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但 CheckJerry 实在是对手办没什么兴趣,只能耐着性子听她讲完,然后赶紧找了个借口溜走。
“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龚沁池还捧着丽丽沉浸在自家“闺女”的盛世美颜里,压根没注意人走了,指尖轻轻戳着丽丽的脸,喃喃自语:“丽丽啊丽丽,你真是太美了……。”
————
/梦/
唐御冰陷在灰雾里,眼皮沉得像坠了铅块,指节攥着床单发白,额角青筋突突跳,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正攥着她的心脏往死里拧。
猛地,刺骨的寒风灌进鼻腔。
又回了那个雪夜。
身后的雕花门关上,震得她耳膜嗡嗡响。
她和年仅两岁懵懂无知的弟弟唐景驰被家族的长辈们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
怀里的唐景驰哇地哭开,两岁的小奶娃还不懂什么叫天塌了,只知道浑身冷得像泡在冰水里,姐姐的胳膊抖得厉害。
只因为,父母在一场精心策划、令人发指的车祸中骤然离世,瞬间,她们便沦为了无依无靠的可怜孤儿。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内,本应是充满欢声笑语与温暖的地方,此刻却成了年幼唐御冰的人间炼狱。
唐御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扑回来的,只记得膝盖砸在冰凉的大理石上时,疼得她眼前发黑。
蕾丝裙摆早就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泥污和雪水糊成一团,黏在腿上又冷又硬。
头发乱得像草,汗和泪混着灰在脸上冲出几道歪歪扭扭的印子,看着滑稽又可怜。
但她顾不上这些,双手紧紧抓着那些冷漠的长辈们的衣角,眼中满是恳求:“请你们不要拿走我们家的财产,那是我们父母的心血!求你们了……。”
三爷爷那只戴着玉扳指的手猛地一甩,力道大得差点把她掀飞。
这老头前几天还摸着她的头说:“冰儿以后有三爷爷疼。”
这会儿眼里的贪婪都快溢出来了,嘴角撇得像块烂茄子,“几个亿的家业!你当是街边买糖葫芦?就凭你们俩小崽子?守得住个屁!”
他唾沫星子喷了唐御冰一脸。
旁边的胖婶立刻帮腔:“就是!与其将来被外人骗走,不如我们当长辈的先替你们‘管’着!”
唐御冰死死咬着牙,血腥味在嘴里炸开。
她仰着头,冻得通红的眼睛里还挂着泪,却硬生生瞪出点压迫感:“那是唐家的东西!轮不到你们这群白眼狼碰!”
“嘿,你这小贱蹄子还敢顶嘴!”三爷爷被戳了痛处,抬脚就往她手背上碾。
一声脆响,唐御冰疼得浑身一颤,可攥着袖口的手愣是没松。
突然有人抄起旁边的乌木手杖,带着风声就砸下来。
“看我不打死你这个丧门星!”
唐御冰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抱紧脑袋缩成一团。
一声闷响,后背像被烧红的烙铁烫过,疼得她浑身痉挛,冷汗瞬间湿透了单薄的裙子。
“别打了,求求你们…我爸妈不会放过你们的……。”
“还敢咒人?!”手杖又落下来,这次直接砸在胳膊上。
唐御冰疼得尖叫出声,那声音起初还带着点反抗的锐度,可棍子一下比一下狠,很快就变成了压抑的呜咽。
旁边的唐景驰哭得快背过气了,小短腿在地毯上蹬来蹬去,嗓子哭得嘶哑:“姐……姐……呜呜……。”
那哭声像针一样扎进唐御冰心里,她想爬过去护着弟弟,刚抬起头,又一棍子砸在额角,眼前顿时一片血红。
周围的宾客早围成了圈,窃笑声、议论声跟苍蝇似的嗡嗡响。
“真是活该,爹妈死了还不知道收敛。”
“小孩子家拿那么多钱干嘛,长辈拿着才对。”
那些曾经笑着给她糖吃的叔叔阿姨,此刻脸上全是看戏的冷漠。
这世道的人心,在利益跟前哪有什么体面可言?
