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科幻灵异 > 奇话探真郎 > 第10章 第九章

奇话探真郎 第10章 第九章

作者:大风刮过 分类:科幻灵异 更新时间:2025-11-07 22:30:02 来源:文学城

纪重接过白如依递来的糕点。

浅绿色酥皮,淡淡茉莉花茶清香,令他又记起京城……

他敛回心神,司空兼仍一副老神棍姿态,慢悠悠晃扇子。

文修意道:“民间向有诸多传说附会《海务志》,司空先生若认定此书关联什么秘宝,在下不打算反驳或改变先生的看法。不过,我自己是不信的。外祖家以印书为业,规矩本分生意,从未敢妄想贪图横财。先生也是同行中人,应知,若想发宝藏财,哪个辛苦在书行?真是受不完的夹板气,熬不尽的绵绵夜,担着心,攥着胆,赔着笑脸,片纸几线皆需细细计议,稍不慎便会折钱。我倒盼着一个猛子扎下水捞出一堆宝贝,从此版版使梨木,部部用白绵。”

白如依笑道:“辛酸了,文少爷,都捞到宝了,还想着印书呢。且不敢想拿银版印个金册子,直是省惯了。”

司空兼亦笑:“小爵爷与白先生才是打趣我这海边人哦,似两位这样名利俱全的人物哭穷好个新鲜。二位不承认没关系的。在下只觉得,若你们真想替纪先生穆师傅洗去嫌疑呢,把一些事摆上台面比较好。毕竟,纪先生和穆师傅好像确实不晓得什么宝藏的。”

文修意问:“为什么司空先生觉得,莱先生和蒜老先生遇害是因为宝藏?”

司空兼道:“在下觉得,一个人攻击另一个人,抛开本来就狂野无端想伤人玩,要么因为恨,要么因为利,或两者皆有。蒜老先生,在下不了解,听说人很和气,账房先生少有性情狂躁爱得罪人的;莱先生,算不上个甜美人物,可蛮懂交际。两人同时遇害,手段残暴,凶手若落网,定要偿命,即是彻底豁出去命换命。正因我也系书报业中人,知道我们这行无泼天大利,如方才小爵爷哭穷那般,行内顶尖能挣的,与坐拥金山银矿的大豪商一比,也是星星点点啦。所以同行诸君有招人恨的地方,却极少这般大的恨。必有什么特别之处,令凶手这般豁得出去。”

他深深看一眼咬着糕的纪重。

“冒犯地说,以在下之愚见,纪先生穆师傅定对莱先生有怨。却不觉得他们两人会恨到拼命的地步。这样搏命,能换来什么呢?纪先生会画画,肯定能找到活。穆师傅就算店被封,他们刻版师傅有行会的,暂时低低头,给别人打打下手,或借同乡的名头开新铺,再图以后嘛。”

白如依点头:“司空兄此言大有道理。所以兄台觉得,凶手所图的极大利益,即传说中的公叔秘宝?”

司空兼合起折扇:“白先生不觉得,莱先生的那些伤处,很像逼供么?”

纪重一凛。

白如依缓缓点头,一副深思表情。

“兄台的猜测仅以与《海务志》关联的传说为依据,恕在下直言,略有些牵强。仅想附和文少爷的话,如果我知道这么大的宝藏,八成再坐不住写文章,只惦记怎么把宝物捞上来。观蒜老与莱先生,遇害前都在写书作画,极尽心血,非敷衍应付。”

司空兼呵呵一声:“白兄此言,想当然尔吧。蒜老先生在下不熟,莱先生的画坊从没养半个闲人哪。纪先生更该晓得,莱先生亲笔的墨宝,可是极难得喔~”

纪重道:“师父署名算书画行里默认的规矩,莱先生运作画坊,亦是尽心。”

司空兼哈哈再笑一声:“是莱先生娶得贤妻好福气,唯叹孝子太坑爹。不过,也不能全怪少爷。莱先生的那朵解语花,满身珠翠,长久良宵,值得多少画酬?”

纪重惊讶,贞夫烈男莱壶子竟敢养美姬?这种事最容易传开,怎的在画坊时从未听过?

唉,自己那时确实跟谁都不熟,或不够资格听到关键秘闻。

也可能,是他离开画坊后,莱壶子才……

.

