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字难解 第47章 情字难解（二）

七月二十五日上午，君瑶和君雅望二人如约来到已经热闹十分的君府宅院之中——君府的当家主母、如今皇帝的亲姐姐，隋妍的生辰自是值得大番操办；而因处于非常时期，应隋妍的要求，已经将宴请宾客名单缩了又缩，宅院中多半是摇光城的百姓，而非鲤城的“贵宾”。

这对欧嘉林和君瑶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二者都可以趁机藏匿于人群中，一位是为了躲掉不必要的见面，一位则是为了见想见的人。

“堂主大人，好巧啊。”欧嘉林真的没想到这个时间会在前庭的水廊上见到君瑶，他以为她现在应该和君雅望一同待在隋妍身边。

君瑶无聊地看着锦鲤——被父亲好生看护着，这六条锦鲤倒是长大不少；“这里是乐廊，游乐赏玩的地方，见到我有什么奇怪的，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呢。”

“将军夫人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

君瑶淡淡开口，“在母亲那边，碰上丞相和公主了。”

“这锦鲤真不错。”欧嘉林知道自己问错了话，瞬间变了话题。

“嗯。”见状，君瑶简单的回答之下暗藏一丝笑意。

前不久——

“母亲。”

“伯母。”

君瑶和君雅望喜笑颜开地一同开口并将贺礼递与隋妍。

“多久没回来看过我了？”隋妍将礼盒放到一旁，牵过君雅望的手，却对君瑶开始了“说教”。

“上次雅望回门，我不是跟着一起回来了吗？”君瑶习惯性地回话，一想今天是母亲生日，“虽然那次回来了，但那都多久之前了？是女儿不对，不该这么久不回家看看母亲。”

“三月份你回来的那次，为何不去后山看我？”隋妍存心逗逗自己的宝贝女儿，谁让她一年不回来几次？

“我那不是担心自己思念过度，一见着母亲就舍不得走了嘛。”

“你呀，不过瑶儿何时喜欢打扮自己了，腰间的这几朵鲜花……”

“姑母——”

君瑶想当时自己翻的那个白眼，怕是被隋慕好看到了。

若不是君雅望来到自己身边拽了下衣袖，君瑶怕是不会行礼的；即使是当着母亲的面。

隋慕好面上也有些意外，她明明瞅着靠近晌午的时间才来，还以为君家的人早就拜会结束去别的地方了。稍一点头后，隋慕好直接绕过君瑶二人来到隋妍面前，这时才挂上笑脸：“姑母，许久不见了。欢喜，一一呈上来吧。”

“是。”隋慕好的贴身婢女便开始一件件宣读贺礼的名称，在外等候的仆人流水般从身前经过；君瑶和君雅望在一旁大眼瞪小眼，走也不是，留也不想——秦柏已经默默地走到了君瑶身旁。

“往年公务缠身，不曾来为夫人祝贺，如今得见此番场面，倒是有些遗憾过去了。”秦柏笑着说完，声音并不大，估计君雅望都不一定听得清楚——好像是特意说给她听的。

君瑶轻轻抚了一下腰间的花，因着时间太紧，下马车后就直接奔母亲这儿来了，只好将花暂时别在了腰间。

看来她是应该回应一句的。

“只要大人乐意，这种场面怕是不值一提。”

秦柏无声地勾勾嘴角，直接越过君瑶，看向另一位有些紧张的女子。“这不是我们的将军夫人吗？”

“丞相大人说笑了，在这里，她只是我的妹妹。”君瑶稍微上前一步，挡住了秦柏投向君雅望的视线。

“几个月不见，老夫怎么觉得三小姐整个人都变了些？”秦柏看了一眼低下头去的君雅望，面目慈祥地对上君瑶的眼神，“如若发生了什么事，只要君府开口，老夫自是鼎力相助。”

“丞相大人公务繁忙，还要分神挂念君府，这份心意君瑶定会禀告家父。至于我变了这种子虚乌有的话，怕不是大人眼随心变了？”君瑶故作得体地开玩笑般说完了这些话，随后牵起君雅望的手，继续说道：“瞧我，和您聊得太投机，都忘记父亲还在等我们。大人可要一同前去？”

“自是不打扰了。”秦柏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这般伶牙俐齿，怎的上次他就没瞧出来？看来那张匿名信上所言是真的无疑了。

这君瑶，这君府三小姐才是那个清影堂的堂主。

明明没有证据，秦柏就这样说服了自己去“相信”。

“母亲，我和雅望还要去父亲那边，来和您说一声。”

“好，我待会儿就过去；慕好，你和她们一起吧，我还想和秦大人叙叙旧。”隋妍轻轻拍了下隋慕好的手背。

隋慕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君瑶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从她进这个屋子开始，她就觉得君瑶的眼神冷得要命，哪里像是给她母亲庆贺的；方才还同隋妍故作亲切地互相唠了家常，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只得答应下来。

虽然是一同前往，三人简直像各走各的。

隋慕好同她的婢女走在前面，三五步之后是君雅望和君瑶。

前者小声地责备方才君瑶不该为她出声，打破了之前秦柏对君瑶的印象；后者则在走神，嘴上单字蹦儿地回应着，心里却在遗憾没带沈南星来。

若是他来，君瑶就能知道母亲口中的“叙旧”是什么了。

卿歌寒的事情本就令她在意，再加上之后欧嘉林不止三次地和她说要注意丞相府；纵使她找不出秦柏敌视清影堂的原因与逻辑，她也不得不注意了。

可卿歌寒的事情过后，丞相府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动作。

所以，君瑶想她是否可以认为，方才秦柏的那一番话是他要开始采取行动的信号呢？

“瑶儿，雅望，这里！”

