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桥红药 第39章 孩儿……动了

灵萍缓缓凑近林枫，唇边的笑意宛如桃花初绽，语气温柔得几乎能滴出蜜来：“阿枫送雁给孤，孤恰好也有礼物要送给阿枫。”

她话音未落，已自腰间佩囊中轻轻取出一只小巧锦袋，细细解开红丝绦。锦袋中滑出两根雉鸟翎羽，通体鲜亮流彩，色泽斑斓，羽根深青，羽梢金赤，如秋水落霞，光华交映，正是罕见之品。

灵萍将这对雉翎慢慢放在林枫掌中，带着几分骄傲，唇边含笑，柔声道：“孤今日虽猎得白鹿，但最大的收获，是打下一只威风凛凛的雉鸟。此二翎便是那雉鸟最艳之尾羽，孤亲手取下赠你，只因——”

她停顿半瞬，眼中笑意更深，声音软得仿佛能沁入人心：“只因阿枫是孤心中，唯一的冠军。”

林枫怔怔看着手中那两道五彩斑斓的翎羽，流光溢彩，如泪中星火，温柔灿烂，只觉指尖灼热，那是灵萍亲手放入他掌心的温度。

热意翻涌至胸口，他缓缓抬头，眸中微着水光，望向灵萍的眼睛，当中映着他的倒影，清澈、缱绻，仿佛那眼底心间只容得下他一人。

林枫喉头发涩，唇齿微动，低声轻唤：“陛下——”

话未说完，他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灵萍的手。

那素白如玉的手背上，赫然有几道鲜红的划痕，细长而浅，却格外刺目。林枫心中一紧，眼神凝住，猛地伸手抓住她手腕，指尖冰凉，语气急促：“手怎么了？”

灵萍微怔，不以为意地一笑，语气轻松：“追那雉鸟时，被枝杈扫了几下，没什么。”

她本是随口宽慰，话语淡然，林枫却如被重锤击中心口，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胸膛剧烈起伏，唇角微颤，猛地呛咳出声，咳得身子一震一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咳……咳咳……”

他剧烈咳嗽，脸色迅速涨红，额上瞬时布满细汗，双肩不住发颤，整个人险些坐不住。

灵萍大惊失色，忙伸手要为林枫顺气，扶他倚靠，却发现自己的手已被他牢牢攥住。

林枫手指扣在她腕上，像抓住了最后的执念似的，力道虽不大，却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叫人无法挣脱。

他眼眶泛红，要将肺腑咳裂一般，一声接一声地咳着，声音低哑，仿佛胸中正被烈焰焚烧。

“阿枫！”灵萍语气发颤，满是焦急，“阿枫……你怎么了？”

林枫轻轻摇头，咳了好一阵，才终是缓过一口气，脸上仍是惨白如雪。

他低垂着头，胸口剧烈起伏，过了半晌，嗓音微微发颤，却分外清晰：“臣……不要这雉翎。”

灵萍略怔，眉头蹙起，眸中满是疑惑，轻声问道：“为何？”语气温柔，却掩不住一丝失落，仿佛她手中那一分心意，也被拒之门外。

林枫眼帘垂下，眼神盛满了疼惜，凝视着灵萍玉白手背上的划痕，薄唇颤了颤，低低道：“陛下因它受伤了……臣不愿要它。”

语声极轻，仿佛风中落叶，灵萍却听得真切，不由心口猛地一颤。

她看着林枫苍白憔悴的脸庞、微微发红的眼眶、因喘息而轻轻抖动的肩头，胸中像被狠狠揪紧了似的，酸涩又温热。

原来他不是不喜，而是心疼。那几道无伤大雅的划痕，他竟如此放在心上。

灵萍失笑道：“这算什么伤。”

她语气轻快，满是不以为意，唇角含笑，仿佛只不过是偶然被露水打湿了衣襟，不值一提。

可还未笑尽，皓腕却已被林枫冰凉的手郑重拉住，力道极轻，仿佛生怕碰疼了灵萍分毫。

他一言不发，垂下眼睫，眉目间满是专注，将她的手指缓缓拉近，用掌心覆住，温柔得仿佛在呵护一枚雪羽，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林枫的唇贴近灵萍手背的红痕，吐息拂上肌肤，温热中带着一丝凉意。

他极轻极缓地，一遍又一遍地吹着气，呼吸温温软软，带着微弱的热度，一丝丝抚在伤痕之上。那柔和至极的气息仿佛细雨拂过春柳，又似晨曦中微风掠过湖面，细致无声却极深刻，带着无法言说的疼惜。

