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漪白和意想不到的对象睡了那一觉,此后的精神都有些恍惚。
阿楚距离他最近的人,一看他状态不好,也跟着他坐立不安。她生怕谢漪白是想不开,天天在网络平台搜索自己,看见了那些黑帖和造谣。
近来网友们给谢漪白编织罗列了许多新的花名,刁钻的、难听的、恶毒的……千奇百怪;还说他这半年没进组拍戏,原来是忙着攀附电影圈的高门显贵去了。
骂他不肯吃苦,要作品没作品,要奖项没奖项,成天只想着走捷径,阿谀奉承、谄上媚下最有一套。
不像他的新晋热门cp相方——祁蓝就是飞升顶流后脚踏实地地演戏,才能被电影人相中喂资源。
靠实力和靠色相有云泥之别,就他谢漪白这样光有脸没脑子的,早晚被少爷玩腻了踹一边。
事已至此,阿楚也弄清这场舆论风波的操控者和受益方是谁了。
演艺圈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同行竞争激烈,有斗争就会流血,惯用的伎俩不外乎是泼脏水、互相构陷、火上浇油、落井下石那些,在互联网上屡见不鲜。
阿楚暗示谢漪白,让他这些天就别上网了,等新剧一宣,谣言不攻自破,网友也就消停了。
而谢漪白置若罔闻,只问她:“要是有人在追你,你又不小心跟他哥们儿搞在一起了,该怎么办呢?”
如果他和同事谈恋爱或私联粉丝,那都属于经纪人的管辖范畴,阿楚能给出具体方略和建议;可他那是向上社交,去结交制片人和大导演,他跟邹延私下见面的场合,是不会带上阿楚的。
阿楚不敢对他和邹延的关系妄加揣测,也不敢多嘴问你不会和柯导搞上了吧?
她就事论事道:“只是在追求中,又没有确定恋爱关系,那想跟谁搞都是个人自由吧?追求者介意的话……让他知难而退,别追了啊。”
谢漪白悚然地望着她,表情复杂道:“现在的人,道德观都那么淡泊的吗?”
阿楚谨言慎行道:“我是觉得……如果一个人能游刃有余玩弄自己的追求者,以及追求者的哥们儿,那祂还蛮厉害的……至少很有魅力啊,就不能,两个都钓着吗?”
谢漪白深吸一口气,两手放在她的肩上,语重心长道:“你还真是个人才……”
阿楚害臊道:“哈哈哈哈哈,我没谈过恋爱,瞎说的,反正追求者是男人的话,男人有什么冤枉的?你不玩儿他,他就要玩儿你啊。如果天道好轮回要惩治负心人,那没有一个男人是无辜的。”
谢漪白没跟她多说了,她一个小姑娘,她懂什么男人啊!男人的报复心是很可怕的!
他也不觉得自己是个道德感多么强的人,要是邹延不是邹延,盛柯不是盛柯,可能发生了也就发生了,大不了一块儿断联,他大可不必有思想包袱。
但他小小流量,连顶流都还不是,他谁也得罪不起啊,惹怒了邹延,那真是可以断绝他的前途;他苦心经营多年的事业,难道要为一次乌龙事件而灰飞烟灭吗?
哎。
谢漪白恍惚着,一晃眼就到了邹延回来的那天。
邹延摆平了外面的烂摊子,马不停蹄地飞回首都,见的第一个人自然是他。原计划是要请他吃饭,还给他准备了礼物和鲜花,要补偿那一天的失约。
但谢漪白不想出门,把见面地点定在家里,正好邹延没来过他家呢。
鲜花和礼物比人先到,可惜谢漪白无心欣赏,盒子也懒得拆,只坐在客厅里等门铃响起。
他强迫自己忘掉那一晚的意外,可在家门口与邹延重逢时,他笑得十分不真切。
回忆好似和眼前的场景重合了,那晚上本该是邹延的……啊啊啊啊!又想起来了!
滚啊滚啊该死的记忆快滚出他的脑子啊!
邹延在形象的打理上很精细,在西北的风尘中披星戴月地赶路,落地后仍是风度翩翩,一手拎着旅行箱,一手捧住他的半边脸,问:“不欢迎我回来啊?怎么笑得这么苦?”
谢漪白想笑得甜一些,然而嘴角一翘,眼泪就下来了。
邹延看愣了,问:“小白?出什么事了?你哭什么?”
谢漪白像被剥夺了语言能力,只能木讷地重复道:“你抱抱我吧,延哥,你抱抱我。”
邹延不忘注重**,先进了屋,锁上门,放下箱子,再一把抱住他,温厚地拍着他的肩背,哄他道:“不哭了不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受什么委屈了?别怕,跟我说说,我替你出头。”
由于是在自己家里,安全性保密性一流,谢漪白的情绪崩塌来得格外快。他把流的泪全抹在邹延的衣领上,抽泣道:“那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会原谅我吗?”
邹延自诩是个合格的工作伙伴和情人,对各方的需要有求必应,面面俱到;但他的确不是一个轻易做出承诺的人,像是“永远”“不管怎样”这样的词汇,基本不会出现在他的字典里。
听到谢漪白这样问,他联系上下前后,猜到些苗头,不过先没张口,而是引着谢漪白坐到沙发上,再问:“那你究竟做了什么?跟盛柯有关吗?”
