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先谈 第19章 chapter 19

事已至此，许翊年心一横，决定男人一点，坦诚面对。

掉马就掉马吧。

他抬手摘下卫衣帽子，看向在原地静立不动的陈也柠，做好面对疾风的准备走向她。

来吧。

许翊年看着陈也柠一副内心探究的疑惑呼之欲出的表情，目光坦然，准备好回答任何问题了。

他在她面前站定。

“我……”两个人视线交汇，互相看了对方一会儿。许翊年看到一闪而过的不自然神色如同潮水般从陈也柠脸上迅速退去后，她开口道：“我可能太久没出来玩，音乐声音太吵，震得我头有点痛，我想先回去了。”

半天，许翊年脸上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

陈也柠看了一眼站在许翊年身后不远处的学生们，以及那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女生，尤其是那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女生，接着看回许翊年，用一脸不打算麻烦他的表情说：“你和他们继续玩吧。”

许翊年顺着陈也柠的目光，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很快做了选择，“我跟你一起走。”

陈也柠想说“不用”，想想许翊年想走想留，都是人家的自由，她能拒绝什么，于是又没开口，就在这欲言又止的短短时间里，许翊年对她说：“你等我一下，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陈也柠盯着许翊年的身影：“……好。”

独自从夜店门口去往停车场的路上，许翊年还在不住地想，陈也柠为什么什么也没问，她是不是……其实并没有看到？

……

那可太好了。

结果，带着乐观的心态骑着他那辆黑色重机车停在陈也柠面前的第一时间，许翊年就看到陈也柠冲他颇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

许翊年：“？”

陈也柠一边扶着许翊年的肩膀一边上车，说：“你舞跳得挺好啊。”

好在这个时候陈也柠坐在许翊年身后，看不到他瞬间僵住的表情。

陈也柠：“你是有专门去学吗？还是就跟着摩卡的视频学的？”

好半晌后，许翊年混乱的脑袋里慢悠悠蹦出一个字——

啊？

陈也柠也不催促他。

许翊年做好了有一说一的准备，却没做好回应陈也柠偏航脑洞的准备。

呃。

这问题要怎么回答，就在许翊年语塞的时候，陈也柠又开口了：“所以你都不用睡觉的吗？”

许翊年心想，等一下，你话题跳得会不会也太快了，怎么又开始讨论起睡觉了？

陈也柠：“我们最近不是几乎每天都在一起加班吗，你哪来的时间学舞啊？还有时间做家教？”

许翊年：“……？”

陈也柠：“哦，那可能是之前做的。”

许翊年已经彻底不知道陈也柠在说什么了。

陈也柠：“你之前家教教什么？”

许翊年：“什么家教……？”

陈也柠：“那几个学生不是喊你老师吗？”

……

……

许翊年读大学的时候还真勤工俭学做过家教，虽然学生不是今天碰到的这几个。

“物理。”

“真厉害，我以前物理最烂了。”讲完这句话后，陈也柠也安静了。

余下的路程只剩下嗖嗖的风在耳边刮过。

到陈也柠住处后，陈也柠麻溜下车，没有再提一句关于夜店发生的事，冲许翊年摆了摆手说：“谢谢，拜拜。”

许翊年用重新认识的目光看着脑洞大开且还能全部自圆其说的陈也柠，说了句：“拜拜。”

全程淡定地回到家以后，陈也柠脱掉鞋子，大字型面朝下躺在床上，静止三秒钟后，陈也柠突然崩溃地从嗓子眼喊出一声——

“啊！！！”

谁懂啊！

陈也柠要疯了。

在网上口没遮拦没羞没臊胡乱调戏叫老公的博主竟然是一天到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这件事！

从洗手间出来看到有一个戴着卫衣帽的男生在跳舞的时候，陈也柠的脚步就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陈也柠已经有段时间没盘摩卡的视频了，因为他也不知道去忙什么了，好久没更新了。

但陈也柠还记得每每看他视频时候那种被硬控，紧接着便嘴角上扬，反反复复看无数遍，大脑依旧会因为摩卡跳舞时候的小感觉被狠狠爽到的那种仿若高朝感。

这个东西别人很难复刻，就算有后来者一样压低帽檐，戴着口罩，穿着一身黑，用同样的背景音乐，跳同样的编舞，也跳不出同样的感觉。

但是，从洗手间出来看到那个男生跳舞的时候，陈也柠猛地就被戳了一下，心想，这人好像他。

随后，陈也柠发现这人是许翊年。

陈也柠得承认，当时她的大脑宕机了有半分钟，散热的小风扇被物理断电，直接地、完全地停止运转的那种。

恢复功能后，第一个飞进陈也柠脑海中的，是会议室里，她伸手去勾从许翊年胸口滑出的项链的那个画面。

陈也柠瞳孔微睁：“………………………………”

