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愿意重新接受我吗?”唐御冰的声音有些颤抖,目光不敢对视南宫情冉。
这可是有生以来头一回向别人表白,心里害怕得要命,就怕被无情拒绝。
“不愿意。”南宫情冉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哼,都把老娘打成植物人了,还想我答应?!
做梦去吧!傻*唐御冰!
要不是新的一年,老娘早开骂了。
南宫情冉的话音刚落。
唐御冰的心便如同坠入了冰窘,一下子沉了下去。
之间隔阂太大了,早就不是道个歉就能回到过去了。
即便自己一万个不想放弃,可有些东西,终究是回不去了……。
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唐御冰失落地低垂着头,“没关系,我愿意等。”
然而,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这样的等待受不住就是无尽的煎熬。
南宫情冉一听,差点没绷住,“等什么等?你傻啊? ”
她真是要被唐御冰这副死样子给气死了!
装失忆的是我,耍脾气的是我,不愿意接受的也是我,凭什么你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我还没委屈呢!
“我知道你怨我恨我,我愿意等你。无论多久,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等下去。我对你的爱,日月可鉴,你若不愿接受,那便好好活着。你想要什么,我都愿意为你去做……。”
南宫情冉眉头紧皱,胸口剧烈起伏,伤口的疼痛和心里的烦躁让她濒临崩溃。
她不明白唐御冰为什么非要这么卑微,她到底在执着什么!
她宁愿唐御冰歇斯底里地大吵大闹,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也不愿看她这样委屈巴巴的,这副模样看得她心头那点硬气,愣是心软了大半,
两人之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唐御冰紧紧地咬着嘴唇,感到一阵委屈和难过。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低着头坐在那里。
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质问自己,曾经犯下的那些错,早就把南宫情冉的心伤得透透的,现在的自己,还能做点什么来弥补呢?
恰在这万分纠结的当口。
“咳咳咳咳!”南宫情冉毫无征兆地一阵剧烈咳嗽。
“你没事吧!?”唐御冰心尖猛地一揪,根本来不及多想,半个身子已经探过去,掌心带着急切的温度往她背上拍,力道却拿捏得极轻。
指尖的颤抖还没压下去,目光扫过那圈缠着腹部的纱布时,瞳孔骤然一缩,那层白得刺眼的纱布上,正洇开一朵深色的血花,还在顺着布纹一点点往外爬。
“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她声音陡然拔高,尾音都在发颤,手已经扣上了纱布的边缘。
“别碰我……咳咳……。”南宫情冉呛得直咳嗽,下意识地伸手去挡。
“别动!”唐御冰沉声命令道,语气却尽量放得温和,“听话,把手拿开,让我看看伤口。”
南宫情冉愣了一下,没想到唐御冰会突然这么强势。
但不知为何,她竟没有反驳,手乖乖垂落的瞬间,开始解上衣扣子,一颗又一颗,脑袋却赌气似的拧向另一边。
唐御冰屏住呼吸,目光从纱布上移开,低头看向南宫情冉的腹部。
粉白的肌肤泛着病态的薄红,可那点娇嫩早被纵横交错的伤痕撕得粉碎,新敷的药膏晕开浅黄的印子,底下的伤口却肿成了硬邦邦的棱,红得发紫。
南宫情冉垂下眼帘,看着唐御冰聚精会神地检查着自己的伤口,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这条疤难看死了,唐御冰现在肯定很嫌弃吧?
要不是她的恨意让她撑着一口气活下来,也许早就死了吧?
伤口处传来一阵疼痛,让不由得皱起眉头。
她强忍着疼痛,“嗯……,伤口好像又裂开了呢。”
“又?”唐御冰心疼得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怎么会这么严重?”
她这才看清,纱布边缘还沁着暗褐色的血渍,伤口周围的皮肤肿得发亮,稍微一碰就可能再撕开,这哪是她以为的“小磕碰”,分明是伤在了要命的地方!
“多大点事。”南宫情冉扯了扯嘴角,想装得轻松点,可声音里的疼意藏不住,“小伤,过两天就好。”
“小伤?”唐御冰差点没气笑,声音都带了哭腔,“小伤能流这么多血?你看看这周围都肿成什么样了!皮下组织都在渗液,再拖下去要感染的!都怪我……我当时就该……。”
她赶紧拿起碘伏棉棒,小心翼翼地往伤口周围擦。
可越想稳住越出错,指尖不知怎么就蹭到了伤口最嫩的地方。
“艹!唐御冰你丫的谋杀啊!嘶,疼死我了!”南宫情冉忍不住惨叫出声,眉头皱得愈发厉害,声音沙哑而虚弱,听起来让人心疼,“你不是医生不要乱弄啊!这疼得我都快原地去世了!”
唐御冰手猛地一顿,懵了:“你……你不是失忆了吗?”
刚刚还一副失忆的迷糊样,怎么突然就叫出自己名字了?
“呃?我有说我失忆吗?”