谢漪白被这一问,吓得挺直了背脊,他心惊肉跳,眼泪花全被吓回去了,只有鼻子微酸,吸了吸气道:“呃……柯导跟你说的吗?”
邹延的心肠百转千回,咀嚼着他的语意,若有所想道:“嗯,盛柯都跟我说了。”
谢漪白的手脚冰凉,嘴唇血色尽失。
完蛋啊……盛柯这个疯子……言而无信……铁了心要搞死他。
不对不对……如果盛柯向邹延一五一十地交代了那晚的状况,邹延应该不会这么淡定吧?
他也是在名利场上经受过打磨的人精了,含糊其辞道:“……延哥,你会怪我吗?”
“那又不是你的错。”邹延用微笑宽恕他,“他那个人,不在乎别人的感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把他看作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病人就好了,不是有谁说过吗?疯子和天才只有一线之隔,盛柯在电影以外的事情上,表现总是比较反常,我早习惯了。所以我一再跟你说,不用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都是疯言疯语。”
谢漪白数着自己的心跳声,由战栗到惊骇,再到平缓,听到末尾,他如释重负道:“还好……延哥你也没相信他。”
“其实我相信。”邹延说。
谢漪白的心又吊到了嗓子眼儿。
邹延:“他喜欢你也很合理啊,你那么可爱,只要没吓到你就好。盛柯跟你表白了吗?他原话怎么说的?”
谢漪白这下才安心了,看来邹延知道一点,但不多,而且邹延的理解与实情出现了较大偏差。所以盛柯没有讲实话,至多是犯贱,到当事人那里提了一嘴。
呵呵,你不仁别怪我我不义。谢漪白胡诌道:“柯导说他欺负我是因为喜欢我,还说我配不上你,让我不准收你的花。”
“他这么说的啊?”邹延口渴了,端起茶几上倒好的茶水润喉,道,“然后你就生气委屈了?给我打电话让我回来?”
“嗯嗯。”谢漪白狠狠点头,“他说话的样子就很坏啊,像恶作剧,专门捉弄人似的,我好不开心的。延哥你别让我和他单独见了面,我不喜欢他,更不想看见他。”
他明哲保身,三言两语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邹延喝了茶,口还是很渴。他特别钟意谢漪白的下半张脸,下巴尖尖的,莹白透亮,好比一块雕琢中的籽玉,嵌着嫣红的唇瓣和贝壳般齐整的牙齿,说话时仿佛死去的玉活了过来。
他伸出手,谢漪白将几根指头递给他,然后顺着他的牵引,坐到他的腿上。
邹延将人圈在怀中,手指穿过他柔顺的发尾,抚摸着他耳垂与下颌角的转折,拇指摁在他的下巴尖,再揉压他的下唇,问:“可以亲了吧?”
啊这,他在短短几天内,跟这两人分别发生亲密接触,是不是不太好啊……
谢漪白扭捏地说:“这还在客厅,阿姨一会儿出来撞见怎么办?”
邹延又笑:“那你要邀请我去卧室吗?”
谢漪白并不抗拒给他补上那晚的缺失,但他身上盛柯留下的痕迹很是不少……不能冒那个险。怕邹延真要去他卧室,于是他堵上对方的嘴。
他冒失的举动像一头急着索吻的小动物,这极大地取悦了邹延,所以他得到了非常温柔的对待。
客观地说,邹延的吻技比盛柯好多了……亲得他晕头转向,无暇追究被摸腰捏腿的问题。
潮水般的记忆涌现在大脑皮层,一波又一波的浪涛敲打着谢漪白的心房。他连忙抽离,别过头冷静,说:“今、今天就到这里吧。”
邹延掐掐他的腮帮子,爽快地说:“行。”
逃过一劫。谢漪白暗自松气。
苍天啊,他的恋爱经历是空白啊!怎么转眼间,他就变成了这种……不知羞耻的人!
这笔帐就算在盛柯头上吧!那个王八蛋,毁了他的一世清誉!
谢漪白留邹延在家里吃饭,阿姨鲜少有机会在客人面前显摆厨艺,抓紧此次机会大展身手,做了一桌子的大菜。
邹延在外吃不好睡不好,来到他家受到锦衣玉食的款待,很赏脸地多吃了一碗饭。
“延哥,你这次走得那么急,是忙什么去了?”谢漪白调理好心境,给邹延倒上半杯白葡萄酒。
小饼干蹲在椅子腿边,它不吃剩菜剩饭和碎骨头,只因天性难改,喜欢讨要主人碗里的食物。
“有个剧组出了事故,演员被烧伤了,还好只烧到手臂,不是脸。”邹延停了筷子,和他细说道。
谢漪白:“没伤到脸就好,这算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嗯,跑了三天,累死我了。”邹延的烟和打火机就搁在手边,拿起的同时询问他道,“能在你家抽烟吗?”
谢漪白应允了,他托着腮,饱含情感地望着邹延,好像那就是他的心上人。
邹延并拢手指挡着火苗,点燃一支烟,烟草味随缕缕白烟飘荡在餐厅里,他的房子第一次沾染上他人的气味。
谢漪白自认对邹延不能说很有感情,但他心怀感激和愧疚,这两种心情叠加揉合起来,浓度并不低。
假如他爱的人是邹延,那他真为自己感到悲哀。
因为哪怕是面对爱人,他也做不到绝对坦诚和无所保留。
可见他也是罪该万死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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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