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人烟稀少,路旁的小铺大门紧闭,稀疏的路灯堪堪照亮回家的路。
房屋的缝隙处,偶尔传来小动物活动的窸窸簌簌,吴纾收紧手臂,左右警惕,不禁加快脚下的步伐,尽快赶回家中。
随着不断接近山脚,别墅的轮廓总算出现在吴纾的视野中。
只不过,别墅通体漆黑,寻找不到一点亮光。
印象中,傍晚下班时间刚到,柴昭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律所,怎么到现在别墅里面还是黑的?
难道柴昭明投资失败,没钱交电费了!
回到别墅,吴纾将一楼的灯全都打开,从客厅到卧室、再到厨房,物品早上离开时别无两样,没有任何柴昭明回来的痕迹。
“柴昭明!”吴纾仰头,牵动全身力气向二楼大喊,“你在里面吗?”
回应她的,只有在声波中舞动的尘埃。
她从包中拿出手机,尝试向柴昭明发送信息。
吴纾:你出去了吗?灯也没开,朝房间喊你也没反应。
吴纾:如果你方便回消息的,随便回点什么都行。
算算日子,柴昭明上一次消失距离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下次的消失会是一个月之后吗?
当时的他,还用“项目需要”为借口含糊过去。为了配合他,吴纾选择相信。
那么,这次也会消失三天吗?吴纾竟有些期待。
床上的人全然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此刻正坦然待在自己的意识中活动。
意识里什么都好,就是每次都要招待老头。
“老头,你怎么又来白喝我的茶!天上的茶水不能满足你了?”
“老夫一个月就来一次。”
“敢情我这里成了你一月一次的打卡点。”
“‘打卡点’?哎呀,这是——人间的东西?”
“说了你也不懂。”
月下老人撩起衣袍,在柴昭明的对面的圆凳就坐。
“小子,先前提到的那个人,查得怎么样啊?”他唤起一阵风,吹散了茶水的滚烫,茶香扑鼻,“不错,这茶泡得愈来愈深得我心。”
“见到了,是个麻烦,百年前就在凡间。”
“你就不怕她提高警惕,到时候近身会变得很难。”
“仙术没练到家,暂不是我的对手。”
“无论如何,竟然发现有神仙私下凡间,你好好盯紧。”
“不干,忙死了。”
“姻缘管理由姻缘簿负责,七夕过后,香客也会变少,你和老夫说说,你还有何可忙?”
“老头,你莫不是忘了我白天还要打工,调查‘空白签’?”
“年纪大了,记忆力下降,好像是有这么件事情。”
“上次不是提过我在一处叫‘律所’的地方工作。拿到空白签的人是律师,类似天庭和判官争辩的神仙,为了接触到此人的情感动向,我成了她的同事,就是和她一起干活。”
“不过小子,我劝你还是想想其他办法,莫要为难凡人。”
“我说老头,这有什么问题?”
“老夫是担心这个凡人使唤不动你!连老夫都办不到的事情,凡人又能奈你如何?”
“......”
“罢了罢了,记得保护好你的身份,留意那位,有事禀报。”
“知道了知道了,听得耳朵都起茧子。”
神仙总是来无影去无踪,消失往往只需乘坐一缕清风。转眼间,意识里再次剩下柴昭明一人。
月下老人吹凉的那杯水,水位并未下降,也不知道他从何得知自己的泡茶技术有所进展。
柴昭明的意识世界中,术法筑成地基,漫无边际的云雾笼盖之上,方圆百里,只有一张圆石桌,和两张石凳。
百年来,也只有月下老人能够到达他的意识。多数情况下,月圆之夜过后的三天,都是柴昭明独自一人。
没有柴昭明出没的日子,吴纾维持正常的生活状态,该吃吃该喝喝,她是一个不落。
只是,令吴纾疑惑的另一件事发生了。
这天,是柴昭明消失的第二天。
临近下班,张诗意突然说想要参观吴纾新租的房子。
拾亿:纾纾,我好像还没去过你新租的房子。
拾亿:刚好今天客源少,要不我早点打样,来找你?
拾亿:店里出了新甜品,带给你尝尝。
......
一打开手机,“拾亿发来10条消息”明晃晃出现在屏幕顶部。
吴纾:好,我下班直接过来店里。
下班时间一到,吴纾将文件合上,没有任何留恋地提起包,往门外走去。
距离店门口还有十多米的距离,吴纾已经能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街边左顾右盼。
这边,张诗意也注意到吴纾,举起右臂拼命挥舞。
“给你,新鲜出炉的。”
吴纾伸手接了过去,“怎么想到来家里参观?”
“这不恰好有空,想起你换了地方住,我还没去过。说起来,租房子我也是出了一份力。”
还真是,要不是张诗意当时有房源,吴纾还不能做到如此快速地腾出旧的房子。
张诗意接着说道:“纾纾你也是,搬进去这么久也不邀请我去做客!”
