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场相遇与错过 第29章 等待

陈心怡站在市政府大楼的落地窗前，望着楼下花园里三三两两散步的人群。这是她进入对外交流中心工作的第四个月，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太顺利了，反而让她感到不安。

“心怡，这份文件麻烦你处理一下。”同事李姐将一份文件夹放在她桌上，语气亲切得近乎讨好，“郑秘书刚才特意嘱咐，说你是英语专业的高材生，这份文件交给你最合适。”

陈心怡勉强笑了笑，接过文件。这已经是今天第三个“特意嘱咐”了。

自从在郑杉的安排下进入中心工作，她的职场生活仿佛被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同事们对她客客气气，领导对她和颜悦色，工作内容都是最适合她专业能力的。表面上一切完美，但她却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每一步都在别人的精心安排下。

更让她困惑的是郑杉无处不在的关照。

每天早晨，她总能在办公楼下“偶遇”郑杉，然后顺理成章地一起上楼；午休时，他总能找到理由约她共进午餐；下班后，他又总会“恰好”有空送她回宿舍。就连她随口提过喜欢的作家新书上市，第二天就会出现在她的办公桌上。

这种过分的关心让她越来越不安。她感激郑杉的帮助，却也困惑于他的动机。他那样优秀的人——学生会主席出身，市政府最年轻的秘书，前途无量的政界新星——为何独独对她如此特别？

周五下午，陈心怡代表中心参加一个部门协调会。这是她第一次独立负责这类会议，为此准备了整整三天。会议开始前，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表现出色，证明自己的能力。

然而会议刚开始五分钟，郑杉就推门而入，自然地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

“刚好路过，听说你在这里开会，进来看看。”他低声解释，声音里的关切显而易见。

那一刻，陈心怡清楚地看到与会人员交换了意味深长的眼神。接下来的会议中，每当她发言，大家的目光都不自觉地飘向郑杉，仿佛在观察他的反应。就连她提出的几个专业建议，也被与会者视为“郑秘书的意思”。

会议结束后，负责人热情地握住她的手：“陈小姐果然名不虚传，难怪郑秘书如此看重你。”

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扎进了陈心怡的心。她勉强维持着笑容，内心却泛起阵阵苦涩。

回办公室的路上，郑杉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低落。

“怎么了？会议不是很成功吗？”他关切地问。

陈心怡摇摇头，没有解释。她该如何告诉他，她不想活在他的光环下？不想被看作依附于他的藤蔓？

这种感受在周末的英语角活动后达到了顶峰。

作为中心组织的公益活动，英语角本该由陈心怡全权负责。然而活动当天，郑杉不仅亲自到场，还带来了市电视台的记者。整场活动中，记者镜头追逐的不是活动本身，而是郑杉与陈心怡互动的每个瞬间。

活动结束后，一位参与活动的女士笑着对陈心怡说：“陈小姐真是好福气，有郑秘书这样的男朋友保驾护航。”

陈心怡怔在原地，想要解释，却发现所有语言都显得苍白。

下了班，她终于忍不住，拉着阿黎在校园的长椅上坐下。

“我真的不明白，”陈心怡苦恼地说，“为什么大家都认为我和郑杉在谈恋爱？我感觉自己百口莫辩。”

阿黎咬了一口冰淇淋，翻了个白眼：“因为旁人都看出来了，就你还不明白。”

“可是郑杉从未明确表达过什么啊！”陈心怡辩解道。

“那是迟早的事。”阿黎肯定地说，“他看你的眼神，说话的语气，还有为你做的这一切，不是追求是什么？”

陈心怡低下头，轻声问：“可他那么优秀，为什么会喜欢我？”

阿黎噗嗤一笑：“我们的系花，什么时候这么不自信了？你漂亮、温柔、有才华，凭什么不能喜欢你？”

“不是自信不自信的问题，”陈心怡绞着手指，“我只是...只是觉得不真实。他那么完美，而我...我有我的过去。”

阿黎放下冰淇淋，认真地看着她：“你说严俊泽？还是宋青峰？”

陈心怡点点头，眼神黯淡：“那段感情让我明白，再美好的爱情也可能无疾而终。而且郑杉他...他太优秀了，优秀得让我害怕。我感觉自己像是活在他的光环下，所有人都只看到我是‘郑杉关心的人’，而不是陈心怡本人。”

阿黎握住她的手：“傻瓜，郑杉喜欢你，正是因为你是陈心怡啊。至于过去...谁没有过去呢？”