早就被贪念啃得只剩副空架子。
唐御冰趴在冰冷的地板上,血和泪混在一起往嘴里流。
她看着弟弟哭得通红的小脸,看着那些人脸上狰狞的笑,看着爸妈的照片被人随手扔在角落。
一股灭顶的绝望裹着滔天的恨,猛地钻进了骨头缝里。
后来的日子,父母拿命换来的家业,被这群披着人皮的豺狼撕得粉碎,连块像样的布料都没给她们姐弟俩剩下。
她抱着弟弟被扔在雪地里,跟扔两袋垃圾没区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揣着她家的钱,在暖烘烘的屋子里喝酒吃肉。
可那天的疼,那天的恨,早成了她骨头里的钢钉。
往后多少个饿肚子的夜晚,多少回被人追着打的时候,全靠这意志撑着。
总有一天,她要把这些人欠的,连本带利,千倍百倍地讨回来。
唐御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挪,身上的衣服早就烂得像破布条,泥点子混着雪水冻在身上,硬邦邦的。
可她怀里的唐景驰,小脸蛋干干净净,身上裹着她能找到的最厚的布片,一点寒气都没沾着。
饿了,就去垃圾桶里刨人家剩下的馒头渣,找到块没馊的,吹干净了先塞给弟弟。
冷了,就把弟弟往怀里搂得更紧,用自己的体温焐着他。
唐御冰的眼窝深陷,里面全是化不开的绝望,可每次低头看弟弟,那眼神又硬得像块石头。
她这条命烂在泥里都无所谓,但怀里这唯一的亲人必须活着,这是跟母亲临死前拉钩的约。
“姐……冷……。”弟弟的小嗓子带着哭腔。
唐御冰把他抱起来,牙齿冻得咯咯响,却硬是咬着字说:“别怕,有姐在……姐带你找暖和地方……。”
可梦里的风雪还没停,眼前的景象突然晃了晃。
长大了的唐景驰就站在不远处,脸色黑沉沉的,眼神里的火快烧出来了,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没等她反应过来,对方的手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
力道大得吓人。
唐御冰顿时喘不上气,脸憋得通红。
“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一切的痛苦与折磨?你为什么还要活着,继续享受这个世界的美好?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一切,让我陷入无尽的黑暗中?你为什么从始至终都不肯认可我?”
唐御冰被他的怒吼震惊得无法言语,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她下意识想张嘴,那些年啃过的冷馒头、挨过的冻、为了护着他被人打的疤……全堵在嗓子眼,可就是发不出声。
双手软得像面条,只能徒劳地抓着唐景驰的胳膊,那冰凉的触感透过衣服渗进来,冻得她骨头疼。
可对方纹丝不动,眼里的狠戾还在涨。
在这可怕的梦境中,唐御冰感觉自己的呼吸愈发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抽离生命的最后一丝气息。
她不断挣扎,却根本无法摆脱唐景驰那充满威胁性的双手。
“我从未想过要抢走你的一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为了我们的家。”
她费劲地伸出手,想碰碰他的手,哪怕递过去一丝热气也好。
然而,唐景驰却用力甩开了她的手,怒吼着:“你保护我?你保护的是你自己!你永远都是那么自私,那么冷血!”
唐御冰的心被唐景驰的话深深刺痛,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自己掏心掏肺护了这么多年的亲人,到头来竟成了反过来咬断她喉咙的白眼狼。
那些年藏在心底的酸楚、护着弟弟挨过的拳头、数着硬币过日子的夜晚,全被唐景驰那句“自私冷血”砸得粉碎。
她比谁都清楚,童年那场雪早就冻透了弟弟的心,那些伤疤在他心里发了霉,才长出如今这满身的刺。
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任由唐景驰紧紧掐着自己的脖子,那种窒息感愈发强烈。
眼前越来越模糊,眼前的人脸也变得扭曲起来。
耳边的怒吼声越来越远,风啸声也淡了,最后连黑暗都变得轻飘飘的。
唔——
唐御冰跟被人兜头浇了桶冰水似的,猛地从床上弹起来,睡意全无,额头上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得吓人。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呆滞而茫然,望着眼前透着陌生感的天花板,心中百感交集。
那些被她埋在十八层地狱下的记忆全活过来了。
雪地里冻得发紫的脚趾头,弟弟饿得直抽噎的小奶音,亲戚们翻得能上天的白眼,还有刚才那双手掐得她喉头发紧的疼……全活过来了,在脑子里横冲直撞。
冷汗顺着脖颈往下淌,把睡衣浸得透湿,冰凉凉地贴在身上,激得她猛地打了个寒颤。
昨夜的梦境太过沉重,压得她到现在还喘不过气。
唐御冰抬手摸向脖子,指尖划过的地方凉飕飕的,仿佛还能感受到唐景驰手指的冰冷触感,从脖子一路向上蔓延,直达她的心底。
这种恐惧,像是从灵魂深处滋生而出,紧紧缠绕着她,挥之不去。
那个梦,是真实的吗?
唐景驰他……真的对我有这么深的怨恨吗?
唐御冰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恐惧。
缓缓转过头,视线落在身侧。
南宫情冉还睡得安稳,睫毛长长的,呼吸匀匀的,小脸透着健康的粉,看着就招人疼。
唐御冰心中的恐惧和不安稍稍得到了一丝平复。
“……。”她抿着唇没出声,堵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不知道怎么回事,唐御冰的手慢慢抬了起来,指尖痒痒的,就想碰碰南宫情冉那软乎乎的脸蛋。
可离着还有一指头的距离,又缩回来,最后只敢轻轻碰了下她的鼻尖。
唐御冰重新望向天花板,脑子里忽然就闪回小时候的画面。
那时候她也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宝,金汤匙喂大的,宠得无法无天,要星星不敢给月亮。
如果没有那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自己的亲人还在……。
她是不是也能像南宫情冉一样,拥有一个完整温馨的家,有亲人的无尽疼爱,即便年近三十,依然可以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不用扛着那些破事,不用藏着那些伤疤,痛痛快快地过自己的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