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御冰捧着饭盒,找了个更隐蔽的角落,然后再也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着米饭和菜,狼吞虎咽的样子,像几辈子没吃过东西。
可饭盒本来就小,里面的饭菜更是少得可怜,还没她的手掌心大,没几口就被吃了个干干净净,连饭盒壁都被她舔了几遍。
还是好饿。
不知道下一顿什么时候才能吃到……。
小御冰眼神在周围扫来扫去,没等来能果腹的东西,却先瞥见了街对面的餐厅。
落地玻璃窗里,一个小女孩正坐在桌前,面前摆着满满一大盘儿童套餐,金黄的薯条堆得像小山,旁边还卧着个冒着热气的汉堡。
小御冰的脚步不由自主挪了过去,贴着冰凉的玻璃站定。
她太饿了,眼睛直勾勾盯着那盘薯条,喉咙里不停咽着口水,干裂的嘴唇抿了又抿。
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袖口磨得露出了胳膊,瘦得能看见嶙峋的骨头,手脚上的淤青在脏污下若隐隐现,头发乱得像团草,里面还缠着几根枯草。
可那双眼睛亮得很,透着点没被生活磨掉的孩子气,只可惜此刻全被对食物的渴望占满了。
餐厅里的小情冉正专心对付薯条。
胖乎乎的小手捏着一根,往刚挤好的爱心番茄酱里裹了一大圈,鲜红的酱汁挂在薯条上,送进嘴里时还带着热气。
她嚼得开心,无意间抬眼看向窗外。
这一眼直接让她停住了动作。
玻璃外怎么贴着个小孩?
小情冉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有点害怕,又有点好奇。
她看着小御冰贴在玻璃上的脸,尤其注意到对方微微张开的嘴。
心里莫名冒出个念头。
这人的嘴巴好像比自己的大哦……。
她下意识嘟起粉嘟嘟的小嘴,轻轻往玻璃上碰了碰。
好巧不巧,刚好对着小御冰贴在玻璃上的位置。
这一瞬间,两人仿佛跨越了玻璃这道无形的屏障,完成了一次特殊的“间接性亲吻”。
小御冰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哆嗦,本能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她有些惊慌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眼中满是惊讶地看向玻璃对面的人。
完了!我是不是把她弄脏了?!
我自己是不是也脏了?!
小情冉歪着脑袋,似乎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后退。
小御冰盯着她看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赶紧把头埋得低低的,连眼皮都不敢抬。
这时,小情冉像是来了兴致,她拿起一根薯条,在小御冰面前晃了晃。
喵喵喵~
小御冰的目光瞬间被牢牢吸引,俩眼直勾勾黏在那根飘着香气的薯条上,跟着对方晃来晃去的轨迹上下移动,连眨眼都不敢。
肚子也十分配合地再次“咕咕”叫起来。
小情冉见小御冰这副模样,玩心更甚。
她调皮地“吧唧吧唧”抿着嘴,故意把咀嚼的动静放大,每一下都往小御冰的馋虫上撩。
小御冰口水都快咽秃噜皮了。
她是真饿,饿到连薯条是什么味道都想疯了。
只觉得那金黄的玩意肯定比她吃过的所有东西都香。
小情冉玩得兴起。
突然把那根晃了半天的薯条送进自己嘴里,一口咬下去,脆响隔着玻璃都能听见。
她一边嚼得津津有味,眼珠子还滴溜溜一转,又飞快抓起一根,慢悠悠蘸进红艳艳的番茄酱里,连酱汁裹满薯条的样子都故意亮给小御冰看。
这一下,小御冰是真忍不住了。
她那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身子里,不知哪冒出来的力气,拼了命往玻璃上拍。
就想穿过这层透明的东西,抓住那根勾人的薯条。
可玻璃滑得很,她拍得越急,小情冉手里的薯条就举得越远,像故意逗她似的。
小情冉被她这急得快跳脚的样子逗笑,干脆把薯条举得老高。
就不给你,你够不着吧,哈哈。
偏偏小御冰急昏了头,猛地张开嘴,露出一口歪歪扭扭的牙。
几颗牙缺了半截,还有两个空空的牙洞,像是被人打掉的。
此刻在光线下显得又可怜又有点吓人。
小情冉吓得手一哆嗦,薯条掉在地上。
她小手飞快抓住傅以静的衣角,嘴里发出怯生生的咿呀声。
小御冰也懵了,没想到自己会突然张嘴,连忙用脏乎乎的手捂住嘴,头埋得低低的,连看都不敢看小情冉一眼,生怕对方嫌自己丑。
小情冉却“哇”地一下抱住傅以静,小脸埋在她怀里直发抖。
她没想到这个小姐姐会这么瘦,连牙齿都缺了好几颗,心里又怕又有点不落忍,小小的身子都在打颤。
傅以静被她抱得一愣,顺着小情冉的目光望过去。
玻璃窗上趴着个瘦得脱了形的小女孩,浑身脏得看不清衣服原本的颜色。
可那双眼珠子,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不是祁霖的女儿吗……?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过去。
傅以静记得清楚。
以前的唐家多风光啊,在这一片是出了名的有钱,出门都是豪车接送。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风言风语就传开了,说唐家的钱是靠坑老百姓,耍阴招赚来的。
后来更是麻烦不断,总有人举报他们做坏事,可唐家根基深,硬是撑着没倒,表面上依旧光鲜。
直到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那之后,唐家彻底垮了。
那些以前就盯着唐家财产,看他们不顺眼的人,一窝蜂冲上来分好处,把唐家刮得连底都不剩。
两个孩子,就这么流落到了街头,成了没人管的小乞丐。
这会儿,小御冰还死死捂着嘴,身子往墙角缩了缩。
她太怕别人看见自己缺了的牙,更怕别人会嫌她脏,嫌她丑。
傅以静刚想站起身出去,餐厅的服务员却一脸不耐烦地走了出来,手里攥着块皱巴巴的擦桌布,脚步声重得像在发脾气。
走到小御冰跟前,服务员抬脚就往她脚边的地上踹了一下,声音又粗又冲:“哪来的小野种?赶紧滚!别在这儿弄脏我们窗户,挡着客人算怎么回事?脏不拉几的,晦不晦气!”