这番话让陈心怡陷入了沉思。

周六早晨，陈心怡接到郑杉的电话，约她去湖边散步。预感告诉她，这次见面不同寻常。

初秋的湖边，微风拂过水面，泛起粼粼波光。郑杉穿着一件深蓝色毛衣，与平日西装革履的形象判若两人，显得格外温和。

两人沿着湖岸慢慢走着，郑杉细数着她最近工作中的每个亮点，语气中的骄傲显而易见。

“上星期那份翻译稿，李主任特别满意，说是近几年来最专业的译稿。”他说着，顺手为她拂开垂到额前的一缕发丝。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陈心怡心跳漏了一拍。她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湖水。

“师兄，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郑杉沉默片刻，也转过身与她并肩而立：“我以为你早就知道答案。”

陈心怡摇摇头：“我不明白。你那么优秀，为什么会选择我？”

郑杉深深地看着她，目光温柔而专注：“因为我喜欢你，心怡。从大学时代就开始了。”

尽管早有预感，亲耳听到这句话时，陈心怡还是愣住了。

“做我的女朋友吧。”郑杉郑重其事地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一刻，陈心怡本该感到喜悦，内心却涌起一阵忐忑。她看着眼前这个优秀的男人，脑海里闪过严俊泽离开时的背影，闪过同事们暧昧的眼神，闪过阿黎那句“他太优秀了，优秀得让我害怕”。

“师兄，我...”她艰难地开口，“我很感激你的心意，但是我...我有我的过去。”

“你和严俊泽？”

“你...不介意吗？”陈心怡小心翼翼地问。

“每个人都有过去，心怡。我尊重你的过去，正如我珍惜现在的你。”郑杉的声音沉稳而包容，“其实，大学时我就知道你和严俊泽在一起。那时我只能远远看着你，祝福你。”

陈心怡惊讶地睁大眼睛。

“后来听说你们分手，我承认，我内心有过不该有的期待。”郑杉苦笑了一下，“但那时我已经毕业工作，而你还在读研，我觉得不该打扰你。直到在你从北京回来，我才相信，缘分终究是躲不掉的。”

“师兄，我...”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不必现在就答复我，”郑杉体贴地说，“我可以等，等到你准备好为止。”

“谢谢你的理解，”她说，“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郑杉微笑起来，那笑容温暖而包容：“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

夕阳的余晖洒在湖面上，也洒在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上。陈心怡知道，这段感情或许还会面临许多挑战，但此刻，她愿意勇敢尝试。

接受郑杉表白后的日子，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郑杉的体贴一如既往，却又多了几分恋人间的亲昵。他会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走过市政府的长廊，会在加班时为她带一份热腾腾的宵夜，会在周末约她去看新上映的电影。

可在这份甜蜜之下，陈心怡的心中始终有一根刺，隐隐作痛。

那是一个寂静的深夜，陈心怡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光影，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宋青峰。

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陈心怡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包括最亲密的阿黎。如今，面对郑杉真诚而稳重的爱，她感到那段过往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头。

周末午后，陈心怡终于忍不住，向阿黎吐露了心事。

“我该不该告诉郑杉关于宋青峰的事？”她搅动着面前的咖啡，眉头紧锁。

阿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疯了吗？为什么要告诉他？”

“因为我觉得，如果不坦白，就是对这段感情的欺骗。”陈心怡轻声说，“郑杉对我如此真诚，我不该对他有所隐瞒。”

阿黎摇头，语气坚决：“听着，以我对郑杉的了解，他表面温和包容，骨子里却极其骄傲。你这样优秀的女孩有过感情经历很正常，但特意去坦白一段短暂的过往，只会让他觉得你还在乎那个人。”

“可我不在乎了，真的。”陈心怡急切地辩解。

“那你为什么非要告诉他呢？”阿黎反问，“有些过去，就该让它静静地留在过去。”

陈心怡沉默不语。阿黎的话不无道理，但她内心的负罪感却挥之不去。

那天晚上，郑杉带她去了一家新开的餐厅。席间，他兴致勃勃地谈起未来的规划，包括几个月后带她去见父母的打算。

“我父母一定会喜欢你。”郑杉微笑着，眼神里满是笃定。

这句看似平常的话，却像一记重锤击打在陈心怡心上。望着郑杉毫无保留的信任，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郑杉，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她放下刀叉，声音微微发颤。

郑杉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关切地问：“怎么了？”

“在北京的时候...我有一段的恋情。”陈心怡艰难地开口，不敢看郑杉的眼睛，“他是编导，我们相处了三年，后来分开了。”