司空兼瞄一瞄他的神色,笑得更得意:“纪先生竟不晓得?你在莱先生画坊时,莱先生已请得仙姬在小楼。就是醉仙楼的鱼姬姑娘。莱少爷真真是个孝子,他知道莱先生中意这位佳人,想办法包下,养在一处院子里,单为孝敬父亲。所以莱先生才肯给少爷还赌债这么痛快嘛。”

纪重暗暗琢磨,莱壶子真不是被夫人剁了么?

不过,以他听闻的莱夫人之行事作风,真想剁了莱壶子,大约会大摆宴席,邀遍亲友,或干脆在宅邸或画坊外搭个台子,当众把不守夫道的老莱先休再剁。

司空兼继续掂量纪重的表情,神色更满足得意,语气也愈发亲切。

“纪兄更应知道,画坊的账房也是夫人的人,收支的每一文皆在夫人掌握。那鱼姬姑娘不算头牌一流,但毕竟是醉仙楼的姑娘嘛,靠莱先生藏在鞋垫床板缝里的零铜碎银恐不够她花费。莱先生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攒出许多私房?”

文修意道:“司空先生的意思是,莱先生已经寻到了部分宝藏?”

司空兼微笑不语。

白如依道:“司空兄应是在暗示,莱先生另有财路。”

司空兼超白如依拱拱手:“众所周知,莱先生只会画画,官场生意场上也没太多情面。请他画画,光明正大就好了,何必台面下勾兑呢?”

除非,是不能被人知晓的事。

譬如,从蒜老那里拿到宝藏的秘密?

纪重彻底悟了:“司空先生的推论是,蒜老将宝藏之事暗藏于书中,有人看出,便找到莱先生,莱先生也听过这个事,于是收了钱,从蒜老处寻觅真相……”

司空兼微颔首:“嗯哼。”

“之后,那人或那伙人恐怕事情泄露,先杀莱先生,再害蒜老……”

如此,对方或已拿到想要讯息。

司空兼继续点头:“嗯哼。”

纪重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顺气。

真的很扯,又隐隐有几分道理……

.

白如依问:“司空兄这番推论,有证据么?”

司空兼缓缓摇扇:“暂无。仅系小小猜测,白兄尽管反驳。”

文修意道:“是否打算告知衙门?”

司空兼微微一笑:“官府自有官府查案的方法,我一个各处不相干的闲人,蹿出大发议论,像什么话呢?怕要被当成有疯病,我更无资格指点别人做事啦。小爵爷其实是想问,我为什么如此坦诚告诉诸位?在下的想法确实很大胆,你们看来也不是很相信。实际呢,在下如此说,系有些担心。”

文修意拱手:“在下愚钝,请先生明白赐教。”

司空兼道:“今天这样吉日……”

文修意道:“正是百无禁忌,诸事皆可明言。”

司空兼再拱手:“也罢,那么请小爵爷宽恕冒犯。如果在下的推测合上了事实,与宝藏相关的莱先生和蒜老先生已经……如此……”

如此,广顺城中,和公叔秘宝有牵连的,还剩下刚搬来的瀚海书局。

文修意沉默了一瞬:“先生打算将此推测发在报上么?”

司空兼叹了口气:“在下胆子也不是特别大,再则正如白兄所说,未有实证。很多人对我们报人有误解,其实我们很重事实依据的,不能仅写自己揣测啦。今日一见三位,顿生亲近之情,才私下聊聊。”

文修意道:“发报需以陈述事实为主,确要谨慎。不过,如果先生有意以此为题写写传奇,小局将新开一本册子,甚思先生的佳作。”

司空兼大笑两声:“多谢小爵爷抬举,在下只想为当下现实做述立传,令大众明了,暂无编造虚妄之念。若哪天有此意,一定求贵书局给在下一个机会。另外……”

他又将话风一转。

“为答谢小爵爷厚爱,在下再送一个小事实。鱼姬姑娘是船家女出身,在醉仙楼着实不算出挑。莱先生乃本城知名风流人物,很多女子就爱他这样的老才子,他竟为一个干巴巴字也不认得几个的小姑娘这般沉醉,情之一事,果真玄妙哪~”

.

