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先谈 第10章 chapter 10

大部分员工已经下班，陈也柠和许翊年就像两个逆行人，向上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

刚才车上那段对话，像一缕微不可察的丝线，缠绕在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直接去机房？”她侧头问许翊年，语气公事公办。

许翊年背着沉重的防护箱，看着电梯门反射出的两人的影像，说：“嗯。”

电梯上行，数字不断跳动。狭小的空间里，两人并肩站着，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机房所在楼层。一股凉气涌出，里面是排列整齐的机柜，指示灯如同繁星般闪烁。

许翊年轻车熟路地找到一个空置的机位，小心翼翼地将防护箱放下。陈也柠跟了进来，站在一旁，看着他一言不发地开始工作。

许翊年动作又快又熟练，拆箱，取出显卡，拧开服务器机箱的盖板，精准地找到插槽，将一张张昂贵的卡嵌入其中。他的手指修长灵活，眼神专注，所有的漫不经心和懒散都在进入技术领域后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和锐利。

陈也柠发现自己帮不上具体的忙，便安静地待在一边，偶尔在他需要递个工具或者扶一下机箱时搭把手。大部分时间，她只是看着。看着这个回母校取个卡，都因为吊儿郎当的气质而需要她来演背书角色的男人，在属于他的战场上展现出截然不同的专业魅力。

机房里很安静，只有螺丝刀拧动、硬件卡入位时的轻微声响，以及持续的环境散热噪音。

“好了。”不知过了多久，许翊年直起身，盖上最后一台服务器的盖板，拍了拍手，“硬件安装好了。接下来是配置环境和跑测试，需要点时间。”

陈也柠：“大概要多久？”

“顺利的话，两三个小时。”许翊年走到主控电脑前坐下，屏幕亮起，反射在他专注的脸上，“你不用在这里耗着。”

陈也柠想了想说：“那行。”转身便离开了机房。

回到7楼，宽敞的空间里只剩下零星几个人。

陈也柠坐在电脑前，脑袋里浮现许翊年在机房里沉浸专注的样子，随后深吸一口气，开始处理堆积的邮件和项目文档。

时间悄然流逝。

直到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收到一条新消息。

来自许翊年。

【初步测试通过了。稳定性还不错。】

后面跟了一张截图，是测试程序输出的结果日志。

陈也柠看着那条简短的消息，回复：【太好了。】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点餐了吗？】

消息发出去后，那边隔了一会儿才回。

【点了。】

好吧。

陈也柠拉开抽屉，拿出一桶泡面，起身走向茶水间……

等到处理完手头最后一份报告，揉了揉发酸的脖颈，发现又凌晨了，陈也柠拿起手机，看没有新的消息，陈也柠心想，许翊年那边还没结束？

她犹豫了一下，决定下楼去看看。

机房外的走廊静悄悄的，只有指示灯散发着幽光。

陈也柠透过门上的小窗向里望去，只见许翊年还坐在主控台前，屏幕的光映着他认真的侧脸，手指偶尔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她轻轻推门进去。

许翊年似乎太投入，并没有立刻察觉。陈也柠走到他身后，看到屏幕上密密麻麻滚动的代码和实时监测的数据流。

“还没好？”她轻声开口问。

许翊年这才猛地回神，转过头，脸上带着一丝高强度工作后的倦色，但眼睛却很亮。

“差不多了，在做最后一遍完整性校验。”

他的声音因为长时间没说话，有些低哑。

陈也柠注意到他手边放着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以及一个……能量棒包装纸。

陈也柠停顿了一下，问：“你不会就吃这个吧？”

“不是很饿。”许翊年不甚在意地转回去盯着屏幕，“马上就好。”

“……”陈也柠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他身后，看着屏幕上那些她看不太懂的数据和曲线。一瞬间，她忽然非常清晰地认识到，早前在车上的那些怀疑与试探，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有些苍白和……不必要的伤人。

“OK了。”许翊年最后敲了一下回车键，长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向后靠在椅背上，转过头，看向陈也柠，虽然疲惫，但还是对她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容，“搞定，明天可以正式开始跑训练了。”

陈也柠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迎上他的目光，也露出了一个笑容：“辛苦你了。”

寂静的机房里，庞大的服务器群在低声嗡鸣。许翊年因为陈也柠温柔的语气微微一顿，随后表情也彻底松弛下来，抬起胳膊一边伸了个懒腰，一边说：“也辛苦你了，”他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点笑意，“每天晚上都留下来陪我。”

陈也柠的眼眸蓦地跳了一瞬。

许翊年知道她其实没必要每晚都留到这么晚，她的那些文件完全可以带回家处理，甚至有些晚上，她的工作量根本不足以支撑她耗到深夜。

看着许翊年此刻了然直白的目光，陈也柠脸颊有些微微发烫，“你人还怪好的……我留下来是在监督你工作，跟进项目进度。”

