力量和柔韧性，完成了一个极其惊险的小半径变线，几乎是贴着对手的冰刀，从那个稍纵即逝的缝隙中硬生生“挤”了过去，顺利将张扬送上了最后一棒的征程！

“漂亮！这个处理太聪明了！”陈卫东教练忍不住拍了一下大腿。

此时的张扬，如同被彻底解放的凶兽。他接棒时队伍位居第二，与第一名的差距仅有半个直道。

追近！并驾齐驱！最后两个弯道！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张扬与对手几乎肩并肩切入弯道，离心力将他们的身体甩向一侧，冰刀与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鸣。就在出弯的刹那，张扬凭借其更胜一筹的绝对力量和悍不畏死的气势，硬生生地将对手向外挤开了寸许，抢占了那条最致命的冲刺线！

冲线！

市体校队，获得了接力赛的亚军！

冲过终点，张扬调转方向，滑向刚刚减速停下的陆燃。汗水浸透了他的头发，顺着坚毅的下颌线滴落，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滑到陆燃面前，没有任何停顿，张开双臂，仿佛要将对方勒入自己的骨血一般。

“陆燃！我们做到了！”他的声音在陆燃耳边，声音嘶哑。

陆燃被他抱得几乎脚离地面，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滚烫温度和剧烈心跳，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回抱住张扬汗湿的背脊，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而又无比畅快的笑容。

看台上，陈卫东教练在手中的最终名单上，在“张扬”的名字后面，用力地画上了一个代表通过的符号。随后，他的笔尖毫不犹豫地移到了“陆燃”的名字上。

陈卫东想了想，对身旁的助理教练说道：“告诉秦风，这两个小子省队要了。让他们做好准备，下周来报到。”

选拔赛的尘埃落定，巨大的喜悦和放松感如同暖流，融化了市体校短道队连日来的紧张与疲惫。秦风教练难得地大手一挥，自掏腰包，在学校附近一家口碑不错的烧烤店包了个大间，为队员们庆功。

包间里人声鼎沸，烤肉的油脂在炭火上滋滋作响，混合着辣椒面和孜然的辛香，勾人食欲。冰

队员们卸下了训练时的严肃，空气中弥漫着青春特有的、毫无阴霾的欢腾。

“兄弟们！静一静！静一静！”王磊拿着一个瓶起子当话筒，站到椅子上，脸喝得通红，“第一杯！必须敬我们秦指导！没有秦指导，就没有咱们今天的成绩！”

“敬秦指导！”

所有队员都齐刷刷地站起来，举起手中装着格瓦斯的杯子，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主位上的秦风。

秦风平日里严肃刻板的脸上，此刻也难得地松弛下来，眼角带着浅浅的笑纹。他站起身，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庞。

“废话不多说，”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你们，都是我秦风带出来的兵。今天，你们在冰场上流的每一滴汗，拼的每一次命，都对得起自己！这杯，我以格瓦斯代酒，敬你们的努力和坚持！”

他仰头一饮而尽。队员们也纷纷激动地干了自己手中的饮料。冰镇的格瓦斯顺着喉咙滑下，清新的液体面包味溢满胸腔。

“这第二杯，”秦风放下茶杯，目光落在了陆燃和张扬身上，“敬张扬，敬陆燃！恭喜你们两个，凭自己的本事，敲开了省青年队的大门！”

“喔——！！！”包厢里瞬间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和口哨声，所有人都用羡慕、敬佩的目光看着他们俩。

张扬意气风发，笑得见牙不见眼，一把搂住旁边陆燃的脖子，把他带得一个趔趄。“听见没，秦指导夸咱们呢！”他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陆燃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但心里却被一种巨大的成就感和归属感填满。

他看着秦风教练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赞许和骄傲，鼻子竟有些微微发酸。这种感觉，很像小时候考了一百分，父亲摸着他的头说“好小子”时的情景。

他端起自己的杯，非常郑重地对着秦风弯了弯腰：“谢谢秦教练！没有您的指导，我……”

“行了，”秦风摆摆手，打断了他后面的话，语气恢复了惯常的简洁，“路是你自己滑出来的。去了省队，记住我的话，找到自己的优势，把它磨成最锋利的刀。”

秦风看了看张扬，最后实现又落到陆燃身上：“还有，在省队好好看着张扬，他性格冲动，别让他惹事……”

“喂，老秦！”张扬见对方揭自己短，赶紧打断秦风。

“好！”陆燃眉眼弯弯地看了看身边愤愤的张扬。他是及其纯粹的人，从第一面时对自己实力怀疑时的冷嘲热讽到现在完全接纳自己后的称兄道弟。明明只过了短短的三个月，两个人竟然成了彼此在冰场上信任的伙伴。

敬酒环节过后，气氛更加热烈。队员们开始三三两两地互相敬酒、吹牛、回忆着训练和比赛中的趣事。渐渐地大家杯子里的格瓦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成了啤酒。

张扬毫无疑问成为了焦点，他被队员们轮番“轰炸”，啤酒一杯接一杯地下肚，脸色愈发红润，眼神却越发明亮。

陆燃不太擅长这种闹腾的场面，他安静地坐在角落。

张扬端着一杯满溢的啤酒，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空位上。

浓烈的酒气混杂着少年身上特有的、带着汗意的热力扑面而来。

“喂，燃哥，”张扬的舌头有点打结，但眼神却异常专注地盯着陆燃，“跟你扬哥喝一个？”

陆燃听着对方一会燃哥，一会扬哥，笑问：“到底谁是谁哥？”

“咱们各论各的，都是哥！”张扬见他并未拒绝，不由分说地把手里那杯啤酒塞到他手里，然后拿起桌上一个空杯，给自己满上，“今天，必须喝酒！庆祝咱们……呃……一起进省队！”

他凑得有点近，滚烫的呼吸几乎喷在陆燃脸上，那双总是盛满阳光和桀骜的眼睛里，此刻映着灯光，显得格外深邃。

“扬哥，你喝多了。”陆燃想把他推开一点。

“我没醉！”张扬固执地举着杯子，手臂搭在陆燃的肩膀上，重量大半都压了过来，“陆燃，我告诉你……其实刚开始，我觉得你就是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他这人一喝多点就开始絮絮叨叨。

“但你对自己够狠！我张扬长这么大没服过谁，但我挺服你！咱们竞技体育努力在天赋面前不值一提啊。但你就是那种既努力又有天赋的人。”

“还有那天晚上，谢谢你啊”他声音低了下去，指的是陆燃没有跟别人说自己旧伤复还帮自己按摩的事，“我记在心里了。”

他抬起头，眼神迷离却又无比认真地看着陆燃：“去了省队，咱们还得一起拼！你是我张扬认定的兄弟，最好的那种！”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贴着陆燃的耳朵说的，带着酒气的灼热和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陆燃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张扬，看着他因为酒精和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和湿亮的眼睛，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感动、无措和一丝奇异悸动的情绪，像藤蔓般悄悄缠绕上他的心口。

他不再推拒，端起那杯对他来说有些苦涩的啤酒，迎上张扬的目光。

“好，一起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