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问鼎 第27章 城外风波

“那个胡商名叫迦纹，是往来拂麻国与大晋的药材商人。”在去往别苑的路上，林天笑为符陟云解释，“我们俩也算是通过药店老板认识的，脾性又相投，她便答应帮我看看。”

“昨日她带话给我，有空可至城外别苑寻她，正好今日送别独孤姨母，我便想着可顺道去拜访一遭。”

两人行至别苑，没曾想此苑倒是占地颇大，气派非凡，看来迦纹生意做得不错，实力甚为雄厚。

门房通报后，没过一会儿，便有侍女前来接应两人。两人跟着侍女绕过鹿鹤同春浮雕照壁，穿过一段蜿蜒曲折的抄手回廊，便于一进院正堂见到了迦纹。

天气正热，堂上左右各放了一个三尺见方的青铜冰鉴，两人一入屋中便周身一凉，顿觉舒爽。迦纹高鼻深目、皮肤白皙，穿着一身纱罗短褐，笑着起身迎接两人。虽不知符陟云身份，只知道她是林天笑好友，却仍是礼仪周到、不卑不亢，令人如沐春风。

三人落座，迦纹率先开口：“两位，我能不能先问一句，你们打听这东西的来历做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林天笑回道：“不瞒你说，此物乃偶然所得，我们也只是好奇打听罢了，没有它意。怎么，可是有何不妥？”

“确有不妥，”迦纹叹口气，“你将此物交到我手里不久，我便弄清了其成分，只是一来还需调查来源，二来也是犹豫是否要跟你说实话，便拖到了如今才与你联系。”

“如今我丑话说在前面，此物在晋朝乃是禁品，根据我的调查结果，其后所涉之人恐怕大有来头，你们确定还要再听？若就此罢手，尚可当作无事发生，如若不然，只怕会累及性命。”

符陟云看向林天笑，刚要说话，林天笑大手一挥，止住她的话头：“你我至交好友，本就荣辱与共、休戚相关，何况此事我已参与，如今别说是你，就是我也想听听，究竟是何人何物，叫人这么讳莫如深？”

符陟云无奈笑笑，转向迦纹，神色认真：“终归是我年轻不懂事，倒连累娘子和天笑与我共担风险。娘子放心，此事只有我们三人知晓，事后也绝不会走漏风声牵连娘子。”

“这就言重了，”迦纹面上浮起不以为然之色，“虽说天笑与我交情甚笃，但你也是给了大笔委托费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又岂是首鼠两端之辈？”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此物名为‘云土’，确实不是中原之物，乃是产自我母国拂麻国。云土经由我国特有作物罗叶的浆液提炼煅烧而成，初时只用来入药，有麻醉镇痛功效，后来却被人发现吸食后能够苦痛顿消、飘然若仙，一时蔚然成风。”

“只是天长日久，人们才发现吸食云土之人总会神思混沌、精神萎靡，且越来越离不开云土，一日不吸便丧失神智、状若疯癫，甚至有严重者逐渐消瘦，直到形销骨立，甚至一命呜呼。”

“发现之后，国主立即下令销毁所有云土与罗叶，并在全国禁止吸食云土。奈何此物价格极高，总有铤而走险之人私种私贩。传到中原后，你们的皇帝有感我国前车之鉴，将此物列为禁品，私种私贩者一律问斩。”

“只是如今看来，明面上的交易虽禁绝，私下仍有云土流传至此。”

见符陟云和林天笑都面露凝重，迦纹继续道：“罗叶生长种植条件苛刻，云土来源除了我国不作他想。我暗中排查数日，总算发现蛛丝马迹。”

她将一张小像从袖中掏出递来，符林二人展开细看，只见画上是一方脸鹰眼男子，戴着个戒指大小的鼻环，右侧标注“粟狄”二字，便知是此人名姓。

迦纹介绍：“此人也是拂麻国人，原本籍籍无名，于七年前突然发迹，却无人说得清楚他的跟脚来历。且他每年只固定往来拂麻一次，其余时间便安心呆在晋阳，极不符合商人奔波逐利的本性，除非这一趟往来便已能赚足了利润。”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我在晋阳暗市中却没发现流通的云土，甚至连一星半点的消息都不曾听闻，你们确定手中的云土来自晋阳？”

符陟云沉吟，晋阳北面环山，没有大型城镇，凌波河顺山势而下流入晋阳，途径百川书院。这包含云土丹砂的残渣若是从上游城镇而来，只怕坚持不到晋阳便散落无踪。

见她如此，迦纹一笑：“好了，我也不多问，你们心中有数即可。我只最后嘱咐一句，此人行此鬼祟之事日久，却并未湿鞋，可见来头不小，你等行事需要小心。”