许翊年感觉到欲盖弥彰的可爱，他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安静的机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磁性的震动，轻轻搔刮着陈也柠的耳膜。

“哦？”他尾音上扬，带着明显的戏谑，“原来工作早就做完了，但还是坚持留在办公室，一脸傻乐地看博主跳舞，叫做监督工作，跟进项目进度。”

“……”陈也柠本来还想和许翊年一起下班的，此刻一点也不想看到他了，转身便说：“再见！”

许翊年看着陈也柠逃也似地背影，虽忍俊不禁，但眼里带着暖意。

……

几天后，陈也柠和许翊年两个人在小会议室。

白板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算法逻辑和数据处理流程，桌上散落着各种报表和初步的训练结果分析。

许翊年后腰抵在桌沿，正面面对白板，思考了很久之后，还是神情凝重，向陈也柠解释模型上遇到的瓶颈：“……这里的梯度消失问题比我们预想的要严重，必须调整激活函数，或者引入新的归一化层，否则迭代效率太低，赶不上进度。”

彼时，两人都已连续高密度地连轴了好几天。

陈也柠坐在许翊年对面，看似专注，目光随着他的手指在白板上移动，实则大脑和空气差不多凝滞。

……

许翊年手上拿着马克笔，盯着今早灵魂显然没和她一起出门的陈也柠看了好一会儿……

与此同时，陈也柠彻底进入了神游状态，回过魂的时候，眼眸陡然一睁，就好像中间的时间被剪辑师成段剪掉了一样，下一帧没有任何起承转合地，就跳到了许翊年在她面前单手撑着桌面，俯身视线与她齐平，眯着眼睛盯着她的画面。

陈也柠有被自己和许翊年鼻尖的距离吓到，脑袋往后微微弹了一下。

许翊年知道陈也柠的魂回来了，支在桌面上的胳膊把俯下的上半身撑起来，垂眸看她说：“我还以为你睁着眼睛睡着了。”

就在许翊年起身的这个过程当中，陈也柠的视线忽然定格，看着从许翊年的领口滑出的冷光，紧接着就伸出食指，勾住从许翊年脖颈处垂下来的这条设计精巧的银色项链。

许翊年的后颈受到了轻微的向下拉力，正在向上一节一节抬起的腰部停顿了下来。

“这条项链……”陈也柠盯着，眼眸微微眯了起来。

与此同时，许翊年头皮瞬间一麻，想，糟了，最近忙得晕头转向，这条拍视频的时候才会戴的项链，今天居然忘了摘。

“这条项链……”陈也柠一开始只觉得眼熟，盯着看了一会儿后，全部想起来了，因为摩卡不露脸，所以总是在舞蹈动作间若隐若现的独特坠子，成了粉丝们辨认他的标志之一。

许翊年看着目光落在他脸上的陈也柠，在她的停顿沉默中，心跳速率呈45°角直线向上加速。

萦绕在对视着的陈也柠和许翊年之间的空气安静流动。

半晌，陈也柠忽然若有所知地挑了挑眉头，许翊年登时瞳孔微收，几乎是本能地呼吸一滞。

陈也柠了然地松开食指上撩起的那个冰凉的金属坠子，抿嘴看着许翊年紧绷的脸，脸上露出带着点揶揄和“被我抓到了”的狡黠笑容。

“许翊年，”她一字一顿，压低声音，调侃道，“还说我，自己也偷偷看摩卡的视频，学他搞了个同款项链，被我发现了。”

“……”许翊年整个人都愣住了，大脑宕机了三秒钟，才处理完她的话。

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松懈感瞬间冲垮了许翊年的紧张，让他逐渐有余力开始“瞻仰”陈也柠的脑洞。

许翊年看着陈也柠一脸“被我戳穿了”的笑容，没解释，随便她怎么发挥想象力，只要不掉马就行。

许翊年的沉默在陈也柠眼中更具有玩味性了。

“所以……你喜欢思思？”陈也柠看着许翊年疑惑这个结论是如何得出的表情，兴奋地阐述自己的推理：“你知道思思很喜欢摩卡，所以暗戳戳模仿他。”

许翊年无语地看着陈也柠：“你怎么不说我喜欢你。”

陈也柠亮晶晶的表情微微一顿。

许翊年：“你不是也很喜欢偷看他的视频。”说到“偷看”两个字的时候，许翊年反击一般，也一字一顿，加了点重音。

挺有效果，因为陈也柠瞬间不想和他继续这个话题了，“你刚才说的归一化层调整，具体方案是什么？”

许翊年暗暗松了口气，拉了下领口，把项链藏进衣领后，视线移向白板，继续讲模型上的问题。

……

会议接近尾声之时，许翊年和陈也柠敲定了初步解决方案，气氛刚刚有所缓和，陈也柠放在桌上的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南京-王经理”这几个字。

陈也柠在许翊年面前接起电话：“喂，王经理？”

电话那头的声音犹犹豫豫，但又焦急万分：“柠总……我们这边发生了一个意外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