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是对南宫情冉深深的爱,也是对自己过错的救赎。
哪怕希望如风中残烛般渺茫,她也愿意拼尽全力,去抓住那一丝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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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以静轻步走到病房前,透过那层薄薄的玻璃窗,落在病床上那个苍白如纸的小人儿身上。
如今自己的女儿变成这样,身为母亲怎么接受得了。
南宫情冉紧闭的双眼下,隐藏着深深的疲倦与疼痛,长长的睫毛偶尔微微颤动。
那细长的鼻梁上挂着的那根透明的氧气管,仿佛是生命中唯一的外接线索,牵引着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
傅以静推开门,走进那个充满消毒水气味的房间,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
她坐在病床边,握住南宫情冉那冰凉而柔软的小手,手指间传来的触感,心中涌起无尽的酸楚。
“冉冉...妈妈来了。”
傅以禾的手搭上她后背,带着点刻意的轻拍:“姐,别难过。”
傅以静抬起头看着傅以禾,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助又哽咽:“以禾,你说我该怎么办?”
“姐…。”傅以禾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减轻傅以静心中的悲痛。
沉默片刻后,她缓缓开口,看似关切地说道:“姐,要不我们带冉冉去国外接受治疗吧?也许那里先进的医疗条件,能让冉冉快点好起来。”
可仔细听,那语气中竟隐隐透着一丝别样的意味,仿佛藏着不为人知的心思。
傅以静摇了摇头,苦涩地笑了笑,“国外治疗费用高昂,而且成功率并不高,冉冉现在的状况太脆弱了,根本经不起任何折腾,我不敢冒这个险啊。”
她又何尝不明白傅以禾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只是,现实的残酷让她不得不谨慎抉择。
“以禾…。”傅以静继续说道:“冉冉变成这样,那个唐御冰绝对要负很大责任…。”
“姐姐…要不要我找几个人把唐御冰给废了?”傅以禾说着,脸上竟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傅以静猛地抬头,后脊窜起一股凉意。
眼前这张脸明明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可那眼神里的阴鸷,让她陌生得心慌。
“你、你说什么浑话?!”
这几年妹妹在国外到底经历了什么?先前问她腿为何瘸了,都神神秘秘的不肯说。
现在竟张口就是要废了人家?
这哪是正常人说的话?
傅以禾察觉到姐姐眼神中流露出的恐惧和不安,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掩饰自己刚刚的失态。
“姐姐,不要怪我,我这是为你好。”她继续洗脑傅以静,“你看现在冉冉变成这样,那个唐御冰却还跟个没事人一样,你觉得她能照顾好冉冉吗?现在她唐御冰安然无恙,却让冉冉独自承受这些痛苦?”
傅以静没有说话,心里清楚傅以禾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唐御冰虽然口口声声承诺会照顾好南宫情冉,但现在的行为,实在让她无法再信任。
一想到南宫情冉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皆是因为唐御冰的疏忽与大意,心中的愤怒和悲痛再次涌上心头。
可是,就算废了唐御冰,冉冉就能好起来吗?
她不确定,所以犹豫了。
“姐姐…你还在犹豫什么?”傅以禾继续诱导着,“那个唐御冰差点害死冉冉,难道不该付出代价吗?你难道不想为冉冉讨回一个公道吗?”
“可是…要是冉冉醒过来,知道了…她会怪罪我的…。”傅以静还是下不了决心。
“姐姐,你就是太心软了,你现在不下手,以后就没机会了。等到冉冉醒过来,那个唐御冰说不定又会蛊惑她,到时候你想动手都来不及了。”
傅以静有些心动了,甚至没有注意到傅以禾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郁和狠戾。
她只记得南宫情冉脸上的伤疤,只记得她至今昏迷不醒。
心很乱,一时间竟找不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姐姐,难道你就不恨那个唐御冰吗?”傅以禾一步步地诱导着傅以静,“难道你就不想让她也尝尝冉冉现在所受的痛苦吗?”
“我……做不到。”
“姐姐,你就是太善良了!”傅以禾猛地提高声调,字字句句都往她伤口上戳,“所以才丢了心上人,被塞进南宫家当牛做马,连家都被狐狸精占了!你还想重蹈覆辙?有些人,根本不值得你善良!”
