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一直坐着的柴昭明眉心拧紧,手上的笔筒频率稳定地敲打自己的膝盖。去了一天绛缘寺,吴纾这边竟引来这等麻烦事。
“偷情?我与李先生未曾有半分肢体接触。同理,这些照片上的亲密姿势我从未做过。见李先生是因为您的委托需要。”吴纾压下内心的恼怒和困惑解释道。
郑澜充耳不闻,直指地上的照片,质疑道:“你说再多又有什么用?我只相信我现在看到的,我看到的就是你和我老公亲亲我我,还被人拍下来。你看到这些不感到羞耻吗?”
“郑女士,我断不会因为没有做过的事情感到羞耻。至于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将真相呈现在你面前。”
没等郑澜接话,柴昭明起身走到吴纾身旁,就近捡起地上的一张照片,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着,随后向郑澜示意手中的照片,语气随意地问道:“这些照片,谁给你的?”
“你是在怀疑这些照片是假的吗?”郑澜没有正面回应。
“女士,我们法律工作者,怀疑来怀疑去的,最正常不过了。莫非,您并不知道这些照片是谁给你的?”
“我、我偶然在家里的邮箱中发现的。信封上没有写任何人的名字,信封我也扔了。”
“于是您看到照片就自然而然相信吴纾和您丈夫有一腿的真相了?”
“正常人看到这样的照片难道不应该相信吗?”
“我同意,但换成吴纾,我还是选择保留意见。”柴昭明潇洒地将手中的照片旁边的桌子上,“恐怕您很少接触吴律师,这个工作狂魔啊,脑子里可是纯的只剩工作。”
吴纾:工作人设维持过剩。
“你是她的同事,自然会偏袒她,我为何相信你。”
“就如吴律师所说,我们会将真相送到您面前,届时,吴纾有没有勾引您丈夫自然就知道了。还有,我猜您其实并不想跟您丈夫离婚,以离婚诉求来找律师是为了引起您丈夫的注意,对吗?”
“我不想离婚还来这里做什么。”
“您丈夫一直忙于工作,您与他的交流聊胜于无,出于各种原因,您认为自己不能再继续维系这段婚姻,于是您找来律师帮自己。但是您后悔了,以至于您看到这些照片倍感愤怒,我说的对吗?”
“是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我可以帮助您修复你们之间的婚姻关系。”
“年轻人,说大话可是会毁前程的。”语毕,郑澜果断离开接待室。
接待室终于迎来短暂的安宁,吴纾默默蹲下,将地面上的照片一一捡起,而刚刚结束舌枪唇剑的柴昭明正在满地找水。
她将照片整齐叠好后装进信封,递给柴昭明,“第一次见你说这么多话,谢谢你。”
“吴律师,比起嘴上感谢,我希望你来点实际行动。”
“比如?”以身相许?
“这周你做饭。”
“没问题。”吴纾看向他,抿唇微笑,“对了,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信息?还不提前告诉我。”
“来不及。”他也是刚刚才知道。
“你说他们最后真的不会分开?”
“是——你不会没谈过恋爱吧?明眼人都看出来他们只是不沟通导致现在的局面出现,哪有这么复杂。”
“还真没谈过。你看起来经验很丰富?”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吴纾,你不会是猪吧。”
“......你才是猪。对了,你刚刚录音了吗?”
“你的脑子还真是只有工作。”柴昭明晃动手中的茶杯,笑意懒散。
“......万一她反悔呢?”
“谁知道。”他放下茶杯,起身插兜悠闲地走出接待室。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吴纾总能感觉到他身上似乎带有很多秘密,她好像一直都没有真正了解柴昭明。
在收拾接待室物品的过程中,她发现柴昭明还顺走了那沓相片,内心不禁期待:他拿走照片又要干什么?
经过郑澜这一闹,吴纾工作的激情都被削减一半,
情绪敏感的委托人、毫不配合的对方当事人、浑身是刺的相关人员,脑子里一想到郑澜的委托,便倍感头疼。
原本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完成的任务,今天她花了三个小时。
整理好桌面资料后,她捶了捶酸痛的肩膀,拔掉设备电源后拎包离开。
想起来答应了柴昭明轮到她做饭,步伐不知不觉加快几分。
回到别墅,吴纾放下东西准备进厨房,却见柴昭明端着两盘菜从里面走出。
“不是说我做饭吗?”她进厨房帮忙端菜。
“一时间没忍住,明天吧。”
饭后,吴纾想起今天照片的事情,于是询问柴昭明拿走照片的原因。
柴昭明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起身走上二楼房间。不一会儿,他拿着一袋熟悉的信封回到一楼,放到吴纾面前。
“照片还你,我用完了。”
“所以?”