“好了,我下次新房入伙,第一个就告诉你,好不好?”若是张诗意知道自己和一个颇有姿色的男人住在一起,吴纾怕是要被她追着跑三天三夜。
“这还差不多。”
两人边聊边走,路程在体感上都缩短了一半。
别墅大门外,张诗意指着面前的别墅,歪头质问吴纾:“纾纾,你也没告诉我你住的别墅是这样的!这生锈的铁门、长满杂草的院子、生命力顽强的藤蔓,还有这破旧的瓷砖......”
“其实里面的设施都看得过去。”看来只要是正常人都认为柴昭明这栋别墅不像是住人的,倒像是——养鬼的。
“纾纾,你最好别骗我。不然我把你拐回我家住。”
面对毫无震慑力的威胁,吴纾妥协了,“先进来吧。”
面对吴纾的靠近,大门没有作任何的阻拦,自动开启,为她让出一条通道。
跟在后头的张诗意自然而然地跟跟随吴纾进门,“砰——”的一声,原本已经打开的大门猝然关闭,将张诗意阻挡在外面。
迈出去的脚步不但紧急收回,还被这大门的仗势吓得往后弹跳一大步,张诗意用手捂住胸口,嘴上不受控制地大喘气。
就连吴纾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眉头沟壑纵横,锋利的眼神要将大门的结构看穿。要不是找不到柴昭明的去处,真想直接上前理论。
“怎么样?你没事吧?”原本已经进到院子的吴纾见到张诗意这般模样,连忙折返出来。
前一秒还紧闭的大门,待吴纾靠近时,又再次开启。
这个时候,张诗意差不多缓过神来,“纾纾,这扇自动门是不是只能识别你啊?”
“目前看来好像是。”
“要不你试试用钥匙打开?”
这下换成吴纾苦恼了,“我......没有钥匙。”记得柴昭明曾和自己说过,今后别墅里的门碰到她靠近会自动开启,无需用钥匙。她每天进出都畅通无阻,久而久之就没再纠结钥匙的问题。
“什么?竟然还有不给钥匙的房东?纾纾,你会不会是被骗了?”
“额——目前看来可能性应该比较小。”
“那看来今天是没有机会了。”
“不好意思啊诗意,改天解决了问题我再邀请你来,好不好?”
“好好好,总有机会来的,别太担心。不过,你得和你的房东好好理论一下,不能浪费你身为律师的好口才。”
“嗯,听你的。”
拜访无果,张诗意趁着天色还不算太晚,依依不舍地告别后就离开了临清别苑。
解决进门的问题,还得等柴昭明回来才能有解决的途径。按照上次的日子推算,再过一天,就该出现了。
流光易逝,时间很快来到第四天的早晨。
连轴转了一个月,吴纾迎来万众瞩目的休息日。
在这天,没有电话、没有文件、不见客户,自然也不用早起。
上午时分,紧闭的窗帘挡下刺眼的光线,纵使屋外的鸟鸣雀跃,吴纾依旧不为所动。
直到屋里传来锅碗瓢盆的金属撞击声,吴纾迫不得已从美好的梦境中抽身,扯下眼罩,打开手机,已是本能反应。
算算日子,就是今天,屋里的噪音也就不足为奇。
“柴昭明,大早上的你在干什么?”
“起了?早餐马上出锅。”
几天没见的柴昭明此刻正在厨房和客厅来回折腾,就像出差途中偷偷回来的丈夫,亲自下厨做饭,当作给妻子的一点小惊喜。
洗漱完的吴纾坐在饭桌前,盯着他一趟一趟从厨房将早餐端到饭桌上。
这段异常丰盛的早餐不免让吴纾有些怀疑,“你——不对劲。”
“是吗?都吃这么多次,不差这一次。”
是这么个道理,吴纾顺手夹了块煎蛋放进自己的碗中。
“柴昭明,别墅的门只有我们两个能随意进出吗?”
“嗯。”
“不可以用钥匙开吗?你的铁门太吓人。”
“又不会拦你,有什么吓人的地方。”
“拦我朋友。”
“......名字?”
“张诗意。”
“行,下次就能进了。”
“就这样?”
“就这样。”
吴纾吃下最后一口面,半信半疑地这张淡定的脸。
“虽然我长得好看,但是也禁不住吴律师这么盯着我。”
“......我那天在绛缘寺外面,看到外墙上冒着金光,没一会儿就看不见,很是奇怪。”
收拾餐具的手一收,餐盘险些掉落在地,喉咙发紧,注意力被迫从手上转移到吴纾的话语中,“什么时候?”
“郑澜和李旭骅前往绛缘寺那天,我在外面看见的。”
“除了你,没别人?”
“没。哦,还有一个扫地僧,但是他听完我的问题,似乎比我还紧张。他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说不定只是干活太累单纯的出汗罢了。”
背后的手悄然掐诀,柴昭明试图用术法掩盖吴纾的这段记忆,因为他也解释不清吴纾为何能看见绛缘寺四周的法术波动。
“咦?你背后怎么突然亮灯?我记得这个位置没有装灯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