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成为电子鱼 第5章 三个月

除去现有的三大基地之外，所有人工智能和新人类没管辖到的地方都叫禁区，一些在天灾后尚完好的地方，比如一些大商场，或者这座狮子山上的学校，就成了被驱逐或者放逐的旧人类住所。

温思渊本想对宋念辞说，她不想在这儿，没说要加入这个大家庭啊。

毕竟这里的环境那么差，到处都是灰尘和黄土，简直破败的要死。

但是转而又想，她不待在这儿，难道要回所谓的伊甸城吗？就算宋念辞说的都是假话，那么如果她还要回到所谓的基地，就少不了要这群人的帮忙。

所以她接下了所谓的表忠心的任务，如果真的完成了，也算是给这些人的一个交代，还掉原身欠下的人情。

她来到了这儿。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仿生人的家里还配备有浴室和清洗的用剂，但是根据沈玉京这个家的装潢来看，并不是温思渊刻板印象当中的那种纯科技风。

他更像是一个对着旧人类社会，有着单纯怀旧心理的人工智能。

对于她这个忽然闯进家里的人类，态度也是模棱两可的。

温思渊出来后，她弄脏过的地方都已经被清理干净，那安安静静的仿生人沈玉京正坐在沙发上，看着巨大落地窗外光污染极强的城市。

手里还捧着他的宝贝儿子。

他此刻就像一个木偶，对于温思渊出来毫无反应，只是出神的看着外面的城市。

“沈玉京，你在看什么？”

温思渊没有在此刻用靴子里的刀去划破沈玉京的皮肤，因为根据她随手丢的那一个多面体的结果来看，沈玉京显然比她想象中的高级仿生人速度还要快。

也不知道他的处理速度是多少。

沈玉京将怀中正眯着像素眼的小机器人放了下来，跟逗狗一样拍了拍机器人的脑袋。

“自己玩去。”

那个小圆筒的机器人就眨了眨像素眼，又用滚轮滚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也就是储物间。

沈玉京这才将眼睛看向温思渊，“洗好了？现在是要跟我吵架吗？温思渊？”

他直接将温思渊的名字叫了出来，这让温思渊有瞬间的恍惚，她下意识的就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沈玉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想，你还是把我当做了一个人。”

她这才想起，眼前的这个俊美男人确实是一个仿生人，那获取她的信息简直是易如反掌。

只是在城外的时候，由于她失忆了，所以当宋念辞他们问起她的名字的时候，她说的是自己的本名。

看来她也是穿到了同名同姓的人身上。温思渊偏偏还要嘴硬，“你看起来跟其他的仿生人都不一样，我把你当成人又怎么了？”

沈玉京不置可否的，勾了一下嘴角，很快又重新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真的是鲜少会露出一点情绪波动。

温思渊防备的看着他，见他始终都没有说话，她也就放弃了对他发起进攻的打算。

她泄了气，揉了揉头上的短发，“行了，不管如何，沈玉京，我要多谢你的帮助，将我暂时收留在这里。”

算算看，城内的巡逻应该已经搜索过了这一片地方，那么她刚好找机会去外面看一看，如何进入伊甸城内的内区。

她刚准备迈出的脚一停，不确定的将目光看向了沈玉京，“问你一个问题。”

“你知道怎么去伊甸城的内区吗？”

沈玉京感觉到有一些荒谬，眼中有了点惊奇的味道，是他太好说话了，还是温思渊根本就不知道怕。

“内区不是你们人类该去的地方。”

伊甸城中央有个高耸入云的巴别塔，在天空中的罩子下，最高层隐藏在虚假的电子云中。

据说图灵的核心就在巴别塔的最高层，而下方就是那三大制约杀器，只要图灵做出任何违反核心程序，以人类为主，永不伤害人类的条款。

被命名为“伏羲”、“女娲”、“盘古”的处理器就会启动。

再下面就是层层把关的高层新人类，他们守着图灵的一举一动，同时，四大基地中，伊甸城为尊，他们除了管控图灵，也是其他三座基地的主事人。

温思渊当然知道深入内区，进入巴别塔有多危险、多困难。

其实这任务她也不想做，要不就按照宋念辞说的那样，反正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伊甸城里做什么。

温思渊嘴上抱怨着，“好大威风。”

应该不知道吧，温思渊有些惴惴，这个时代她只知道科技和灾难并存，但一个人究竟能手眼通天到什么地步，她真的想象不出来。

沈玉京不在意地看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问道：“你去内区做什么？”