离开小巷,暮色沉重,天穹转浓,稀疏星子已现,天际云霞尤带金红。市集店铺挂起灯笼,比之白日,更添喜乐景象。

白如依道:“又是晚饭的时辰了。在下有个提议,承蒙纪兄与文贤弟陪我这好事之人兜了一大圈,晚饭由在下请客,约莫饭后,少东家应当回府了。”

文修意叹:“白兄,非我推脱,舅舅晚间或仍与人饮宴,我也不晓得他几时回哪。”

纪重拱手:“今日承蒙白先生文少爷关照,得与二位相识,实某至幸。若无他事赐教,在下也想先告辞。”

白如依显然仍不肯放过邹少东家,但文修意已这样说,纪重以为自己留下,便像与白如依一伙,必要守到邹少东家问话。

此事白先生做得,他掺合有些尴尬。再则今天已蹭了挺多吃喝,那些茶点仍存在胃里,着实也不好意思继续。

纪重想,邹少东家早晚要回铺子,不必非堵在今晚。

文修意立刻道:“恳请留步,看样子白兄今晚不守到舅父不罢休,回忆蒜老先生门前情形时,亦需纪兄在场。”

白如依拱手:“正是,此案与纪兄多有牵连,虽勉强,还请纪兄帮忙。”

纪重无奈,只得点头。

.

市集亦有许多揽客的马车,三人再搭了一辆,文修意报出街巷名,马车轻快奔向书局。

纪重在广顺许久,却是第一次将城内游得这样透彻。

晚风熏熏,灯火繁华,望之不由得欣悦,情不自禁微笑时,又想起案子。

如果没有案子,仅是赏玩,当多么快乐。

但若没有案子,恐怕他也没机会在这辆马车上……

如此,算不算因他人之不幸获益?

.

「我与你相交数年,自认毫无亏欠,你为何要如此?这样做能得什么好处?」

……

「既为友人,彼此相助,各有进益。便不说人品,只说以他之通透聪慧,怎会反而损之,亦不利于己呢?」

“少爷……”

百英的语气中带着叹息,向来沉静的神色中闪过忧虑。

“世上最难看透者,莫过人心。凡人既有善慈慧敏勤,亦有贪嗔懒妒恨,有时自己都无法把控己心。少爷待人一味的赤诚烂漫,但婢子以为,既不可总往坏处揣测,亦不能觉得某人样样皆好。”

……

.

纪重心又猛一颤,拉回神智。

自从见了司空采采,便控制不住……

不可不可,他暗暗吸气,这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此时我已是另一人……

.

万幸白如依与文修意在兴致勃勃打量街景,似未发现他有什么异样。

他定一定气,转又思索司空兼那个大宝藏的故事。

白如依说得没错,如果知道这么大个宝藏,蒜老和莱壶子还能沉下心写书画画么,纪重代入了一下,觉得换成自己未必坐得住,恐怕每天一定神就得琢磨怎么把宝贝捞上来……

至广顺后,他已深刻体悟钱财可贵,再见什么庸俗阿堵物之说,竟觉得是富贵无忧之人的炫耀。君不屑金银,那么给我好了。

莫说大宝藏,哪怕一箱零碎财宝,几颗大明珠,一包大金锭,从此再不必受那些窝囊鸟气……

无须拼力,坐享富贵,如而今自己这般的寻常凡夫,怎不向往渴慕呢?

.

街灯炫花纪重双眼,夜晚街道热闹尤胜白日,挂出许多花灯。有扎做状元帽、金榜、魁星样式的,有写着各样灯谜的。各家店铺前的灯笼更极尽巧思,几家书铺门外摆着书架样式的大灯架,陈列着书册灯笼,书封自是各家最看重的书册,有经集典籍,煌煌巨作,也有时兴的传奇小说与戏本。离瀚海书局不远的某家铺子前立着一个大灯笼,其上彩绘某部传奇中才子佳人邂逅情形,几位年轻男女在灯笼边吹笛抚琴,长桌摆满书卷,引众多行人驻足。

文修意赞叹:“初六晚上已这般景象,难想元宵时盛况。”又一唏嘘,“新聘的本地先生年前便委婉提过,是否预备些新年陈设。我与舅舅说,尚未开业,不必太张扬,着实无知。早知也应该学学小卷子家。”

白如依笑道:“不急不急,暗暗蓄力,开业时惊艳晕他们!”

文修意摆手:“未令客官与同业们觉得太寒碜便是侥幸了。”

三人在巷口下车,白如依付了车钱,待马车离去,文修意向白如依一揖:“白先生,如依哥哥,小弟恳请您老宽容,稍后让我先见舅父,禀陈一二。”

白如依正色:“理应如此,大初六晚上与少东家谈论此事本是极打扰冒犯,文贤弟肯帮忙通融,让少东家见见我与纪兄已乃十分大恩,岂敢再多强求。要么,我和纪兄先在外面转转,顺便啜碗云吞,待文贤弟这里妥当,再知会我们拜见?”