傅以静微微颤抖起来,妹妹的话像一根根刺,扎进她的心里。
是啊,以前也信善良能换来真心,可结果呢?
和最爱的女孩没在一起,自己像个物件似的被塞进一段不想要的婚姻,这么多年,一直小心翼翼地活着,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如今,傅以禾的话让她第一次冒出个念头。
或许,真该狠一次?
这一晃神的功夫,傅以禾反倒嗤笑一声,拍了拍她的胳膊:“当然,废掉唐御冰这种大话,也只是我随口一说罢了。”
她的目光落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南宫情冉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姐,你想过没有,如果冉冉醒不过来怎么办?”
傅以静的身体在听到这句话后微微一僵,坚定地摇头,“不会的,我女儿她一定会醒过来的!”
心底那点关于“万一”的念头刚冒头,就被她亲手掐灭。
凭什么?凭什么唐御冰那个畜生把人打成这样,还能逍遥法外?
想到这,心中再次升起一股怒意。
但她拎得清,账要算,却不是靠拳头硬刚,该走的法律程序、该打的官司,一步都不能少。
病房内的气氛沉重,傅以禾静静地站在一旁,默默观察着傅以静的反应,心中暗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她太清楚姐姐对南宫情冉的疼爱有多深。
这场变故,无异于往傅以静心上捅了个大窟窿。
而她呢?就等着看这窟窿怎么扩大,好借势把南宫家和唐御冰搅成一锅粥,自己好蹲在旁边捡现成的便宜。
过了好一阵子,傅以静才缓缓抬眼:“以禾,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守着就好。”
傅以禾点点头,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在离开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毫无生气的南宫情冉,假惺惺地轻声说道:“姐,您别太难过了,保重身体要紧。”
傅以静没应声,头垂得更低了,只有肩膀微微耸动,像是默认。
随着傅以禾的离开,病房里再次陷入了寂静,只剩下仪器发出的单调而冰冷的“滴滴答答——”声。
傅以静伸手抚上女儿脸颊,指尖触到的冰凉让她指尖一缩:“冉冉.....,前几天还见你好好的,怎么现在……。”
“你这样让妈妈怎么办?”
“你快点醒来好不好?”
“妈妈会在这里等着你。”
话音还飘在半空,南宫情冉搭在被子上的手指突然颤了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几乎要被人忽略,但傅以静却敏锐地捕捉到了。
“冉冉?是你吗?你能听到妈妈说话吗?”她连忙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再次紧张地看向病床上的女儿。
然而,这一次,并没有看到任何异常。
是我出现幻觉了吗?
傅以静心中一阵失落,怕是自己太盼着她醒,脑子都出幻觉了。
事实上,此刻的南宫情冉身体虽然动弹不得,但意识却已开始慢慢恢复。
南宫情冉很害怕,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只觉得周围一片惨白,虚无缥缈,没有边界,也没有任何声音。
她努力地在脑海中搜寻着记忆,只模模糊糊记得自己被唐御冰打了,紧接着,头部便传来一阵剧痛,随后,一切都陷入了混沌,什么都不记得了。
南宫情冉满心焦急,拼了命地想要睁开眼睛,看看这陌生又恐惧的世界。
可无论她怎么努力,根本无法动弹。
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
无奈之下,她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听着病房里传来的“滴滴答答”的仪器声。
南宫情冉渐渐地再次陷入了昏睡中。
这边刚要睡过去,那边傅以禾正走出病房。
走廊拐角撞上俩急匆匆的身影。
三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仅仅一个对视,便仿佛传递了千言万语,彼此心照不宣,默契地没有多说什么。
傅以禾嘴角勾了勾,侧身让开,洛菲和云意头也不回地往里冲。
傅以静听见动静,赶紧用手背抹了把脸,抬头时眼圈还红得发亮,声音哑着:“你们怎么来了?”