紧接着，陈也柠的视线缓缓移向那个和许翊年年纪相仿的女生。

打照面的第一眼，陈也柠就觉得她眼熟，这会儿清楚地想起来了，她曾经在摩卡的视频里见过她。

无数看似无关的碎片，在这一刻被无形的线索串联起来。不管陈也柠远愿不愿意接受，她都必须得接受，碎片拼出来的结果告诉了她一个蛮横的事实。

许翊年，好像是摩卡，可能性99.99%

咦。

她好像在网上管许翊年叫老公耶。

……

咦。

她好像曾经当着许翊年的面狂看他的腹肌耶。

……

咦。

还有好多离谱的桥段，陈也柠想着想着，开始发笑了。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

好像全部的力气与手段都从身体里流走了。

陈也柠保持头朝下，一副想把自己捂死的姿势，深深地提吸了一口气后，振作般地盘腿坐了起来。

她再没有了纯粹吸男色的快乐，心情复杂地打开抖音，点开常访问主页，点开摩卡的头像，往下滑，滑了几页之后，找到了那条视频。

陈也柠努力保持平静地点开。

视频里有一男一女，女生在画面左边，虽然没戴口罩，但卡其色的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一半的眼睛；男生在右边，惯常的全副武装打扮。

视频左下方挂着共创人员的头像，陈也柠点开摩卡之外的白底黑猫头像，虽然在摩卡的视频里面容不十分清晰，但是在个人主页里，陈也柠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ID名叫MOMO的女生，和今天晚上在夜店看到的，那个和许翊年年纪相仿的女生，百分之两百是同一个人！

没跑了。

这下板上钉钉确定了。

不是好像，也不是99.99%

许翊年就是摩卡。

她在网上调戏的对象。

呵。

一声冷笑之后，陈也柠不知道这个世界还能疯到什么地步。

静默了三秒，陈也柠继续努力保持平静，返回摩卡的主页，点开“已关注”按键，在跳出的界面中果断地点击了“取消关注”。

完成这个举动之后，立刻，陈也柠将手机往床铺上一丢，像丢掉什么烫手山芋一样，然后卷着被盖把自己闷了起来，颤颤巍巍地在心里想。

救命啊。

太吓人了。

……

第二天早上，陈也柠进办公区的时候，下意识往许翊年工位看了一眼，视线当即与他撞个正着，陈也柠内心震颤了一秒，很快恢复。随后便看到许翊年起身朝她走来。

“重审结果有了吗？”

陈也柠：“稍等，我看看。”

许翊年跟着陈也柠走到她的工位，拉了椅子在她身旁坐下。

“……”往常这些陈也柠是没有太多异常的感觉的，在许翊年的注视下，陈也柠默默地深呼吸了三口气，提醒自己：

昨晚她已经决定了，镇定，从这一帧开始，当作之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电脑开机，陈也柠将屏幕稍微转向许翊年，点开收件箱。

还真的收到了评审委员会的邮件。

邮件内容依旧简洁明了。

关于“再立”项目内部预审（二次）结论：

暂不予通过。

陈也柠和许翊年两个人像是要把屏幕盯穿一样盯着最后那几个字看了好几眼之后，两人都一脸意外且不能接受地看向对方。

陈也柠消化了一会内心的震惊之后，点开邮件的附件，上面写着本次不予通过的理由：经审查，所提交补充材料中，关于实验动物伦理审查流程存在程序瑕疵，缺少兽医现场监督员按规范要求的实时签名确认。根据公司《临床前研究管理规范》第7.4条……

许翊年：“《临床前研究管理规范》是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问得陈也柠也毫无头绪。

她打开公司内网，点开公司内部资料，跳转的显示界面密密麻麻，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想吐槽一句：这谁看啊！

陈也柠在搜索框输入“临床前研究管理规范”，按下回车，还真跳出一条搜索结果。

陈也柠转头和许翊年面面相觑了几秒。

陈也柠点开规范，切回邮件，接着在规范里寻找第7.4条。

上面还真详细列明了对于动物实验的监督要求。

条款内容：

7.4.1 所有涉及哺乳类实验动物（定义见附录3.2）且持续时长超过6小时的行为学观察或数据采集实验，必须有一名持有有效执业资格的兽医于实验现场进行全程监督。

7.4.2 为确保监督的连续性和有效性，现场监督兽医须至少每两小时在指定的《实验动物伦理审查现场监督表》（附表7.4-A）上进行一次手写签名并标注确切时间（精确到分钟）。

7.4.3 签名间隙期间，监督兽医不得离开实验区域（定义见附录5.7，通常指实验操作间及相邻监控室）。

7.4.4 电子签名、盖章、或事后凭记忆补签均视为无效。任何缺失有效实时签名的实验时段，其对应产生的所有行为学数据，在提交内部审查或外部监管机构申报时，应被视为程序不合规，该时段数据不予采纳。

7.4.5 本条款的豁免需经公司首席兽医官及伦理委员会主席联合书面批准，豁免申请流程通常不少于15个工作日。

……

还没全部读完，陈也柠就有点烦了，反正就是些需要的时候，随手就可以拿来把它们钉成一个牢笼的“木棍子”。

陈也柠没想到会被逼到这种地步。

"我有跟说过，或者你知道，公司内部预审，一共只有三次机会吗？"

许翊年还在拧着眉头逐字逐句看规范，停了下来，问陈也柠："什么意思？"

陈也柠："如果第三次提交还是被驳回，我们的项目就失去了这一次向FDA正式提交申请的资格。"

这句话像山顶上突然滚落的一块巨石，重重砸在两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