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成想这货居然叫顺口了,没打算改了。
我是不是也该改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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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傅以禾拄着拐杖,鞋跟在青石板上敲出冷硬的响,顾鹿一跟在她身后。
刚跨进地牢门槛,视线扫到墙根那人,整个人瞬间钉在原地。
她以为两天里自己能想出办法。
找李一商量假死、跟傅以禾谈条件,甚至冒险劫人,可眼前的景象狠狠砸碎了所有侥幸。
安沐被粗铁链锁在石壁上,脑袋歪着抵着冰凉的墙,原本染血的衣裳早被新渗的血浸成了深褐色,露在外面的手腕肿得比平常粗一圈,指缝里嵌着没清理的血痂和泥垢,连指尖都泛着青灰。
“怎么?顾盟主这是心疼了?”傅以禾撑着拐杖站定,笑了笑:“两天时间,够你劝她了吧?李一的下落,问出来了?”
顾鹿一没应声,目光死死黏在安沐垂着的发梢上。
傅以禾见状,轻笑一声,抬拐杖捅了捅安沐的肩膀。
安沐身子晃了晃,喉咙里溢出点模糊的气音,却没睁眼,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了。
“安盟主,你说你这性子,硬得跟块石头似的。”傅以禾弯了弯腰,声音压得阴恻恻的,“既然这么嘴硬,那索性别说了……像你这样的硬骨头,倒要说说,想求个怎样的结局?”
“不是有句话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安沐突然开口。
刚说了半句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整个身子蜷成一团,铁链磨过手腕的伤口,血珠顺着链节往下滴,砸在地上连点声响都没有。
她勉强抬了抬眼,视线模糊得只能看清顾鹿一的轮廓,却还是扯着嘴角笑了笑,声音哑得快听不清:“可我偏不……傅老板,你要的东西,这辈子……都别想拿到。”
傅以禾脸上的笑瞬间淡了:“死到临头还嘴硬?呵,顾盟主,你看……。”
她偏头冲顾鹿一抬下巴,“你这两天费尽心机想的办法,就只换她这么句硬气话?”
顾鹿一攥紧了手。
她昨晚偷偷来过,想给安沐松绑递点水,却被傅以禾的人拦在门外,只能隔着木头听里面咳得撕心裂肺,混着鞭子抽肉的闷响,夜里闭眼全是那声音。
此刻看着安沐半条命快没的样子,心疼的要命,可又不能表现出来。
“傅老板,再给我半天,我肯定能问出来。”
“半天?”傅以禾嗤笑出声,弯腰凑到安沐跟前,拐杖头顶在她心口,力道压得对方瞬间皱紧眉,
“安盟主,听见没?你这位敌人还在替你求时间呢。”
“可你呢?宁死不松口,是怕连累她,还是根本不信她能保你?”
安沐闭着眼没答,只冷笑。
她哪会不信?只是她太清楚傅以禾的手段,顾鹿一越是求,这人越要把刀架在两人脖子上。
“哼,安盟主,看你这脸白的,怕是血都快流干了。”傅以禾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瞥她,语气轻飘却狠,“你觉得自己还能撑多久?不如我送你最后一程。”
拐杖头猛地往前一压,安沐爆发出一声闷痛,血沫顺着嘴角往下淌,染得胸前衣襟又深了一片。
她费力地睁着眼,视线死死锁着顾鹿一。
不是怕,是不甘心,不甘心让顾鹿一看着自己死。
顾鹿一握着拳冲上前半步,又硬生生顿住。
她看见傅以禾眼底的挑衅,知道自己只要再动一下,这人立马能让手下扑上来。
只能咬着牙憋出话:“傅老板!她死了李一的下落就真没了!我……。”
“没了就没了。”傅以禾掸了掸袖子,冲身后手下抬了抬下巴,转身就往外走,“处理了。”
顾鹿一见傅以禾出了门,瞬间把那些虎视眈眈的手下当空气,几步冲过去蹲下身,眼中满是心疼与焦急。
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晚意我求你了。向我求个饶吧…,只要你求饶我可以帮你……。”
安沐染血的唇瓣动了动,却没说“饶”,只盯着她通红的眼,“你帮不了我的。”
她清楚自己绝不能求饶。
一旦她低头,顾鹿一在傅以禾那就没了利用价值,到时候俩人都得死。
“你别说话了。”顾鹿一手都不敢碰她身上的伤,“你现在就说一句我招,我立马就能让他们停手!”
