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阈值 第5章 第五章：银芒下的质询与暗流

意识回归现实的瞬间，维生舱的舱盖尚未完全滑开，沈复便猛地坐起身，目光如电般射向旁边的维生舱。

梁惜也正坐起来，他的动作比沈复迟缓许多，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发被冷汗浸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那种极致的美丽此刻因虚弱而显得更加惊心动魄，带着一种易碎的脆弱感。他微微喘息着，长睫低垂，似乎在努力平复精神上的巨大消耗。

“梁惜。”沈复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瞬间吸引了办公室里所有人的注意。周志和刚想上前询问任务情况，被这异常严肃的语气定在了原地。而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的秦薇，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她太熟悉沈复这种状态了——这是他在总局时期，面对重大疑点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梁惜抬起头，那双总是清澈或冷静的眸子此刻显得有些失焦，他勉强牵起一个习惯性的，温和的微笑：“沈处长，任务完成了，梦主和三名探查员都已……”

“我问的不是这个，”沈复打断他，他跨出维生舱，几步走到梁惜的舱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舱内，因他的逼近而不得不微微仰头的梁惜，“你最后使用的力量，那银色的光芒，是什么？”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周志和脸上露出了担忧，秦薇则微微蹙眉，目光在沈复和梁惜之间来回扫视，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多年前那场导致他们被下放到宁海市的“灵桥事件”，最初也是始于对某种未知力量的误判。

梁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只是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避开了沈复锐利的视线，轻声解释：“那是一种……高阶的精神解析技巧，需要对梦境结构有极深的理解才能运用。消耗比较大，所以平时不太使用。”

“高阶精神解析技巧？”沈复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充满了不信任，甚至带着点嘲讽，“我在SRA，从总局到宁海这‘流放地’，处理过无数梦境，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说过哪种‘技巧’能散发出那种……规则性的力量。它看起来不像是在‘解析’，更像是在‘命令’梦境本身。” 他刻意加重了“流放地”三个字，带着某种自嘲。

他俯下身，双手撑在维生舱的边缘，将梁惜困在他的阴影里，声音压低，带着冰冷的质询：“梁惜，看着我。那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它和‘幻痛计划’有什么关系？还是说，这又是总局哪位大人物，塞过来的新‘惊喜’？” 最后一句，意有所指，显然不仅仅是在问梁惜。

“幻痛计划”四个字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再次在梁惜眼中激起了涟漪。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脸色似乎更白了几分。他垂下眼睑，浓密的长睫掩盖了所有情绪，声音依旧维持着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沈处长，您多虑了。那只是我个人掌握的一种比较特殊的技术，与任何计划都无关。至于‘幻痛’，我上次已经说过了，我并不了解。” 他巧妙地回避了关于“总局”的暗示。

沈复直起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逼问下去。他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可能问出更多。梁惜的嘴，比他们刚才处理的“无尽楼梯”还要严实。而且，梁惜的出现，本身就可能牵扯到总局内部错综复杂的势力博弈，尤其是那位虽然赏识他、却也无法违背集体决议、最终只能将他“发配”到宁海的局长老头子的态度，更是耐人寻味。

“最好如此。”沈复最终只是冷冷地丢下这句话，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桌，“老周，后续报告和人员安抚工作交给你。秦薇，带人去确认力场完全消散。”

“是，处长。”周志和连忙应下。

秦薇点了点头，应了声“明白”，目光在梁惜身上停留片刻，带着深思。她走到沈复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头儿，你怀疑他和‘灵桥’有关？还是总局那边……？”

“不确定，”沈复揉了揉眉心，脸上闪过一丝疲惫，“但他身上肯定有鬼。总局把他塞过来，绝不只是为了规范流程。盯着点他，但也别打草惊蛇。”

秦薇眼神一凛，郑重地点了点头。经历过“灵桥”的教训，她深知任何异常都不可小觑。

梁惜慢慢地从维生舱中出来，脚步有些虚浮。他没有再看沈复，也没有理会周围或好奇或担忧的目光，只是低声对周志和说了句“周前辈，我先去休息一下”，便径直走向了办公室旁边的休息室，关上了门。

沈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沉如水。他打开终端，调取了刚才“无尽楼梯”任务的最终数据记录。果然，在梁惜爆发银芒力量的那段时间，梦境核心监测到了一次极其短暂但强度骇人的异常能量峰值，其波形特征与他之前在“乐园”梦境中捕捉到的那个加密信号同源。

监察办的加密协议依旧牢牢锁死了更深层的数据。

沈复烦躁地关闭了界面。梁惜越是隐瞒，就越证明他身上的秘密至关重要，甚至可能危险。而那银芒的力量，强大、冰冷、非人……让他心底隐隐不安，甚至勾起了些许关于“灵桥事件”的不快回忆。总局，监察办，未知的力量，被塞到他身边的特派员……这一切，仿佛一张正在收紧的网。

休息室内，梁惜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他将脸埋入膝盖，肩膀微微颤抖，只有在这种完全独处的空间里，他才允许自己流露出片刻的脆弱。

沈复的质问像一把精准的钥匙，试图撬开他紧紧锁住的过去。银芒的力量在体内缓缓平复，带来的不仅是精神上的虚弱，还有深植于骨髓的，对那份力量的恐惧与排斥。沈复提到“总局”时的嘲讽与警惕，也让他明白，这位看似吊儿郎当的处长，与总局高层的关系远非简单，这让他接下来的任务变得更加复杂。

【“惜惜，你是‘幻痛’唯一的奇迹，也是唯一的钥匙……”】

【“这力量能拯救一切，也能吞噬一切，包括你自己。”】

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而痛苦的片段，让他用力闭上了眼睛。他不能说出来，至少现在还不能。监察办将他塞到DPD，塞到沈复身边，目的绝非仅仅是监督工作流程那么简单。他是一枚被放置好的棋子，而沈复，似乎既是目标，也可能是……变数。

想到沈复那双此刻可能布满怀疑和审视的桃花眼，梁惜的心口传来一阵细微的陌生刺痛。

就在这时，他贴身携带的加密通讯器轻微震动了一下，一条来自监察办最高权限代码的信息显示出来：【‘钥匙’状态监测：银芒力量已激活并稳定回收。维持现有身份，继续观察目标沈复。‘摇篮’项目进展加速，需要‘幻痛’原始数据。不惜代价，获取权限。】

梁惜看着那行冰冷的文字，美丽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他缓缓抬起头，靠在门板上的背影，重新挺直，脆弱被收敛，只剩下一种孤注一掷的冷静。

他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里面已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和与清澈，只是在那清澈的湖面之下，隐藏着深不见底的漩涡。

风暴，才刚刚开始。而他和沈复，都被卷入了这盘由总局高层布下的、充满未知的棋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