文修意笑道:“如依哥哥这话就见外了,小局怎能让纪兄与哥哥两尊大神候在门外?不成样式!满街如狼似虎的同行,我亦不甚的放心,若一个转身,小卷儿或哪家奔来,将两位哥哥抬去怎好。必须咱们一起进门。”

.

实则三人并未一同进门。

到了侧门前,文修意叩开门扇,即问门仆:“我有急事,需拜见舅父,他老人家可在院内?”

门仆道:“小的正要禀报少爷,老爷着小的们传话,老爷下午往衙门走了一趟,今晚在畅兴楼饮宴,不回宅子。请少爷与贵客自在游乐,不必挂念。”

如此,三人无需入内,文修意赏过门房,转再往巷外走。

“舅舅竟已去了衙门。”

白如依道:“或是少东家听闻了案子,自己过去的。”

文修意点头:“倒是他老人家一贯的行事风范。”又一喜道,“如此,等会儿有酒菜吃,不必在街头啜馄饨了。”

白如依轻笑:“少东家的酒菜么?其实附近有家铺子的云吞真真绝妙,不若咱们先吃一碗再过去。”

文修意顿了一下,点点头。

纪重道:“在下……倒不怎么饿。”腹中仍满满的糕点。

白如依道:“还是先吃一些,垫一垫,畅兴楼离此不算近,今夜或要拖延甚晚。”

.

白如依所说的云吞铺在集贤街西侧的一条小街内,小小一爿店面,门前搭出几个棚子,摆着矮桌小凳,看起来比阿芋婆的铺子更朴素。棚下挤着满满的人,白如依引文修意和纪重在棚子边站了站,见某一桌有人起身离开,立刻冲过去坐下,招手让两人过来。

纪重在桌边坐定,方看到棚边挂着一块布帘,上写菜名价钱,有汤粉线面和各样馅料的云吞。

白如依压低声音:“这家的面不如附近另一家,云吞极好。”

如此坐了片刻,一个少年过来收走前一轮客人的空碗,擦干净桌面,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问:“食咩咧?”

白如依点了一碗三鲜虾云吞加几样小菜,纪重着实不饿,遂点了一份看来甚好消化的鱼蓉小云吞。文修意笑道:“听了如依哥哥的点评,我对他家的面甚是好奇,又想吃云吞。”

擦桌子的少年翻了个白眼:“那就云吞面咯。”

文修意点头:“好,好。”

少年瞅瞅他:“咩馅?”

文修意盯着布帘:“这个豪豪仔看来有趣,是什么食材做的?”

少年啧了一声:“豪豪仔是吧,面咧?金线银线?金线吧,配起更富贵。刚才这位客人点了好些小菜,够几位吃,不用添了吼?”

白如依道:“不用了,再加一壶岭头茶。”

少年道:“这时点茶?不吃酒咩?”

白如依道:“饭后还要上工,吃酒恐头昏,饮壶茶醒醒神。”

少年再啧一声:“那给你们沏浓些喽~”抱碗而去。

未久饭菜一一端上,竟是纪重的小云吞最先到。纪重原觉得不饿,一见纱尾小金鱼般的小云吞卧在清亮汤中,馋意顿生,舀起一只入口,皮与馅顿融作无尽鲜美。

白如依望着他一挑眉,纪重猛点头。

少年又端来一个小盆大的汤碗,咣地放到文修意面前。

纪重对金线豪豪仔十分好奇,瞄向那碗内。

金线就是金色的线面,纪重常在小摊吃线面,白如依说这家面一般,但看面的色泽,纪重觉得应很弹滑,强过自己常吃的几家。

豪豪仔云吞却令他有些惊讶。

皮色较寻常云吞皮暗一些,个头硕大。

文修意舀起一只一咬,亦露惊异之色。

白如依微笑:“文贤弟着实会点,豪豪仔的云吞皮是用肉蓉锤做的,馅里有整只小蚝或整颗大贝肉,每天份量固定,寻常很快被点光,今天这个时辰竟还能点到,我刚才本想劝你点整份。”

正在邻桌收台面的少年稍抬起身:“整份早没啦,恰好这些。”

纪重恍然,大约来这个铺子的多是老食客,爱吃他家整份的云吞,凑巧剩下半份豪豪仔。

少年道:“金线面也恰够这份啦。”

白如依叹:“此兆文少爷与贵书局注定金财满满,豪气发达。”

