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明 第5章 迟到了四年的回答

迟到了四年的回答

傅清明几乎是有些粗暴地将沐知迁拉到了报告厅外一个无人的转角。这里远离了人群的喧嚣，只有窗外斜照进来的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纠缠在一起。

空气仿佛凝固了。

傅清明的手还紧紧攥着沐知迁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他感到细微的疼痛。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双在讲台上从容镇定的眼眸，此刻充满了不确定的惊涛骇浪，他紧紧盯着沐知迁，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喜欢我吗？”

这句话，在他心底盘旋了四年，在无数个孤身奋战的深夜，在每一次取得成就却无人分享的时刻，都几乎要破茧而出。如今问出口，却比想象中更需要勇气。他褪去了所有院士的光环和成年人的沉稳，变回了一个在感情面前笨拙而紧张的少年，唯一的武器，就是那一腔孤勇和近乎绝望的期盼。

沐知迁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了一般。他猛地低下头，避开了那道几乎要将他灼穿的目光。心跳如擂鼓，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喜欢吗？

怎么会不喜欢？

那个在小巷里眼神明亮的少年，那个在天台上与他分享心事的少年，那个在江边许下诺言的少年，那个在他生命中投下第一束光的少年……早已是他贫瘠青春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是他沉默坚守四年的全部信念。

可是，要说出来吗？

四年的距离，身份的差异，现实的考量……无数个念头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害怕一旦说出口，眼前这失而复得的幻影就会破碎，害怕这来之不易的重逢会因此变得尴尬，甚至……结束。

他沉默着，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紧紧攥成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傅清明看着他低垂的头颅，看着他紧抿的唇线和微微颤抖的肩膀，那颗满怀期盼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眼中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被浓重的失落和自嘲取代。果然……还是他奢望了吗？四年的光阴，或许早已冲淡了一切。他抓着沐知迁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许，几乎就要无力地滑落。

就在那温度即将彻底离开的瞬间——

沐知迁猛地抬起了头。

他的眼眶有些发红，眼神里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不能再错过了，不能再像四年前那个江边的夜晚，不能再像无数次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的瞬间。他已经错过了四年，不能再错过一生。

他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挣脱了那即将松开的桎梏，反手紧紧抓住了傅清明想要收回的手。指尖冰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傅清明愣住了，惊愕地看着他。

沐知迁迎着他的目光，声音很轻，带着明显的哽咽和颤抖，却异常清晰，一字一句地，砸进了傅清明的心里：

“我…喜欢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真正静止了。

窗外的喧嚣，远处的车流声，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傅清明僵在原地，像是没有听清，又像是不敢相信。他怔怔地看着沐知迁，看着他那双泛红的眼睛里，清晰映出的自己的倒影，以及那里面汹涌而出的、毫不掩饰的情感。

几秒钟的死寂。

然后，巨大的、几乎将他淹没的狂喜，如同海啸般轰然席卷了他所有的感官。失落、紧张、不安……所有负面的情绪在这一刻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猛地将沐知迁再次紧紧拥入怀中，这一次，比在报告厅里更加用力，更加密不透风。他把脸深深埋进沐知迁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我也喜欢你……”他的声音闷在衣料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失而复得的哽咽，“沐知迁，我喜欢你……喜欢了那么久，那么久……”

从那个小巷的午后开始，他的目光，就再也没有真正从这个人身上离开过。

沐知迁感受着颈间传来的湿意，感受着这个几乎要将他勒碎的拥抱，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他闭上眼睛，抬手回抱住傅清明宽阔的脊背，指尖微微发颤。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相拥的两人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角落里，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动，见证着这场迟到了整整四年的双向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