看半夏高兴地在左厅前同自己打招呼，君瑶的思绪稍稍回笼；现下母亲的生日最重要，无论如何要让今天圆满地过去。

隋慕好及时按住要出声的欢喜，目不斜视地从三人身边走过，直接进屋找君祎去了。

君瑶看在眼里，没有说什么，反倒是君雅望又在旁边说起来：“小夏，那毕竟是左月的公主，你不行礼是不是不太好？”

半夏往隋慕好背影方向轻轻瞥了一眼，“装作不认识就好啦。今年是因为你们回来，不然我都是在后院的，不会碰上这公主；再说，瑶儿不喜欢，我自然也不喜欢她。”

“好了，不说她了。”君瑶内心顿时有些烦躁，却还是笑着对面前两位姑娘说道：“我去前面透透风，你们先进去吧。雅望，记得不要太靠近隋慕好。”

“瑶儿，你去哪儿，我陪你一起吧？”半夏见君瑶的脸色有些不好，猜测是隋慕好给她的压力，满是担忧地询问；总是报喜不报忧的君瑶，自己也想为她分担一些烦心事。

“小秋哥在里面吧？他对隋慕好的印象不太好，你们进去看着点儿他。最多一刻钟我就回来了。”刚走几步又折返回来，君瑶指了指腰间的花，“小夏，如果你有空闲的话，帮我找一个小花瓶可好？”

多年的默契，对君瑶的想法，半夏自是了然于心。“要不你现在就把花给我吧，我把雅望带去君乾哥那里之后就给你安置好。”

“谢谢小夏。”

“和我客气什么？”

欧嘉林自是不敢问君瑶碰到隋慕好和秦柏之后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是不敢问吧，只是在这样的日子里，他不想问，不想让那张本就苦闷的脸更加苦闷。

而本想说下去的君瑶见对方照顾自己的情绪而转移话题时，自是不愿意破坏这份好意；虽然可能她并不需要吧。

两个人一直在这里呆站着看锦鲤也不算一回事，想着自己无由躲避两天，歉意油然而生，君瑶开口问道：“待会儿你去左厅吗？”

“我现在是摇光城的百姓，左厅不是我能去的地方。站在这儿和你说话已经受到不少的注视了，若和你一同去左厅，不合适。”

本来也没想带他去的君瑶接下话头自然而然地说道：“那我过去了。”

“……”还想为自己再争取一下的欧嘉林。

“瑶儿，瑶儿，”半夏有些小喘地跑来，打断了欧嘉林的话。

“不急，小夏，”君瑶体贴地迎上去为她顺气。

“雅望被那个公主带走了。”半夏等不及气顺，磕磕绊绊地说下来；她如自己所言将君雅望带到君乾身边后便拿着花去找小花瓶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白瓷瓶，回到左厅却只看到君乾。一问才知道隋慕好来找过君雅望，并且君雅望并没有拒绝，所以君乾也没有理由拦下——说到底这还是在君府之中，君乾只让半夏去告知君瑶，自己接着去招待那群贵宾了。

闻言君瑶眉头一皱，欧嘉林上前一瞧，得了，更加苦闷了。

“这位小夏姑娘，你确定是将军夫人‘被带走了’吗？”欧嘉林问道。

“大概是？”半夏这才注意到欧嘉林，挺拔英俊的男子着一身月白色的衣服，飒爽干练；腰间似是有佩剑的痕迹，一副剑眉烘托着侠客气质；嘴唇略微抿紧，好像是在担心什么。

很快回过神来，半夏看向君瑶，“这位公子是……”

君瑶本来在担心君雅望，担心这个有些天真单纯的丫头会中隋慕好的设计，在听到半夏的问题后又有些恍神，想起既然隋慕好和秦柏都在，如若他们看到欧嘉林的话……

“他是我的……”义兄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君瑶的话便被欧嘉林打断了。

“我是她的下属，给她干活的。”欧嘉林突然笑了。

“那你也是清影堂的咯？”半夏问道。

还以为君府的人全部都不知道君瑶是清影堂堂主这件事的欧嘉林微微愣了一下。

“好了，小夏，你知道隋慕好现在在哪儿吗？”

“噢，君乾哥说大概是在梧桐树那边的溪桥。”

对君祎的客套问候并没有花费隋慕好太多的时间。

结束之后隋慕好便直奔目标而去了，看来君瑶确实是不放心自己，难道那么一个大活人，自己还能生吃了不成？

在王宫之中尚可不成，何况是在君府。

“见过公主。”

“不必多礼。听闻溪桥那边梧桐树生得极好，本公主……我就是来问个路的。”隋慕好笑吟吟道。

君雅望心想这人还有好几副面孔。

君乾刚抬起手要招呼一位君府的仆从过来给公主带路，隋慕好却紧接着说道：“荣夫人，可否赏脸一同前去欣赏一番，正好也不必劳烦大少爷为我指路了。”

“恐怕不……”君乾的话又被打断——

“好啊，荣幸之至。”

方才看面前两位姑娘对视而笑，现在又看着她们一同离去的背影，君乾的内心有些微妙。

“我以为你会拒绝我的。”走出人群后，隋慕好低声吩咐了几句，欢喜便离开了，只剩两人结伴往溪桥那边走着。

“我第一次听到有外人唤我‘荣夫人’。”本是严肃的气氛，说到这儿君雅望却不禁莞尔一笑，“不知公主想和我说些什么？”

“自然是想问问你，”隋慕好特意停顿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倒像是在审视面前的人——

“想问问你，名司对这场战争的态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