文修意眉开眼笑,挑起一筷金线面,连声赞好吃,那一副快收摊吧好想回家睡觉模样的少年亦被他夸出几分笑意,抱一摞空碗到店内,过一时又端着一个托盘至他们桌前,将盘上的白瓷小壶并三只小盏放在桌上。

“罗浮蜜酿,甜的,不上头,亲戚家自酿,送我爹喝,与你们尝尝,饮些清清喉,不收钱的。”

文修意与纪重惊喜,白如依笑道:“多谢小老板。”卷袖执壶斟酒,“久闻罗浮酿之名,这样自酿的酒,各家有各家的秘方,风味不同。今日能品,着实有幸。”

纪重端起酒盏,见一泓胭脂色卧在白瓷中,举近桂香馥郁,入喉清甜沁心。他脱口赞道:“绝妙。”

白如依与文修意亦连声称赞,少年咧咧嘴,转去别的桌子收碗。

纪重忍不住再斟了一杯酒:“在下在蒜老家时,亦有幸喝过他老人家自酿的酒。与此酒风味不同,酒色近金,一份份在竹筒里酿,拿芭蕉叶封口,连扎口的线都是藕丝。果真各家自有秘方。”

白如依眼中光芒一聚:“桂花香味之酒,尤合秋冬时节。”

纪重点点头,又道:“蒜老家的酒不是桂花味,好像是荼蘼花,在下正是春末夏初喝的。”

对他这北方人来说,广顺一年四季都是夏天,广顺饮食却循节而制,应时养生,着实讲究。

白如依转动酒盏:“此酒如蜜醇厚,果真绝品。”

纪重再点头:“蒜老家的酒更清透些,似饮蔗浆梨汁。”

可惜……

他转回话头,“此酒若桂花蜜酿,大合当下,喜庆吉利,真要多谢小哥。”

白如依凝望他手中的酒盏一笑:“正是。”

.

饭后,文修意定要付账,曰发财必要自己掌握,不敢托他人馈赠。

白如依便没同他客套抢夺,笑嘻嘻道:“那吾与纪兄就跟着少爷和书局沾光了。”

三人在食铺附近又叫了一辆马车,直往畅兴楼。

车夫道:“公子们既去那里,为何先在小铺食饭哩?”

白如依道:“唯恐畅兴楼花销大,钱袋不能承受,先吃饱再去。”

车夫哈哈笑道:“会过日子,公子此系必发大财的品格。”一抖缰绳,纵马向前。

.

穿过几条街数道桥,马车渐往高处行,四周较方才略幽静,至一高台处,华楼林立,灯火煌煌,偌大牌楼旁两列气派花灯,照亮匾上字迹——畅兴楼。

车驾刚停稳,即有伙计上前,放好踏凳,说着吉祥话语,恭迎贵客下车。

“三位公子喜乐吉祥,敢问吃酒还是住店?”

官话亦是十分地道。

文修意道:“家舅父在贵楼饮宴,前来请安。”

小伙计拱手:“今晚不少京城贵客,请教老大人尊姓?”

文修意道:“姓邹。”

小伙计笑吟吟道:“再请教可是一位斯斯文文,和和气气,一看即饱读诗书,气宇不凡的大老爷?”

文修意道:“听来应是舍舅,若手里搓着一条珠串儿,点了不少素菜,那便确定无疑了。”

小伙计再一揖:“请贵客暂移尊步,随小人入内。

.

三人随小伙计先至正对牌楼的华楼,门前另有伙计接迎,入得堂内,满目华彩,又一名穿着绸缎衫,样貌爽朗和善的中年男子迎来,再向三人问候。引他们前来的小伙计道:“三位公子是来寻那位京城邹老爷的。”

文修意道:“在下不知舍舅同谁饮宴,他老人家身量比我稍低些许,随身袖着一串念珠……”

绸缎衫男子看来应是一位掌事的人物,闻言即微笑:“那位好斯文气派的大老爷么。邹老爷正在枕星楼的听月阁,贵客请先进内院。”

再有两名小伙计上前,接替方才的两人引他们穿过大堂,跨出通往内院的大门,花香醉人。

几人沿着游廊绕进另一道院门,经过层层院落。

院落布置各具风情,墨瓦粉壁,朱檐砖雕,异国的细砖拼花,七彩琉璃……

甚至某一层院中设着一个长方花坛,中有一尊高鼻深目怀抱花瓶的异国美女像,潺潺流水从瓶口流出,注入一个圆形石瓮中,再由瓮沿层层流下。

纪重的视线不禁黏在美女像裸露的手臂与身躯姿态上,小伙计轻声提示:“公子这边请。”

