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漪白被薅着头发,竟然没有讨厌的感觉,还犯困了。
他并不贪心,不会因为生理上的愉悦而食髓知味、沉溺其中,当然也可能是今日的体力不允许。他靠着盛柯,宛如依偎着一棵不那么坚硬的树,是有弹性的,带着植物的甘苦香味,很催眠。
谢漪白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因为他是埋着头,盛柯掰过他的脸看了看,才发现他真睡着了。
不认床,是好事。盛柯放下手机,将他摆正姿势枕着枕头睡,他闭上眼的模样很娴静,躺在雪白松软的床铺间,黑发柔顺、嘴唇鲜红,活脱脱一尊睡美人。
不知道是吃了毒苹果,还是被施下过诅咒,捏脸蛋掐耳朵都不会苏醒。
盛柯先还疑惑过,谢漪白的性格如此活泼,又很敏感,公司为他制定的路线怎会是情窍不通的高冷神仙。此时开着灯欣赏他的睡颜,也明白其中情理了。
确实静得脱俗出尘,令人不忍打扰。
盛柯替他盖好被子,然后定上闹钟,以免明天一早睡过头。
谢漪白睡了个饱足的整觉,一睁眼已是天明,他的作息很准,在闹钟响铃前五分钟醒来。
盛柯睡得比他晚,醒得比他早,见他睁眼了,拉开窗帘露出天光。谢漪白犹如被太阳照射到的吸血鬼,痛苦地哼唧着,翻身裹紧被子,遮住头脸。
他在拍戏期间一向自律,今天格外起不来只能怪昨晚太放纵了。
盛柯让他多眯了四分钟,再扯开被子,拍打他的背,“起来了。”
“好困好难受……”谢漪白万般不愿地坐起身,捂着太阳穴道,“导演也真是的,为什么总把我的戏排在上午……”
“说明你这个男主角的戏份多,天天都有的拍。”盛柯关上自己的闹钟,接着把他的手机递给他,“回下电话。”
谢漪白的手机上有好多未接来电记录,他挑着要紧的回了,让阿楚安排车来接他去剧组,以及今早他想吃点热乎的。
阿楚说荔荔姐给你做了早饭,让我打包带来。谢漪白“哦”声一落,挂断了。
妈妈真把他当小学生啊!还带饭在路上吃!
他没再拖沓,去洗漱并换好衣服出来,和盛柯说拜拜。
盛柯送他到门口,又把他拉回来,捏着他的手指头问:“今晚呢?”
“今晚我不来了。”谢漪白警觉道,就算年轻也不能这么挥霍啊!
“难得邹延不在……”盛柯企图用语言动摇他的心,“做对象,我比他合适吧?”
谢漪白猛力一推对方的肩膀,拉开两人的距离,“谁要你做对象了!我只是满足一下你的心愿而已!”
盛柯笑个没完,“多谢你,活菩萨。”
“还敢挖苦我!”谢漪白报复似的打他两下,才出门了。
阿楚是小机灵鬼儿,不像那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小刀,看他从酒店出来,一句并不多问,只打开保温盒,给他闻一闻荔荔姐凌晨起床煲的鸽子汤。
“大早上吃这么油吗……”谢漪白没胃口,但不愿辜负妈妈的美意,尝了三五勺。
然后使唤小刀去给他买点清淡的早餐,饭团苏打水之类的。
小刀唾弃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谢漪白踹椅子道:“你再横呢?滚下去!”
阿楚劝架道:“大早上的别动肝火!”
谢漪白没动肝火,他只是假装生气,实则早就对小刀的尖酸刻薄脱敏了。他是老板,得拿出老板的威严,不能被助理骑在头上啊,但他真不在意小刀怎么说他了,真的。
而且和盛柯约会完,他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他是被强迫的了。
呵呵,以后要怎么面对邹延呢?
随便吧,没招了!
不过睡觉还能治心病,这是谢漪白意想不到的。
自从他放弃在道德和良知之间挣扎,心理负担顿时减轻了,压力一扫而空,对精神面貌带来的增益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舒霖夸他总算进入拍感情戏的状态了。
此后的几天他照常上下班,训练也在继续,有空就读一读剧本,给盛柯反馈意见。
他连电影都没拍过几部,怎么敢给小巨导做写作指导,只是说些关于角色和情节的感想。其实他以为和盛柯合作,会是一种忍辱负重的形式。毕竟盛柯给众人的印象是“目下无尘的天之骄子”,傲慢是不装的,按他的设想应该是那种“有角色给你演就不错了,你还挑挑拣拣?”的大腕儿。
结果出乎意料地很尊重他?