“照片是假的,真正的照片就如同你说的这样,你和李旭骅什么事都没有。”
拿起桌上的信封,吴纾取出里面的一张照片,在眼前仔细观摩,还是没能看出照片的破绽,“这照片看起来也太逼真,真到我都要怀疑我自己的记忆,现在的图像合成技术竟然已经到这种地步。”
“因为上面的技术怕是等你成仙了才能发现。”他夺过吴纾手里的照片,轻轻敲打她的脑门。
“柴昭明,你又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吴纾抬手推开他的动作,“人只有生和死,这都是生物发展规律,哪有什么成不成仙的。”
“嗯,你说得对。如果你知道照片是假的,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找出谁给郑澜送这些迷惑的照片。”
“你有怀疑对象?”
“没有证据指向,不能随意怀疑。”
“接触过这些照片的人有你我、郑澜、邮递员,还有——贾凡。”
“贾凡!?他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柴昭明摊手耸肩,转身回到楼上的房间,留给吴纾一连串的疑问。
她盯着手中的照片陷入沉思,片刻后,她决定约见贾凡。
吴纾:帮我约一下贾凡,理由你把握。
禁止上班:下班时间,禁接任务。
吴纾:两天约到。
禁止上班:......
虽然柴昭明工作都是一副咸鱼翻不了身的模样,但是吴纾好几次发现,他的工作效率非常高,质量对一个行业新人来说都不错。
原本以为他并未将约见贾凡这件事放在心上,结果交待任务的第二天下午,吴纾就接到来自柴昭明的信息。
至于为什么明明两人的办公桌连在一起,却还是需要通过通讯保持联络呢?因为柴昭明又提前溜走了,美其名曰“出外勤”。
禁止上班:明天上午九点,临清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吴纾:知道了。
禁止上班:嗯。
吴纾:你怎么又提前溜了。
禁止上班:出外勤。
吴纾:你的理由全律所听得耳朵起茧。
于是,柴昭明成为全律所“跑外勤第一人”,他不但要和吴纾一同出外勤,还要接受来自其他律师的外勤任务,可谓苦不堪言。
近期的一次外勤很快到来,两人再次来到市中心的写字楼。有了贾凡的带领,进入大楼内部比第一次顺利很多。
电梯间里,吴纾在思考待会怎么向贾凡开口。
反观贾凡,柴昭明不知道用了什么理由约的他,他今天对吴纾的阿谀奉承快要溢出整个电梯间。
一路上,两人跟着贾凡来到了他的办公室,在离门最近的沙发上坐下。
坐在沙发上的柴昭明手指交叉放置大腿上,身子慵懒地靠在沙发的靠背,不见一丝身为客人的拘谨。
他假装随意地环顾办公室的陈列,视线最终停留在贾凡手上的大金手表,眉头轻佻,饶有兴致地问道:“贾经理的办公室布局格外有情调啊!”
“咳,贾经理不要见外,我的助理生性不着调,其实挺靠谱的。”吴纾努嘴角扯出一个微笑。
“哪里哪里,说不定二位的家中格调更胜一筹。”贾凡摆摆手,给吴纾和柴昭明端上热茶,“听柴先生说您突然有意投资我们公司?”
“这个小柴可能听错了,想投资的不是我,是他想增加出资。我今天来是因为另外一件事。”
“谁投资我们都是欢迎的。那么吴律师说的另一件事是?”
“贾经理平时热爱摄影吗?”
“摄、摄影?吴律师问这个做什么?”贾凡的额头开始分泌出细小汗珠。
“是这样,我手上有一个案子,初步判断您可能和其中的某个环节有所关联。”
“贾经理别紧张,就当正常聊天,我不会因为您干了些什么而撤资的。”柴昭明冷不丁补充道。
“贾经理见过这组照片吗?”吴纾将照片的复印件递给贾凡。
看着对面递过来的照片,贾凡怎么会不熟悉,这可是他亲手递交出去的。“这照片上不正是吴律师吗?我怎么会见过你的照片。”说完,不仅额头汗珠密布,就连手都开始不自发地抖动。
“看来贾经理还是太紧张了,只是问一下你见没见过。”柴昭明察觉到贾凡的异常,递给他一张纸巾。
接过纸巾就往额头上擦,嘴里不停地嘀咕道:“没什么事就请回、没什么事就请回......”
“您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吴纾试图作最后的挣扎。
“我知道也不能说啊!”贾凡猛地捂住嘴巴,又慌作没有发生过一样松开,“不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悬着的心还是没能放下,吴纾满是不甘地离开贾凡的办公室。
已经来到走廊上的吴纾正要转头与柴昭明探讨进一步行动,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她折返到办公室,怎料大门不知何时被人关上,任凭吴纾怎么扭动门把手,都打不开。
吴纾卯足力气拍打门板,敦实的声响在空气中停留几秒后,得到的却是真空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