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的叶濯缨,以一场横跨学界与商界的雷霆手腕,促成了三大通信巨头的历史性合作,将「量子安全通信」铸成了国家信息安全的基石。
消息传出的那天,汤睿正在一场跨国并购案的谈判间隙。他看着平板上推送的新闻——照片里,少年在人民大会堂的闪光灯下与商业巨擘并肩而立,神色平静,目光清冽如雪。那身量依旧清瘦,肩脊却已能撑起一个时代的重量。
汤睿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许久,一种混杂着极致骄傲与尖锐刺痛的情绪,猝不及防地凿穿了他常年冷静自持的外壳。
他意识到,自己深爱着叶濯缨。
不是对天才的欣赏,不是对弟弟的呵护,而是想要完全拥有这个灵魂的、男人对男人的爱意。
这个认知让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钢笔。
十九岁与二十八岁。
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与他哥哥的挚友。
这九年的距离,在此刻化作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横亘在他汹涌的心动之前。那个他曾经可以自然地去接、去陪伴、甚至可以在他疲惫时给予一个拥抱的少年,如今在他重新审视的内心下,每一个寻常的互动都仿佛被赋予了暧昧不清的色彩,让他骤然变得束手束脚。
他几乎是本能地,选择了逃避。
当晚,他收到了叶濯缨照例发来的邮件,简洁地分享了合作达成的消息,并附上了一份他看到的、可能与汤睿公司业务相关的技术动态摘要。
以往,汤睿会立刻回复,或许会调侃一句“叶教授威武”,或许会约他周末出来吃饭,仔细问问细节。
但这一次,汤睿对着屏幕枯坐了半个小时。他打了很长一段字,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终,只回了一行克制到近乎疏离的文字:
「恭喜。事务繁忙,保重身体。」
没有称呼,没有情绪,没有延续任何话题。
邮件发送出去的那一刻,他仿佛能感觉到某种东西在两人之间悄然断裂。他关掉电脑,走到落地窗前,城市的灯火在他眼中模糊成一片冰冷的光晕。
接下来的日子,汤睿将自己彻底投入繁重的工作,用一场接一场的会议、一份接一份的文件填满所有时间,试图用疲惫麻痹那颗不受控制的心。
叶濯缨依旧会定时发来邮件,频率却明显降低了。内容也从分享思考、探讨问题,渐渐变成了更简短的、近乎事务性的通知。他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汤睿的回避,并以他特有的、不追问不纠缠的方式,默默退回了更远的距离。
有时深夜,汤睿会忍不住点开那个专属的邮箱文件夹,看着那些日益减少、日渐简短的邮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难言。
他亲手推开了一直渴望靠近的光,却又在光退去后,发现自己置身于更深的寒冷与孤寂之中。
他站在二十八岁的人生路口,拥有世人羡慕的财富与地位,却在一个十九岁少年纯粹而强大的光芒照耀下,第一次看清了自己内心的怯懦,以及那份因年龄与身份差距而滋生的、根深蒂固的不自信。
他爱他,所以他逃了。
而他不知道,这场仓惶的逃离,会将他们带向何方。
————
汤睿把车停在巷口,走进那家他们从小聚到大的清吧。陈聿已经在了,坐在老位置,面前摆着一杯威士忌。
“少见啊,这个点找我。”陈聿推过来一杯温水,“脸色这么差?”
汤睿没碰那杯水,直接拿起陈聿的酒杯喝了一大口。烈酒灼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涩。
“聿哥,”他声音低哑,“我完了。”
陈聿挑眉,没接话,等着他往下说。
“是濯缨。”汤睿盯着杯子里晃动的琥珀色液体,“我喜欢他。不是对弟弟那种。”
陈聿沉默了几秒,似乎并不意外。“猜到了。什么时候的事?”
“他搞定三大运营商那天。”汤睿苦笑,“看着他在台上签协议,我突然发现……我根本没办法只把他当孩子看。”
“那就去说清楚。”陈聿说得干脆,“你未婚他未嫁,差九岁算什么?”
“你不懂。”汤睿摇头,“我看着他从小长大,他哥是我兄弟。现在他去跟那些老狐狸谈几百万的生意,转头还叫我‘汤睿哥’——”他声音发涩,“这不对。”
陈聿盯着他看了半晌:“所以你跑了?”
“嗯。”汤睿又喝了一口酒,“邮件不回,电话少接。他那么聪明,肯定感觉到了。”
“然后呢?这就结束了?”
“不然呢?”汤睿抬眼,眼里全是血丝,“他才十九岁,前程似锦。我不能……不能成为他的污点。”
陈聿突然笑了,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汤睿,你什么时候这么怂了?当年在华尔街跟对冲基金叫板的劲儿呢?”
“那不一样!”汤睿猛地攥紧酒杯,“这关系到他一辈子!”
“所以你宁可自己难受,也要把他推开?”陈聿往前倾身,“听着,我认识那小子十年了。他要是会在意别人的眼光,当初就不会给你发邮件,和你视频。”
汤睿怔住,酒杯停在半空。
“他要是真对你没感觉,早就把你拉黑了,还能容你在这儿自怨自艾?”陈聿夺过他的酒杯,“别拿年龄当借口。你怕的是配不上他吧?”
这句话像把刀子,精准地剖开了汤睿一直不敢直视的内心。
是啊,他怕。怕自己追不上那个天才的脚步,怕有一天会成为叶濯缨传奇人生里最平庸的注脚。
“结束了也好。”汤睿垂下眼,“长痛不如短痛。”
陈聿看着他这副样子,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行,你说了算。不过有句话我得说——叶濯缨那样的天才,一辈子可能只会心动一次。你确定要错过?”
汤睿没有回答。
他付了酒钱,推门走进夜色。北京晚风很凉,他却觉得心里比刚才那杯威士忌还烧得慌。
手机屏幕亮起,是叶濯缨三分钟前发来的邮件,只有一行字:
「下周去瑞士开会。保重。」
连称呼都没有了。
汤睿站在街边,看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直到屏幕暗下去。
他终于证明了这是个无解的命题——无论用哪种算法,都算不出他们之间的可能。
只是为什么,当证明完成时,心会这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