林枫的动作几近虔诚，好似掌中捧着的不是一双手，而是他心头所敬、所珍的明月。

在他那般郑重其事的吹拂下，灵萍面上笑意渐渐褪去，神情一点点沉静下来。

她望着林枫低垂的眼睫，那根根睫毛在灯火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额角有细汗未干，眉头微微蹙着。

分明自己还轻咳不休，却为这几道小伤如此认真，灵萍的心湖中仿佛坠入了一颗璀璨的星子，泛起层层涟漪。

良久，林枫才抬头看她，眼中一片水润微红，神色中满是心疼与愧疚，喉头微哽，声音低得像随时会碎掉一般：“陛下……还痛吗？”

灵萍一时怔住。

她从未见林枫这般郑重，这般小心翼翼。那一声“陛下”，话音温软、低柔中满含忧惧，让她心头发颤。

灵萍眼眶猝然一热，强忍酸涩，缓缓摇头，目光温柔如水，笑着低声道：“不痛，一点都不痛。”

她说着，牢牢反握住林枫的手，十指交缠。那手冰凉微颤，仿佛一只在风中瑟缩的飞鸟，她便用尽全力去温暖，指尖一寸寸摩挲他的掌心。

灵萍声音极低，却字字如锤，缓缓道：“阿枫，这下你该知道，萍儿看见你伤、你病、你痛，心里有多难过了。”

林枫一震，喉头发紧，手指在她掌中轻颤。

他眼睫微动，垂下目光，像是躲避，又像是不敢直视那深情的目光，沉默片刻，哑声道：“……这不一样。”

林枫声音极轻，带着一种莫名的倔强，好似一把锋利的针，在灵萍心口轻轻一刺。

灵萍一顿，手指扣住他腕骨，直视他的双眼，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话语中带着一丝压抑的颤音：“怎么不一样？心疼、爱护自己心悦之人，此情此心，有何不同？”

她的声音不高，却句句扎入林枫心底。

他眼中水光更甚，终是不再躲避，缓缓望入她眸中那片澄澈如夜海的深情，唇瓣微微颤动，仿佛要说什么，可话至喉间，仍是咽下，只轻轻垂睫，默默在心中低语——

我出身卑贱，曾历万般苦厄，披暗影长衣，满身污名，怎配得上你这般厚爱。

林枫心头翻江倒海，感动、羞愧、幸福与自卑交织，所有情绪几乎要溢出眼眶。

他胸中发紧，正想松开手掌，忽然眉间一动，腹中传来前所未有之感，如有水波在体内荡漾，小腹处亦一阵极微弱、却鲜明非常的异样——

仿佛有一尾幼小柔软的灵巧鱼儿，在体内水泽中轻轻摇摆，略带顽皮，却又确凿分明。

“……唔。”林枫陡然怔住，呼吸一窒，唇间不自觉地轻哼一声，眼神稍凝，身子略僵，掌心顿时抚上小腹。

那突如其来的律动让他微微屏息，指尖极柔极缓地抚腹，生怕惊扰了那奇妙的动静。

灵萍察觉林枫身子僵住，立刻紧张地俯身凑近，声音温柔而充满关切：“阿枫，怎么了？”

林枫望着她，眸光微颤，眼神复杂又惊喜，竟仿佛有些恍惚。

他唇瓣轻动，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惊叹，又似自言自语：“……孩儿……动了。”

灵萍身子一震，怔了半瞬，眸中霎时泛起浓浓惊喜，忙飞快将手轻轻覆上林枫的小腹，掌心紧贴那温热的微微隆起之处，目光炽热而慎重，仿佛怕错过了这天地间最细弱的震颤。

林枫亦将手覆在她手背之上，十指交扣，与她一同贴近生命最初的跃动。

片刻间，一股极轻极浅的力量，仿佛天光乍现，仿佛柔风拂叶，仿佛羽毛摽水，自灵萍掌心掠过。

那悸动极微弱，似有似无，却清晰无比，像是腹中那个尚未成形的小小生命，在以最原始的方式与他们打招呼。

那是她与林枫的孩子，在她指尖轻轻回应。

灵萍眼眶猝然发热，眸中浮出晶莹水光，她缓缓贴近林枫，与他额头相抵，低语呢喃：“是我们的孩儿……阿枫，这是我们的孩儿啊。”

林枫轻轻点头，微颤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神色怔忡而温柔：“孩儿在说话呢……”

秋风穿帘，帐内温灯如豆。

林枫紧紧握住灵萍的手，那双手，仿佛抓住了生命中最温柔的救赎。

灵萍伏在他怀中，缓缓贴近他小腹，唇轻覆于衣袍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