温思渊感到奇怪，以沈玉京的机械脑子，不至于猜不出来她这种半新不旧的人类要做什么吧。

“内区有什么最重要，我就是去做什么的。”温思渊回答道。

沈玉京有些明白了，他眼中的数据模块正在分析温思渊的心跳和呼吸波动，综合来看，问到为什么进内区，她呈现出了本来已经卸下的敌意和警惕。

“为了图灵。”沈玉京很明确地说。

“我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类一定要争论个不死不休，天灾降世是谁也不想的，人类一方面为了生存创造出图灵辅助，又有人为了生存决意要毁掉它。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温思渊其实也觉得，但是纵观她过去的世界，和现在这个混乱的时代，人就是一个矛盾体，有人爱，就有人恨。

那么，有人信奉图灵，当然就有人想毁掉图灵，一个人类造出的神怎么能反过来影响人类社会至今。

“这与我无关。”温思渊割裂地看着这个世界，她现在只想找到安稳活下去的方法。

原身刚开始那一身伤的背后，还不知道背了什么代价，旧人类那边碰见宋念辞那么个疯子，她哪哪儿都不讨好。

相比而言，眼前这个可以沟通的仿生人沈玉京，可以说得上是简直不要好太多。

沈玉京低头摇摇，动作都透露着人类无可救药。

“我可以帮你进入内区。”

温思渊的眼睛一亮，随即又带着犹疑看着他，“为什么？我如果干坏事，你们和图灵相连接的核心也会报废吧，图什么呢？”

他转身去拿了那个悬浮着旋转的多面体，漆黑的方块色泽高贵，他用手指搓了搓光滑的表面，像在分析，温思渊没有打扰他。

沈玉京垂着眼睛，捋起左边袖子，小臂内侧开了一个小方口，温思渊眨眨眼，刚想走近细细看，沈玉京就将那多面体塞到了手臂里，黑洞洞的小方口合上。

“那也不关我的事，”沈玉京垂下手臂，袖子顺势下坠，遮住了手臂，他再一抬头语气冷漠了许多，没有了那种平静的味道，“我只负责放你进内区。”

温思渊停下了再靠近的脚步。

屋子里灯光昏暗，外面的城市都比沈玉京的家要亮，他背对着光看着她，只有那眼睛特别亮，细碎的数据流在眼底深处静静流淌。

温思渊轻轻笑了一下，但她已经没有刚开始那种对沈玉京有点贪恋皮.相的那点子好感了，她终于意识到，仿生人不仅仅是个高级一点的人工智能。

这个世界的恐怖之处也不仅仅是人力不可抵挡的自然灾难，而是这群，如果排除内部构造，简直和新人类差不多的仿生人。

“有代价的吧，”温思渊敛了强撑的那点笑意，“我听听你们机器人怎么坐地起价。”

她也不是非去内区不可，温思渊心想，否则她现在就不会在这儿跟仿生人扯皮，一点儿也不着急。

基地还是禁区总得选一个，找个地方自.杀看看能不能回到原世界她又不敢。

不过如果回去，她一定要提出更加严格管制人工智能的要求，太可怕了。

明面上是说，图灵属于人类，但是那巴别塔里究竟还有几成人类，谁也说不清，人工智能统治世界？那太糟糕了。

沈玉京看着视野中的人，眼前画面的右边同步着人类的一切身体数据，脉搏、呼吸、眨眼频率都被分成了不同的小图，不断更新着波浪的曲线。

都显示着，温思渊在焦虑和生气。

沈玉京给她拿了个银色的手环，中央是一个由磁力连接的紫色不规则水晶，温思渊抬起手仔细看，发现其中有极其细小的红点，几乎像是她臆想出来的错觉。

且不说这个，最令她不敢置信的，还是这个仿生人提出的要求。

沈玉京用十分礼貌的话，说着威胁十足的句子，请求她教会他什么是爱。

人类的爱情？温思渊问道。

沈玉京举止得体优雅，给了肯定的答复。是的，人类的爱情，他说，不用想太多，我只是想理解这一情感。

在他诞生之际到现在，他已经见识过太多的人类，新、旧人类都有。

奇妙的生物一直是他的研究对象，他不是很能明白，那无端的悔恨、想要拥抱，想要触摸的感情究竟从何而来。

人类分明没有一笔一划写下的大量编程代码，但是身躯却能装下满满当当的情感。而其中，最难又最简单的——

爱，又是何物？

温思渊沉默了，她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男人对她来说实际上是一个可怕的生物，如果当做友情还好，但是超过一定的范围，男生就像会崩坏的程序，那骨子里的劣等品质大多数会战胜他们的教养。

面目全非起来很是快速。

但是温思渊还是笑着答应了。

不就是用三个月教他什么是爱吗？换句话来说，他不懂，她也不懂，想办法用三个月说服他。

某种说不上来，描述不出来的感情就是爱，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