也可能是他的错觉。
“不是错觉,”盛柯的工作量也很大,没空上门了,和他打电话沟通道,“我挑演员很慎重,每个角色会预留备选名单,演不了就换,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但是这个戏如果换掉你,不就没意义了?在男主角只能是你的情况下,角色塑造就要为你本人让步。所以我会尽量参考你的建议,希望你对我知无不言,不要不好意思。”
“那我要还是演砸了……怎么办?”谢漪白问。
“丑话说在前头,演砸了我可不会放过你。”盛柯严厉道,“NG就重来,一直拍到你能演好为止。”
演员发挥不好,就要拖累全剧组跟着熬,收工时间一延后,每个人都怨气满满,所以没人会故意往差了演,都是拼尽全力去完成戏份。实在是主演能力受限的,一场戏也不可能无限期地拖延,只能靠导演放水,矮子里拔高个,保一条能用的。
不过一些剧组由于经费不足、赶时间等因素,导演直接糊弄了事的也很常见。
谢漪白毫不怀疑盛柯是一名鸡蛋里挑骨头的完美主义,从过去那些获奖影片就看得出来,许多重头戏是一帧帧磨出来的。
他站着说话不腰疼道:“有那么多资金供你燃烧吗?”
“钱的问题交给邹延解决,”盛柯的嘴没忍住又犯贱了,“不过你要是操心的话,让你那个富二代朋友投点?”
可见盛柯也知道邢展云那六千万的事儿。
谢漪白不甘示弱道:“好啊,那你也让他揍一顿呗。”
听筒中传出盛柯的笑声,低低沉沉的,很好听。
谢漪白的心跳一乱,忙打断道:“对了,延哥呢?我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见不到才正常,他那么忙,总不能在这儿陪你几个月。”
“但他都不告诉我他去干嘛了。”
“为什么非得告诉你呢?你又没给他名分。”
“有道理……是我管的太多了!”谢漪白说,“不过他告诉你了吗?他在我这儿没名分,但你们俩是人尽皆知的好朋友啊。”
“没有,我没问。”盛柯那头响起翻动纸页的声音,“至于好朋友,现在恐怕不是了吧。”
谢漪白心头一紧,这算他们共同的敏感话题,因为破环那段友谊的正是他本人!
可他万分好奇,不得到答案,心里无论如何也过意不去。他问:“你真无所谓别人怎么看待你吗?撬朋友的墙角……说出去算人品污点吧。”
盛柯:“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我只做幕后,名声对我的影响很小。”
“——你!”谢漪白的火气被瞬间燎起,“你明知道损人不利己,你还干!你这是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
“那你明知这叫不仁不义,为什么还答应我?”
“这不是你的错吗?你甩锅给我干什么!”谢漪白后知后觉上当了,掰回正题道,“你回答我!别转移话题!”
“不是早就说过了吗,这是公平竞争。”
“感情要讲先来后到!要是我的好朋友喜欢上谁,我一定避嫌离得远远的。”
“我一开始也离得很远啊,”盛柯帮助他回忆道,“我第一次加你好友,发完那句话就把你删了,这不算避嫌吗?如果感情真的讲先来后到,那你为什么没有喜欢上最早向你表白的人?”
谢漪白又被绕进去了,脑子如一团乱麻,舌头打结道:“那、那是……缘分问题啊!”
“对嘛,缘分问题。”盛柯整理完稿件,捧起杯子喝水,再和他说道,“先来后到是逻辑,但感情从来不讲逻辑。而且你为什么那么高看邹延呢?我要是先喜欢上什么人,他也会很有兴趣的,只不过现实情况刚好反过来了。”
这俩混蛋。谢漪白是不对他们抱有品德上的期望了,又说:“那要是像你说的,情况颠倒了,是延哥撬你的墙角,你会怎么办?”
“抢回来,抢不过再说。”盛柯稀松平常道,“你不会认为,我们俩公开在一起,邹延就会善罢甘休了吧?他没那么轻易认输的。”
“所以我不会跟你在一起!”谢漪白强调道,“完全不想成为你们斗争的牺牲品!守口如瓶知道吗!我跟你什么都没发生过!”
“好吧,你喜欢偷偷摸摸的。”
谢漪白双颊羞红,“你胡说!”
“嗯算我胡说吧。”盛柯谦让道。
谢漪白再说就要心跳加速了,啪地挂了电话。
他觉得盛柯不做导演,去当诈骗犯也很有前途,嘴皮子太能忽悠了!
一本正经地鬼话连篇!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