洛菲的目光落在病床上那个毫无生气的人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云意则默默走到桌旁,将手中提着的新鲜水果放在桌上,“阿姨,我们来看看冉冉。”
傅以静点了点头,抬手示意她们坐,指尖还在微微打颤。
她知道这俩丫头跟冉冉关系匪浅,平时也是经常一起出去玩的朋友。
洛菲盯着病床上的人,心像被钝刀子割,那可是南宫情冉啊,平日里活泼开朗,总是充满笑容的人,此刻竟然会躺在这里生死未卜。
她终于憋不住,“阿姨,冉冉她怎么样了?监护仪上的波形看着不太稳啊。”
傅以静听着洛菲关切又紧张的语气,心头一酸,眼泪又忍不住往外冒,“还在深度昏迷...CT显示右颞叶有血肿,压迫到运动中枢了,现在靠甘露醇降颅压,能不能过了水肿期都是未知数...。”
她不敢说重话,怕吓着孩子。
可是,心里真的很难受,冉冉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是她的心头肉,宝贝了二十多年,才养得这么水灵鲜活。
现在,突然变成这样,怎么接受得了。
“怎么会这样?”洛菲和云意闻言,脸色都变得沉重起来。
傅以静目光呆滞地看向窗外,“医生说脑挫伤范围不小,现在自主呼吸都弱,靠呼吸机辅助呢,就算醒了,也可能...也可能...。”
她没说下去,但谁都懂那没出口的话。
偏瘫、失语,甚至植物状态。
心里的酸楚和痛苦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洛菲和云意听到这个消息,都震惊不已,她们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昨天南宫情冉还好好的。
洛菲紧咬着下唇,眼眶泛红,“怎么会这样…。”
云意没有说话,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她比洛菲更加难过。
病房里气氛压抑,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默默看着南宫情冉,心中满是担忧和心疼。
突然,云意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阿姨网络上对冉冉的言论好像越来越多了。”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不堪入目的内容,不禁露出了又惊又怒的表情。
傅以静皱起了眉头,接过云意递过来的手机,当看到屏幕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论,心中更加烦躁。
这些人怎么能如此丧心病狂地对待一个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的孩子?
他们的良心难道都被狗吃了吗?怎么能如此冷酷无情地中伤她?
她紧盯着那些照片和视频,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无奈。
手机屏幕上,大量用户如疯了一般,疯狂上传着昨天唐御冰抱着受伤的南宫情冉匆忙赶往医院的场景。
原本应该是充满关爱和温暖的画面,却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恶意曲解和诋毁。
更可气的是,没有人在讨论唐御冰,反而将全部的恶意都倾泻在南宫情冉身上,大肆讨论她受伤时在唐御冰怀里所谓的“丑照”,甚至还丧心病狂地制作成了各种不堪的表情包到处传。
用户1:哟,这不活该吗?
用户2:没想到南宫情冉竟然还有今天呢。
用户3:干得漂亮,打的太好了。
用户4:昨天那个视频大家都看了吧?啧啧,南宫情冉的表情可真精彩啊。视频我存了,截了好几个表情包,她那鼻青脸肿的样子比小品还逗!
用户5:@用户4,求分享!@用户4,求分享!
用户6:支持这种行为,最好多打几顿。
傅以静越看越怒,猛地将云意的手机狠狠扔在一旁,“这些人简直太过分了!简直毫无人性!”
“哎,哎,我手机!”云意吓得魂都飞了,手脚并用地扑过去捡,吹了吹屏幕上的灰,塞进兜里,一个劲给傅以静顺背:
“阿姨别冲动,别冲动哈。”
“你给阿姨看什么了?怎么气成这样?”洛菲满脸疑惑。
洛菲和云意互相对视了一眼。
云意才磨磨蹭蹭摸出手机,点开相册里那张被P得妈都认不出的照片,递过去时手还在抖。
傅以静深吸好几口凉气,额角的青筋还在跳,转头看着病床上插着氧气管的南宫情冉,眼圈唰地红了:“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净干些损人不利己的缺德事!”
“我靠!这些人怎么能这样!”洛菲看清照片里南宫情冉被P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当场爆了句粗口,手都在颤。
她明白傅以静为何如此生气,这照片分明就是恶意丑化南宫情冉!
一直以来,南宫情冉都极为在意他人的看法,如今看到这些言论、照片和视频,心里不知得多难过。
想到这,洛菲满心都是对南宫情冉的心疼。
“他们这是在…在侵犯我女儿的肖像权!”傅以静气得头晕目眩,身子晃了晃,差点当场晕倒。
云意赶紧伸手架住她胳膊,又是拍背又是顺气:“阿姨,您别着急,这事我们慢慢解决。”
洛菲表示赞同:“没错,阿姨,这些言论已经构成了侵权,我们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告他们!”