又穿过一道院落,回归本朝景致,前方一汪池水,盛满灯火繁星,临岸两排小楼,小伙计指向更深处的楼榭道:“这便是枕星楼。”

一位小伙计先去通报,三人同另一位伙计进得厅中,沿梯上二楼,至最东侧一间门前,通报的小伙计已候在门旁。

“老爷说,三位公子不必客气,直接进去即可。”

文修意向门一揖:“外甥拜请问候舅父大人安。”

白如依和纪重也施礼报上姓名,房内传出一声:“快请。”

两名小伙计一左一右推开门扇。

一股浓浓的柚子味兜头扑来。

.

纪重暗暗顺气,打量屋内。此处是个极大的套间,用百宝格与镂花扇分成几进,偌大房中,在他们进来之前应只有一人。

那人散着发,一袭宽大袍衫,自桌边起身,端看面目,正是清晨在蒜老门前遇见的男子。素面大桌上,唯一灯,一壶,一盏,一卷书,一颗盘踞在托盘里顶着一圈珠串的大柚子,而已。

几人再见礼,邹少东家笑道:“修意这孩子太不懂事,白先生与这位贵客前来,却不派人先知会,如此寒酸仓促相迎,冒犯了。”

白如依拱手:“少东家客气,实是在下有急事请教,逼文少爷带我前来拜会,深夜打扰,当请恕罪。”

又做个引见的手势。

“这位纪兄,少东家曾见过,是否记得?”

邹少东凝目看向纪重,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抬袖礼道:“哦,是公子。尊驾原来认识白先生?当下也暂住广顺?”

文修意忙道:“舅舅,这位纪先生,就是曾给《北山老狸》作绘的画师无所有先生。他本姓纪,无所有是曾用的一个笔名。”

纪重一揖:“晚生纪重,见过少东家。”

文修意再补充:“纪先生籍贯是在沐天郡,不过自来广顺,已打算在此久居。多亏白先生引荐,外甥方才幸会,打算邀纪先生给新书作绘,先生还未正式答应呢,但外甥已当先生答应了,预备明日商谈细节。”

邹少东仍凝望着纪重,听罢文修意解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如此,着实小局的至幸了。”

文修意笑向纪重道:“纪兄,小弟正式引见一下吧。这位即是我大舅舅,书局正是他主事。我乃听舅父大人的吩咐跑腿打打杂。”转头看向邹少东。

邹少东亦又抬袖一礼:“方想起应未曾正式拜见,着实失礼。在下邹彦,小局日后,还请公子多多关照。”

纪重亦再还礼:“纪某碌碌一介寒士,承蒙少东家与文小侯爷抬举,若拙笔能为贵书局效力一二,实至幸也。”

如此再寒暄一时,邹彦让三人入座,文修意唤小伙计送茶,再与邹彦、白如依、纪重一同围着大桌坐定,又伸手戳戳桌上的大柚子:“这柚子是能变成一位仙子么,竟让舅舅家也不回,独自在此,宝贝珠串都赠它戴了。请舅舅放心,外甥绝不会告诉舅母。”

邹彦笑道:“淘气。”神色又转肃,“我因蒜老先生之事去了一趟衙门,本系份内事。实未想蒜老先生竟突遭横祸,今日拜会,原为求稿,却叹无缘,心中感慨,到此一坐。确实也因初六吉日,新铺将开,不得不循些习俗旧例。惭愧在白先生与纪公子面前提及。”

白如依拱手:“在下冒昧前来拜访少东家,正为此事。在下今日上午本也要拜访蒜老,到达时老人家已经逢不幸。后有缘邂逅纪兄,并知少东家亦拜会蒜老,纪兄系在少东家之后求见,未有幸与蒜老会面。如此少东家便可能是除凶手之外最后见过蒜老的人。在下有些好奇,想知案件真相,遂来请教。”

邹彦恍然:“原来蒜老先生今日定下要见的人是白先生。在下却是沾了先生的光,方得以进宅。不过我并没有见到蒜老先生。”

纪重惊讶,文修意也啊了一声。

白如依再拱手:“恳请少东家告知细节。”

更新啦~

提前预告一下,明天还有一章更新。

祝各位大人立冬快乐,好运万福。

敬请多多关照指教~[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九章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