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深雨蒙蒙之旧梦 第54章 阳光照不开心结

夜已深了，香港音乐学院的琴房却仍亮着灯。

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开满金光。

依萍坐在钢琴前，指尖悬在琴键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她的面前摊开着几张乐谱草稿，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修改的痕迹，有些地方甚至被铅笔涂改得几乎看不清原貌。

“还是不对......”她低声喃喃，眉头微蹙，手指轻轻地颤抖着。

这个动作让既明注意到她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指腹上还留着长期练琴留下的薄茧。

“哪里不对？”既明放下钢笔，将笔记本推到一旁。他的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在暖黄的台灯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令人安心的沉稳。

依萍咬了咬下唇，指着乐谱上的一段旋律：“这里的转折太生硬了。我想要的是像流水一样自然的过渡，但现在听起来......”

她突然停下，手指在琴键上重重按下一组和弦，“就像是被硬生生掰断了一样。”

既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琴键。

他的指节分明，在黑白琴键间游走时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

一段流畅的旋律从他的指尖流淌而出，像是月光下的溪流，在某个转折处巧妙地加入了一个半音过渡。

“这样呢？”他侧过头，镜片后的眼睛含着温柔的笑意。

依萍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辰。

她迫不及待地抓起铅笔，在乐谱上飞快地记录着：“就是这个感觉！”她的笔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你怎么总能......”

“因为我是理性的，而你——”既明故意拖长了语调，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是感性的艺术家。”

“少来这套。”依萍轻哼一声，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却在触碰到他手臂的瞬间不自觉地红了耳尖，“你明明弹得比我好，还在这里装模作样。”

既明低笑出声，没有反驳。

他确实弹得比她更娴熟，但他更爱看她沉浸在音乐中的样子——那双总是倔强的眼睛会变得格外柔软，微蹙的眉头会随着旋律舒展，连呼吸都会不自觉地跟着节奏起伏。

这样的依萍，让他移不开视线。

“再来一遍？”他轻声问。

依萍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将手指重新放在琴键上。

这一次，旋律如同有了生命般自然流淌，时而如春风拂面，时而似细雨缠绵，最终化作一片宁静的湖面，倒映着满天星光。

“完美。”既明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魔法。

依萍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嘴角扬起一个释然的微笑。

但很快，那笑容又染上了一丝忧虑：“我们真的能赢吗？”

“现代音乐创作大赛”是香港音乐学院最具分量的赛事，获胜者不仅能获得丰厚的奖金，还将代表学院参加国际音乐节。

依萍对自己的音乐充满信心，但那些窃窃私语却像阴影般挥之不去——

“那个新来的陆依萍报名了……”

“听说她在上海很火，突然就来香港读书了......”

“是啊，谁知道有什么隐情......”

“创作型歌手？怕是有水分吧？”

这些话语像细小的针刺，在她最不设防的时刻扎进心里。

既明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温暖的触感让依萍微微一怔。

“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音乐人。”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目光直视着她的眼睛，“如果连你都不能赢，那这个比赛就没有意义了。”

依萍怔住了，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她从未见过既明如此认真的表情，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盛满了令人心颤的真诚。

“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话了？”她试图用玩笑掩饰内心的悸动。

“刚刚。”既明一本正经地回答，却在看到她忍俊不禁的表情时也跟着笑了起来。

琴房里，两人的笑声与钢琴的余音交织在一起，在夜色中轻轻回荡。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笼罩着他们，仿佛为这一刻按下了静音键，让所有的杂音都远去了。

阳光温柔地洒在孤儿院的院子里。

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此起彼伏，像一串串跳跃的音符。

可云站在义卖摊位前，微微俯身为一个小女孩整理发卡。她今天穿着素雅的浅蓝色旗袍，发髻松松挽起。

“这个好看吗？”小女孩踮着脚尖，举起一个缀着水钻的蝴蝶发卡，眼睛里盛满了期待的光芒。

可云蹲下身来，动作轻柔地为她别上发卡：“真好看，像童话里的小公主。”

她的声音温柔似水，指尖在小女孩的发间穿梭时带着说不出的柔情。

小女孩开心地转了个圈，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可云直起身子，目光却不经意间捕捉到了院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

书桓站在那里，手里拿着相机，浅灰色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

书桓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个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今天来采访？”可云走上前，声音轻柔得像拂过水面的风。

“嗯，报社要做一篇关于慈善义卖的专题。”书桓的声音平静，但眼神却飘忽不定，仿佛透过她在寻找什么人的影子。

“我带你去找院长吧。”可云收回思绪，轻声问道。

“好，麻烦了。”

他们穿过热闹的院子，几个孩子追逐着从他们身边跑过，书桓的目光追随着那个扎着蝴蝶结的小女孩，眼神复杂得让人看不透。

“在这里感觉怎么样？”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可云轻轻抚平被风吹乱的衣角：“每天清晨被孩子们的笑声唤醒，夜晚看着他们安睡，这样的生活...”她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个真心的笑容，“要充实踏实得多。”

书桓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可云，看到你现在这样，我们真的很高兴。”

可云没有接话。

她想起那天依萍红肿着眼睛来找她，把她给尔豪织了一半的毛衣拆得七零八落，然后又抱着她痛哭：“可云，对不起....”

她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依萍拉着她去公园散步。

微风拂过湖面，泛起粼粼波光。

“你真的放下书桓了吗？”可云突然问道，眼睛直视着远方。

依萍望着湖面上跳跃的阳光，轻声回答：“我喜欢现在这个自己。”

那一刻，她看见依萍眼中的星光微微闪动，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般。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仿佛在无声中达成了某种默契——原来生活里不只有爱情，还有更多值得珍惜的美好。

“院长办公室就在前面。”可云收回飘远的思绪，带着书桓走向红砖小楼。

采访结束后，书桓收起相机，站在院子中央的梧桐树下出神。

树影在他身上轻轻晃动，像是为他披上了一件破碎的铠甲。

可云端着茶盘走来，青瓷茶杯里氤氲的热气在阳光下蒸腾。“喝点茶吧。”

她将茶杯递过去，茶汤澄澈。

“谢谢。”书桓接过茶杯时，茶面泛起细微的涟漪。

“还好吗？”可云的声音传来，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

书桓凝视着杯中自己的倒影，半晌才道：“还好。”这两个字说得极轻，仿佛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可云望着远处嬉戏的孩子们，忽然轻叹：“书桓，当初我疯疯癫癫的时候，总觉得只要等得够久，尔豪就会回头看我。后来我才明白——”她抬头看向嬉戏的孩子们，“有些等待，不过是自己骗自己。”

书桓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他没想到曾经那个为爱痴狂的可云，如今竟会这样清醒地劝解他。

“很意外我会说这些？”可云转过头，目光清澈如水，“我也曾怀疑自己的病是否真的痊愈。有时候，我甚至怀念糊涂的日子——至少那时的我，可以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

她轻轻抚过梧桐树粗糙的树皮，“但现在我明白了，清醒地活着，才是对自己最大的仁慈。”

书桓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言语都哽在喉间。

书桓望着她阳光下近乎透明的指尖，突然觉得胸口那块压了许久的巨石，似乎松动了一角。

“谢谢。”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真实的温度。

可云笑了笑，转身走向那群嬉戏的孩子。

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将她的背影勾勒得格外清晰。

书桓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融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中。

天很蓝，阳光正好。

一阵微风拂过，带来远处教堂的钟声。

他怎么会不知道要放下呢？只是这放下，就像亲手将心上最柔软的那块肉剜去，痛得让人几乎窒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碎玻璃上，却又不得不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