两人起身拜谢：“这是自然，多谢娘子此番援手。”

迦纹朗声而笑，对两人道：“我与天笑交好，又虚长她几岁，蒙她抬举，唤我一声阿姊。若凤陞你不嫌弃，我也叫你一声妹子，往后若再有事，直接来找我即可。”

符陟云也笑了，从善如流道：“迦纹阿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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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互相赏识，都有心相交。迦纹便吩咐摆了一桌酒菜，留符陟云林天笑吃过午食，这才放二人离去。

待出得门来，已是日头西斜。别苑依山傍水而建，离晋阳城门还有好一段距离，周围自然是人迹罕至。

林天笑翻身上马，环顾四周笑言：“此地山清水秀，杳无人烟，真是杀人越货、毁尸灭迹的不二之选。”

符陟云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好主意，等走半路我就把你暗杀了，挖个坑埋起来，谅谁来都破不了此案。”

两人说笑一番，林天笑问：“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还要查下去吗？”

“还没想好。”符陟云犹豫道。她心里还有一层隐忧未告知林天笑，那在皇宫假山上听见的只言片语，如果与今日所闻联系起来，所得结果简直骇人听闻，令人不得不慎重思量。

“唉。”林天笑无奈道，“能说出这话，证明你还是想查。以前我觉得自己够大胆了，你一直是稳重的那个，如今方知你胆量比我大多了。”

“没关系，你好好想想再说。不管如何，小时候闯祸，你为我兜底，如今我也能为你臂膀，替你周全。”

两人主意稍定，便策马急行。没过多久，途径一个山坳，路狭坡险，荫蔽天光，于是一前一后放辔缓行，警戒四周风吹草动。

眼看快出山口，符陟云忽然听到几声不同寻常的响动，立即拔出佩剑指向坡上某处：“什么人！”

草丛沙沙几下，蹦出一只灰毛兔子，低头啃食草叶。

林天笑松口气，放下举剑的手：“没事，只是兔子罢了。”

符陟云却不敢放松分毫，低声道：“把剑拿起来，草里有人！”

阴阴山风吹过，昏暗山谷中，林天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立马掣剑摆出架势，瞪大眼睛看向草丛。

少顷不见异动，林天笑正想询问，就见符陟云眼睛一眯，手中长剑迅如疾风射向草中，小半个剑身贯入土里。

“啊！”伴着一声低呼，一个浑身绿油油的人影跌倒在地。林天笑凝神细看，只见此人还背着个绿色的包裹，被符陟云的剑连衣服带包裹一并贯穿，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人挣扎的功夫，草丛中又有异响。符陟云与林天笑对视一眼，飞身而起，分别从草里捉出一个人来，来到第一个被发现的人身前。

离近了打量，才看出三人都是女性，以年纪分老中青三代，被钉在地上的这个约莫四五十岁，符陟云手上的二十多岁，林天笑抓到的更是个小孩子，最多不过七八岁。

奇怪的是，三人被抓到后既没挣扎也没求饶，反而身体瑟缩，四处探看，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

见周围暂时没什么动静，伏在地上的女人抬起一张沟壑纵横的脸，讨好而卑怯地求饶：“娘子饶命！我等并无恶意，乃是上京投亲之人。先前遇到山匪抢劫，一路逃难躲藏，方才听见马蹄声，只是出于本能藏起来，并无不轨之心！”

另外两人连连点头，小女孩更是眼泪汪汪，瞧着可怜可爱极了。

林天笑看她们不像说谎，一时动起了恻隐之心，暗自琢磨着要不要顺路带她们一程。符陟云也脸色稍缓，掐住青年人脖子的手微微放松。

犹豫间，山上传来窸簌声，两人只是刚警觉抬头，就见三人脸色大变，控制不住地瑟瑟发起抖来，仿若遇见了洪水猛兽。青年人猛地一震，气声对符陟云道：“放我们走，求你了！”

地上的女人着急地试图站起来，就连林天笑怀中的小女孩也开始无声挣扎。

符陟云拧眉，看她们反应，难不成山上来人便是先前追杀她们的土匪？可是京畿承平日久，匪徒又多半只为求财，难不成还要为了三个漏网之鱼特意冒险追杀于此？

只怕是三人来历多有不实之处，被人追杀可能是真，个中缘由却有待商榷。

“他们追上来了，求求你们，带我们走！”地上的女人终于起身，半跪着抓住了符陟云的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