“你刚刚还说我是你的大狗狗。”
“放你的春秋大屁,我什么时候说过了?”南宫情冉眼一斜,压根不认账。
唐御冰被噎了一下,没辙了:“行吧行吧,你别动,我轻点。”
她捻着根新拆封的棉棒,手稳得跟架着狙击枪似的,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一口气吹歪了伤口。
好不容易重新包扎妥帖,才敢像个小媳妇似的小声问,“还疼不疼?”
心里那叫一个自责,要不是自己,南宫情冉哪能遭这罪。
“疼~。”南宫情冉身子一歪,懒得动弹了,“你弄的,能不疼吗?”
唐御冰立马紧张起来,赶紧伸手想要抱她起来去给医生检查。
南宫情冉却抬手一挡,眼尾微微上挑,语气带了点戏谑:“怎么?这就心疼了?”
“是啊,心疼得要死。”唐御冰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心疼得……想杀了自己。”
“杀什么杀,我都没死,你着什么急。”
“我……我对不起你……。”
南宫情冉突然别过脸,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转移话题,“我……我想出去外面透透气。”
“不行。”唐御冰坚决反对,“你这伤口还在渗血,皮下脂肪都快液化了,外面零下好几度,出去一吹准感染!到时候引发败血症,神仙都救不了你!”
一听这话,南宫情冉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她挣扎着要坐起来,身上的伤口被扯得生疼,冷汗浸透了病号服,跟没知觉似的,不管不顾地大喊:“不要!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出去!我就要出去!”
唐御冰见状,心猛地一揪,赶忙伸手死死按住南宫情冉,声音不自觉柔了下来,哄道:“冉冉,你先冷静冷静,别这样。”
她试图安抚南宫情冉这失控的情绪,可对方根本听不进去。
只见南宫情冉突然一咬牙,伸手拔掉手上的针管,作势就要往床下冲,还大声吼道:“唐御冰!你给我听好了!我现在必须出去!不然我就……。”
唐御冰被吓到。
她紧紧抱住南宫情冉,惊恐地喊道:“冉冉,你干嘛,发什么疯?”
她实在搞不懂,前一秒还能开玩笑的人,怎么突然就跟点燃的炮仗似的,难不成是疼得神志不清了?
怀里的人却猛地没了动静,过了几秒浑身都在发抖,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唐御冰看不见她的脸,只听她声音嘶哑地说,“我要出去…我想出去看看烟花。”
“烟花而已,在病房窗口看不也一样嘛……等过几天你彻底康复了,想去哪看都行,好不好呀?”唐御冰苦口婆心地劝着。
她是真担心南宫情冉的身体状况,一刻都不敢放松。
“不行!我现在就想看!”南宫情冉在她怀里扭来扭去,跟耍赖的小朋友似的,“不然我就闹,闹到护士全来围观,闹到你点头为止!”
她太清楚了,唐御冰根本扛不住她这样。
果然,唐御冰长叹了口气,妥协得明明白白:“服了你了。”
她扶着人慢慢坐起来,指尖碰着她的伤口时都在抖,“疼了就吱声,别硬撑。”
说着蹲下身,仔仔细细给她套上棉鞋,系鞋带时手指快冻僵了都没察觉。
走廊里那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熏得人直犯恶心,可南宫情冉根本不在意,她的目光像被强力磁铁吸住了,直直地望向窗外的夜空。
两人就这么一步一步慢慢走着,一直来到医院天台上。
冬日的寒风跟刀子似的刮着,割在脸上生疼,可南宫情冉仿佛毫无知觉。
唐御冰早就把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裹在她身上,又把里面的加绒外套也扒下来套上,自己就剩件单薄的打底衫,在风里冻得牙齿打颤。
“你……不冷吗?”南宫情冉艰难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冻得嘴唇都发紫的唐御冰,有些心疼地问道。
就那一身单薄的紧身衣,肯定冻坏了吧?
“我不冷,你身体要紧。”唐御冰咬着牙,强装镇定地回答道。
在她心里,南宫情冉的伤口需要好好保暖,自己冷点根本不算什么,绝对不能让南宫情冉冻着。
但唐御冰不明白病房的窗口明明能看到烟花,为什么南宫情冉一定要到天台来看呢?
南宫情冉缓缓坐在天台上的椅子上,抬头凝视着夜空中绚烂绽放的烟花。
那五颜六色的烟花,在漆黑的夜幕上肆意盛开,将整个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她就这么盯着,盯着,心情似乎舒畅了不少,刚才伤口带来的疼痛,好像也减轻了几分。
南宫情冉像缓缓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些在空中飘散的烟花碎片,手在空中胡乱抓着,可每次都扑了个空,指尖只触及到一阵冰凉和虚无。
她的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容,叹了口气,“烟花虽然美丽,但是却转瞬即逝,就像人的生命一样……。”
唐御冰没有多看那些烟花,目光始终牢牢锁定在南宫情冉的身上。
神态,动作锁定的一干二净。
见她神情怅然,似乎有心事重重,便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突然有点感慨。”南宫情冉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微微的颤抖,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情绪有些失控,却又无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唐御冰走到南宫情冉身边,轻轻拥住了她。
夜空中拼命绽放,发出那绚丽得晃眼的光芒。
她看着南宫情冉的侧脸,那线条在烟花的映照下忽明忽暗,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痒痒的,又有点难受。
耳畔烟花仍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可唐御冰和南宫情冉却都沉默着。
两人之间似乎有一种无形的隔阂,让她们无法靠近彼此。
唐御冰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她想不通南宫情冉为什么非得跑到天台上看烟花?