安沐突然笑了,笑得气都喘不匀。
她颤巍巍抬起手,指尖磨得全是茧子,轻轻蹭过顾鹿一的脸颊,随后凑过去,在她脸侧轻轻亲了下。
嘴上的血迹沾染在洁白的肌肤上。
顾鹿一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她甚至冲动地想要立刻把李一的踪迹告诉傅以禾,只求能让安沐逃过一劫。
“没用的。”安沐瞥见那些手下正盯着她们俩,声音压得极低,“我们俩……注定得死一个。李一的下落,你说不说,结局都一样……。”
顾鹿一没吭声,盯着她身上横七竖八的伤。
新旧叠着,有的结了痂,有的还在渗血,心口像被堵了块石头,又疼又闷。
安沐是为了护她才落得这样的。
要是当初没答应傅以禾的条件,安沐根本不会遭这份罪。
“所以你就这么自私?为了我……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她没忍住吼出声,声音里全是崩溃。
安沐被她吼得胸腔发疼,咳着摇了摇头,指腹蹭掉顾鹿一脸上的血印。
那是刚才自己亲上去蹭的。
“嗯,我就是这么自私……。”
这时,旁边的手下不耐烦了,伸脚踢了踢地面:“磨磨蹭蹭什么!”
说着就粗暴地拎起安沐的胳膊。
铁链子在地上拖得“哗啦”响,刺耳得要命。
安沐被拽得一个踉跄,心口刚被拐杖戳过的地方像烧着团火,疼得她眼前发黑。
她偏头往顾鹿一方向望,只看见那人僵在原地,眼罩下的脸白得不行。
“晚……晚意!”顾鹿一这才如梦初醒,猛地站起身冲过去,“你们轻点!”
手下压根没理,抓着安沐的胳膊往外拖。
粗糙的青砖磨着她的膝盖,血渍在地上拖出条长长的痕,像条红蛇。
安沐没喊疼,就偏着头,目光死死黏着顾鹿一,直到门框挡住视线。
最后一眼,她看见顾鹿一抬手要追,却被另个手下死死按住肩膀,动都动不了。
“放开我!”顾鹿一挣得肩膀发颤,声音都破了,“傅以禾说了给我半天!你们敢动她试试!”
按住她的手下面无表情:“傅总改主意了,说不必等了。”
别墅外的林子黑得瘆人,傅以禾的人把安沐往脏土上一扔,转身就走。
夜风格外刺骨,刮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
可安沐早没了知觉,不是麻木,是浑身力气被抽了个干净,连疼都快抓不住。
眼前的树影晃得厉害,糊成一片黑。
似乎听到了远处海浪猛烈拍打礁石的轰鸣声,闻到了那咸涩的海风气息。
这就是人在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吗?
她脑子里飘着北城荒花海的暖,撑着最后一口气往海边爬。
膝盖早被碎石磨得血肉模糊,烂肉蹭着地面时连个抖都没有,反倒是手腕脚踝上的铁链,每挪一寸就勒得疼。
可她像没长神经似的,指尖抠着土往前挪。
别墅最高处的露台,傅以禾握着望远镜,嘴角勾着抹得意到扭曲的笑,眼底全是看好戏的玩味。
伤成这鬼样还能爬,顽强的小命还挺有意思。
她侧头瞥见身边顾鹿一绷得发白的脸,故意把望远镜往她面前递:
“顾盟主,要不也瞧瞧?你心心念念的好对手,正忙着赴死呢。”
顾鹿一的手抖得不成样,指尖刚触到望远镜就握得死紧,在漆黑的夜色里疯了似的搜寻。
终于在那片乱树影里,看见安沐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顾盟主有什么感想?”傅以禾看着她问道。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她不把李一的踪迹说出来,那就是她活该……。”顾鹿一嘴硬着,可握着望远镜的手却抖得厉害,镜片里安沐蜷缩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是眼泪糊住了眼。
恨不得立刻冲下去把人抱回来,哪怕拼了命也要带她走。
可一切都已为时过晚。
傅以禾早看穿她的伪装,轻笑一声拍了拍她的肩:“顾盟主倒是心硬。不过也是,死个敌人而已,哪值得你难受?”
树林里,安沐静静躺着,连胸口的起伏都没了。
眼还睁着,瞳孔里蒙着层灰,却像还残留着点什么。
是没闻够的北城花海的风?
是没跟爱的人说出口的话?
这辈子拼尽全力往前跑,没享过一天安稳,没吃过一顿踏实饭,连最后这点念想,都没撑到。
手腕上的铁链还锁着,可她再也不用挣扎了。
顾鹿一还透过望远镜痴痴地看,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想把她最后模样刻进骨子里,连眼都不敢眨。
傅以禾扫了一眼顾鹿一,心中清楚她不过是在强装冷漠。
“其实啊……我根本不在意李一在哪。”她凑近耳边,悄悄说,“我想要的,从来都是让你们俩,自,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