“所以你在北京读研的三年是和他在一起？”郑杉用沙哑的嗓子问。

陈心怡点了点头。

餐厅柔和的灯光下，陈心怡看见郑杉的脸色一点点苍白起来。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陈心怡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因为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我的全部。”陈心怡轻声说，“我不想对你有任何隐瞒。”

郑杉点了点头，眼神复杂难辨：“谢谢你告诉我。不过，我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那顿晚餐在沉默中结束。送她回宿舍的路上，郑杉一言不发。临别时，他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给她一个晚安吻。

“心怡，”在她要转身离开时，郑杉叫住了她，“你...还爱他吗？”

这个问题让陈心怡愣住了。在她犹豫的几秒钟里，郑杉的眼神暗了下去。

“没关系，你不用回答。”他勉强笑了笑，“早点休息。”

那一夜，陈心怡辗转难眠。

第二天，郑杉没有像往常一样来接她上班。一整天，他没有发来任何消息。陈心怡几次想给他打电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周过去了，郑杉依然没有联系她。

在办公室里，陈心怡能明显感觉到同事们异样的目光。那些曾经羡慕她的人，现在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幸灾乐祸。

“听说郑秘书最近在忙一个大项目，已经加班好几天了。”李姐看似无意地提起，眼睛却紧紧盯着陈心怡的反应。

“是啊，郑秘书一向工作认真。”陈心怡勉强维持着平静，内心却翻江倒海。

第二周，她在食堂偶遇郑杉。他瘦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看见她，他微微点头示意，便与同事一起离开了。那个疏离的眼神，让陈心怡的心沉入谷底。

“看来郑秘书终于清醒了。”洗手间里，陈心怡无意中听到两个女同事的议论。

“是啊，我早就说过，他们不般配。郑秘书那么优秀，什么样的女朋友找不到，何必找一个没正式编制的女朋友。”

刻薄的话语像针一样扎在心上。陈心怡靠在隔间的门上，深吸一口气，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

第三周，陈心怡负责的一个项目需要与郑杉所在部门协调。她不得不主动联系他。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听见郑杉熟悉的声音，陈心怡几乎哽咽。

“师兄，关于文化交流项目的协调会...”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专业而平静。

“相关资料我已经发到你邮箱了。”郑杉公事公办地回答，“如果有问题，可以跟我的助理沟通。”

“郑杉，”她忍不住叫了他的名字，“我们能不能谈一谈？”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抱歉，我马上要开会。下次吧。”

挂断电话，陈心怡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一个月过去了，郑杉依然没有联系她。陈心怡像等待判决书一般，每天查看手机无数次，却始终没有等到他的消息。

同事们背后的议论越来越肆无忌惮。有人说郑杉家里安排了门当户对的相亲对象；有人说郑杉终于意识到陈心怡配不上他；甚至有人猜测是陈心怡做了什么对不起郑杉的事。

面对这些流言蜚语，陈心怡选择了沉默。她专注地工作，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内心却如同被掏空一般。

一个雨夜，陈心怡加班到很晚。走出办公楼时，她看见郑杉站在雨中，没有打伞，任凭雨水打湿他的衣服。

他们隔着雨幕对视，谁也没有先开口。

最终，郑杉向她走来。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他的眼神疲惫而复杂。

“我这一个月想了很多，”他轻声说，“我试图说服自己不在乎你的过去，但我做不到。每当我想起你曾属于别人，我就...”

他没有说下去，但陈心怡已经明白了。

“我理解。”她轻声说，雨水和泪水混合在脸上。

“不，你不理解。”郑杉苦笑，“我生气不是因为你有过去，而是因为我发现自己如此狭隘。我以为我可以包容你的一切，但实际上，我连你的一段过往都放不下。”

陈心怡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

“给我一点时间，心怡。”郑杉的声音里带着恳求，“我在努力，真的在努力。”

这一刻，陈心怡才发现，郑杉这一个月所受的煎熬，不亚于她。他的骄傲和他的爱在激烈地斗争，而他选择诚实地面对自己的挣扎。

“我会等你，”陈心怡轻声说，“不管需要多久。”

郑杉上前一步，轻轻擦去她脸上的雨水和泪水。这个久违的触碰，让陈心怡的心轻轻颤抖。

“回家吧，别淋雨了。”他柔声说，然后转身走入雨中。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陈心怡知道，他们的感情正经历着最严峻的考验。但至少，他愿意努力，而她也愿意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