傅以静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儿,再睁开时,眼里的火灭了大半,只剩化不开的疲惫与心软。
她轻轻摇了摇头:“算了……不想把事闹大,那些言论,好多看着像未成年,就当是童言无忌吧。现在冉冉还躺在这情况危急,我现在只想全心全意照顾她,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洛菲不能忍,“阿姨您就是太心软了!这群人把冉冉糟践成那样,凭什么轻拿轻放?”
“就是啊,阿姨,这样太便宜那些人了,回头指不定还敢变本加厉!”云意附和道。
傅以静下意识想要安抚这两个孩子几句,但开口时却变成了长长地叹息,“算了……我们先别讨论这些了,冉冉现在最要紧。”
她何尝不想把那些恶语中伤的人揪出来,为冉冉讨个公道?
可眼下,女儿还在生死线上挣扎,哪还有心思分神去扯这些?她就怕节外生枝,只盼着冉冉能早点醒过来,其他的事,真的可以先搁一搁。
洛菲和云意脸上瞬间露出惊讶的神情,她们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傅以静会这么轻易地放过那些伤害南宫情冉的人。
三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病房里再次陷入沉默。
眼下什么都比不上让南宫情冉睁开眼重要,只要她能醒过来,能像以前那样笑,其他的事好像都能往后排。
而那些恶意的言论和攻击不能让南宫情冉知道,只会让她更加痛苦和绝望。
洛菲憋了一肚子气没处撒,轻手轻脚地起身,凑到云意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没顺过来的火:“我去趟洗手间,你盯紧点阿姨,千万别再让她看那些破烂玩意了,她现在够难受的了,别再刺激她了。”
云意赶紧点头,看着洛菲的身影拐进走廊尽头,才转回头,脸上努力挤出个温和的笑,端过旁边的水杯递过去:“阿姨,喝点水润润嗓子吧。您别太伤心了,把自己身子气坏了可不行,冉冉还需要您呢。”
“谢谢你,孩子。”傅以静接过云意递来的水杯,轻抿一口。
那水润过干涩的喉咙,苍白的脸色因水分的滋润而稍稍有了些生气。
云意瞅着她眼下的乌青和紧抿的嘴角,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表的疼惜:“阿姨,别太难过了,保重身体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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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菲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慢慢走着,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那些恶毒的评论,一会儿是傅阿姨疲惫的脸。
走着走着,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前面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
这不就是刚才在病房门口撞见的那个神秘女人吗?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跟傅阿姨到底是什么关系?
洛菲心里打了个突,一肚子的问号冒了出来。
再仔细一看,那女人旁边还站着个穿黑西装的壮汉,个头得有两米多,肩膀宽得能把走廊挡去一半。
俩人正头凑着头嘀咕什么,神情鬼鬼祟祟的,还时不时东张西望,跟做贼似的。
洛菲立马猫着腰躲到墙后头,只敢探出半个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喘,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生怕动静大了被发现。
“傅总,您怎么突然来这里了?这样不怕计划暴露吗? ”保镖的声音低沉而警惕。
傅总?她和傅阿姨一样都姓傅?一家人?
傅以禾轻蔑地斜睨了保镖一眼,“我的计划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做好你分内的事就行!”
保镖闻言,立刻低下头,退到一旁,不敢再多言。
傅以禾转头望向窗外,眼珠子在玻璃反光里转来转去,不知道在盘算什么阴招。
过了没几秒,她忽然勾起嘴角,那笑容看得人头皮发麻。
“真没想到计划完成得如此顺利!”她嗤笑一声,声音里的得意都快绷不住了:
“我本想收买南宫情冉的通报员,让他给侦探部透露些假消息,好让大家都把矛头指向南宫情冉。没想到我这小小的一招,居然还有人暗中助力,让南宫情冉伤成这样,还成功挑起了她和唐御冰之间的矛盾,连带唐御冰和南宫家的关系也开始破裂,哈哈哈哈哈……。”
她越说越兴奋,得意地大笑起来,那笑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完全没察觉到,在身后不远处的墙壁后,洛菲正满脸震惊地听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