小御冰被那声“小野种”扎得心口一紧,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攥着衣角的手都在抖。
可目光还是忍不住往餐厅里瞟,玻璃后的小情冉正躲在傅以静怀里,只露出半张怯生生的小脸,刚才那点玩闹的兴致早没了。
她忽然觉得没意思,转身就想走,后背却被服务员推了一把,踉跄着差点摔在地上。
膝盖重重地磕在坚硬的地面上,一阵钻心的刺痛瞬间袭来。
可她没哭。
她知道哭没用,哭了也没人帮她,只会让人更看不起。
她咬着牙,撑着地面慢慢爬起来,刚想踉踉跄跄跑开,没留神撞上了个路过的男人。
男人被撞得一个趔趄,手里的公文包掉在地上,文件撒了一地。
“你眼瞎啊!”他火气就上来了,弯腰捡包的时候,脏话砸过来,“没爹没妈的东西,走路都不会看路?”
小御冰也摔在了地上,手被地上的碎石子划了道小口子。
她爬起来就往男人跟前站,头埋得快贴到胸口,声音发颤却不敢停:“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帮您捡,我马上捡……。”
这条街上的有钱人,脾气向来比天还大。
男人没等她伸手,扬手就甩了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小御冰被扇得摔在地上,半边脸瞬间麻得没了知觉,嘴角还渗出点血丝。
她捂着脸,一声不吭地蜷在地上,连眼泪都不敢掉。
她早就懂了,像她这样的弱者,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哭了只会更狼狈,只会让别人更肆无忌惮地欺负。
路过的人要么低头快步走,要么瞥一眼就移开视线,没一个人停下来。
对他们来说,这样的画面早就看腻了,谁也不想多管闲事,惹一身麻烦。
小情冉趴在傅以静怀里,眼睛却没闲着。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血从人脸上渗出来。
那点红在小御冰灰扑扑的脸颊上格外刺眼,
她伸出小手,拉了拉傅以静的衣角,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小眼神直往唐御冰那边瞟,分明是把求助的希望全搁在妈妈身上,盼着能救救那个可怜的姐姐。
“宝贝,别看了。”傅以静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捂住小情冉的眼睛,“我们回家,好不好?”
小情冉没再闹,乖乖把脸埋进妈妈带着暖香的怀里,小肩膀还轻轻抖了抖。
她不懂为什么那个姐姐会被欺负。
更不懂为什么周围的人都那么冷漠,没人愿意伸个手。
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没有好人了吗?
这份纯粹的困惑,像根细针戳在傅以静心上。
她哪能让女儿看见这人间腌臜?
可看着女儿纯净的眼神,又想起祁霖当年对自己的好,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唐家已经完了,她不能因为过去的情分,把自己和女儿也拖进去。
毕竟,唐家和南宫家,傅家之间都有着一些错综复杂的恩怨纠葛,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卷入其中,受到任何伤害。
————
——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猛地将傅以静的思绪拉回现实。
唐御冰还站在面前,脸上的红印没褪,眼神里的倔强却和当年那个扒垃圾桶的小女孩重合了。
傅以静忽然觉得累,抬手按了按发沉的眉心。
兜兜转转,这两个孩子还是走到了一起。
呵,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跟我开这种玩笑呢?
她声音先沉了几分:“你刚才问我,知不知道你的过去……我知道一些。”
“也知道你从小到大过得有多难,能从泥地里爬出来,拼到现在这地步,更难。”
话里藏着点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怜悯,可更多的是堵在胸口的无奈。
早几十年她哪会管唐御冰的死活?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别沾到自己和女儿身上,这人是死是活都跟她没关系。
可缘分这东西太邪门!
早在冥冥之中就已注定……躲也躲不过。
多年之后,唐御冰竟然和自己的女儿产生了关系。
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唐御冰呢?
这莫名其妙而来的关联,让傅以静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历经过生活磨难的唐御冰。
唐御冰一直没挪步,听见这话才缓缓抬头,眼眶有点红,却没掉眼泪,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傅以静。
“既然您都明白这些,那为什么还要打我?”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打你?”傅以静反问。
唐御冰垂眸,沉默不语。
此刻的她,脑海中一片混乱。
“你认为我是在针对你吗?”傅以静打破了短暂的沉默,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
“我不敢这么说。”
“打在你脸上,我未必心里好受。”傅以静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严肃,“你当时的举动让我感到很生气。你明知杨父杨母在言语上对你不利,却冲动地选择动手,这让我很不赞同。”
“您打我的原因是我不该动手吗?”
“是,我刚刚在帮你。”
“帮我?”唐御冰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她不明白傅以静的举动为何如此矛盾,既要帮她,又要打她。
人格分裂都没这么精彩。
“他们在言语上对你不敬,你动手的确能一时解气。”傅以静目光变得柔和了些许,
“可你有没有想过冉冉呢?她夹在中间,两边都是亲近的人,你这样冲动行事,只会让她感到无比为难。”
“唐御冰难道你做事,就只考虑到自己吗?这未免太自私了!”
有点感冒了,随便更一个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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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Chapter 265 间接性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