也琢磨不透南宫情冉为什么老是这么一声不吭,闷葫芦似的?
她心里明白,自己应该去问个清楚,可又怕万一哪句话说错了,伤害到南宫情冉。
唐御冰犹豫了一下,最终打破了沉默,“冉冉,你为什么突然要来天台上看烟花?”
“……。”南宫情冉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迈着有些迟缓的步子。
她走到栏杆边,风把病号服吹得鼓鼓囊囊,抬手搭在栏杆上,冰凉的铁管瞬间吸走指尖温度,身子一拧,眼神直勾勾往楼下坠。
眼神中充满了复杂情绪,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问题。
沉默在风里发酵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悠悠开口,“不瞒你说,我曾经死过三回。每次都觉得到头了,偏又跟被老天爷开玩笑似的,硬生生把我拽回来……这次也不例外。”
唐御冰还没从这话里回过神,就听她又补了句,
“所以,我在想,要是我从这里跳下去了,你会拉我吗?”
南宫情冉的声音很轻。
唐御冰却听得很清楚。
“你疯了!”唐御冰闻言大惊失色,她连忙拉住南宫情冉的手,生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
南宫情冉这身子骨,本来就还没彻底康复,要是真从这跳下去,那还得了?
绝对不能让这事发生,绝对不行!
“是啊,我疯了……。”
“早就疯了。”南宫情冉惨然一笑,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那你还抓着我干什么,松手啊,让我跳下去,一了百了!”
“不!”唐御冰用力握住南宫情冉的手,直直盯着她的眼睛,“你要是敢跳下去,我立马跟着跳,陪你一起!”
“别开玩笑了。”南宫情冉有些无奈,“你……你不会这么傻的。”
唐御冰压根没打算开玩笑,她一脸严肃,目光灼灼地看着南宫情冉,“我没跟你开玩笑,你要是跳下去,我绝对毫不犹豫跟着跳。”
“你对我来说,就是命,我不能没有你!没了你,这世界对我还有什么意义?”
南宫情冉一下子愣住了,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唐御冰那认真到极致的眼神。
再也憋不住了,她突然笑得很大声,笑声中充满了释然和轻松。
“傻狗,谢谢你的殉情,哈哈哈哈哈哈,但是我还不想死呢,你要真想跳,自己跳去吧,哈哈哈哈哈。”
唐御冰见她笑了,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自己也跟着乐了:“你……开玩笑的?那我们回去吧,天台太冷了,别把你伤口冻着了。”
南宫情冉却摇了摇头,目光再次投向绚烂的烟花,沉默不语。
唐御冰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在她身旁。
此刻,两人之间有一种奇妙的默契,似乎不需要任何言语就能懂得对方的心思。
唐御冰站在南宫情冉身边,她的心中充满了疑问。
刚冉冉说死过三回?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张了张嘴想问问,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时候说什么都显得多余,还不如就这么陪着,都别问。
就在这时,南宫情冉看着烟花,突然没来由地冒出一句:“你知道吗?我对烟花有一段阴影……。”
“啊?”唐御冰一愣。
她赶紧把视线拧到南宫情冉脸上,眼里的关切都快溢出来了,就那么定定看着,等着她往下说。
只见南宫情冉神色复杂,缓缓抬起手,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慢慢拉开外肩的病服。
那里,隐隐约约有个烫伤的痕迹,若不是凑近了仔细瞧,压根发现不了。
“这…。”唐御冰瞪大眼睛。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直陪伴在侧,居然从未发现这个秘密。
这疤痕铁定和烟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吧?
南宫情冉见唐御冰那惊掉下巴的模样,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苦笑:“是不是很丑啊?”
“不……不丑…,至少要仔细看才能看得出来。”唐御冰声音都在打颤。
她想伸手摸摸,可又怕弄疼了南宫情冉,手僵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南宫情冉却没那么多顾忌,她一把抓住唐御冰的手,覆在自己的肩头。
此刻,唐御冰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
南宫情冉看着唐御冰那小心翼翼、紧张兮兮的手,无奈地笑了笑,像是在宽慰她,又像是在宽慰自己:“别这样…不就是一个疤痕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唐御冰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个疤痕上。
这是她认识南宫情冉以来,第一次发现她的身上有瑕疵,可正是这瑕疵,才让她变得如此真实。
这个疤痕,无疑是南宫情冉心中永远的痛。
“你……愿意和我讲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