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蛇身躯硕长,可行迹无影无踪。
它一点点朝花百杀脚下爬去,在他专注于捆绑眼下的老虎时,它那双幽绿色的瞳孔盯准了他受伤的手臂,随即,一个翻腾,嗜血蛇的牙齿咬在了伤口两边,而丝丝出声的细长舌头,伸入了四厘米深的伤口中。
他吃痛低头,一看便认出了正钻着他伤口的是嗜血蛇,对血腥味极其敏感,若不阻止,可以生生将人血食尽,只留下一副干瘪的躯壳。
更糟糕的事是,这种蛇有剧毒,舌头碰上伤口处,人便会中它□□中自带的一种迷药,于是渐渐昏厥,以至于无法反抗,直至死亡。
花百杀迅速抓住蛇头,竟用蛮力将那条嗜血蛇直直扯了下来,他秀气的眉毛拧起,脸上写满了对那条蛇的嫌恶。
蛇这种动物,比他还冷血无情,浑身上下滑溜溜的,他一向觉得很恶心。
可现在当务之急是,寻找嗜血蛇毒的解药,不然不出一刻,他定会当场昏迷,现在这条嗜血蛇是死在他手里了,但是万一这林中还有一条,那就麻烦了。
但是这老虎,还是要运回去的。
花百杀也是不怕死,居然扛着将老虎捆好了又将绳子的另一端绑至马身,而后一声令下,看那匹白马拖着百斤重的老虎朝营帐方向跑去后,他才不慌不忙去寻解药。
他清楚嗜血蛇毒要如何解,这不是花百杀第一次同嗜血蛇打交道了。
曾经,他有求于嗜血蛇,当然,那笔买卖对嗜血蛇来说是有利的。
有两个小喽啰得罪了他,花百杀不愿脏了自己的手,活生生在他们肩上撕下了两个大口子后,便将他们关进了一个没有水的屋子里,而后放进了嗜血蛇。
次日再去看他们时,他们已成了两副人干,瘪瘪的,屋内连一点血腥气都不剩了。
而解嗜血蛇毒需要的,仅仅是水。
花百杀凭着自己的嗅觉,循着森林那股清新潮湿的味道走去,不可避免的是,他低估了嗜血蛇毒的威力,身上的无力感愈来愈清晰,他几乎是拖着自己的脚步,用意志力维持着自己平常的模样向水源走去。
河流很近了,他已经听到了水流的汩汩声,然而,在那之前,他要撑不住了。
可一向矜贵的他,在这种时候无论如何都做不出奔向解药的行为。
于是花百杀在离河流还有几步路的时候,毫无征兆地被嗜血蛇毒侵袭了全身,直愣愣昏倒在地,脸朝下。
而这一幕,好巧不巧,被骑着马闲逛的上官眇看在了眼里。
起初,她远远看见一个黑发红衣的人僵直着身子朝河边走去,那个人神情寻常,可是动作迟钝,浑身看上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上官眇好奇看了许久,突然,就在那个人快要到达河边时,一身红衣就这么倒在了一片绿色当中。
她毫不犹豫,轻拍了一下马颈,便赶了过去。
那头乌黑的秀发随着人的倒下散开在红衣上,黑发、红衣、绿草地三个景象出现在一块,格外夺目。
可眼下没有时间欣赏这么多了,上官眇蹲下摇了摇花百杀的身躯,对方毫无反应,于是她使力给这个人翻了个身。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这昏迷不醒的长发女子白嫩的皮肤上沾了星星点点的泥巴,看上去令人心疼。
“醒醒,醒醒......”她晃着“女子”的肩膀,半晌,上官眇终于嗅到了一股血腥味,气味来自于红衣人的手臂。
她放下肩膀,转而去看她的伤势,一个极深的血口,奇怪的是,居然没有往外冒血。
“咳咳,咳咳——水,水......”上官眇刚碰上那个伤口,红衣“女子”便微微睁开了眼睛,她咳嗽与说话声,细听似乎不太对劲,可她管不了这么多了。
一听见水,她便奔去河边,用双手捧着清水回到“女子”身旁:“水,水在这。”
常人听了一个受伤虚弱的人喊着要水,自然以为是用来喝的,于是她将双手递到女子嘴边,可谁知,怎么怼,那个半昏迷的人就怎么避开。
“水在这啊——”上官眇歪着头,不解地说道,说着,她将水灌进了女子的嘴巴,由于她并不配合,所以大半往外溢出,流到了她沾了泥巴的脸上——误打误撞给她洗了脸。
“咳咳咳——咳咳——”红衣女子猛烈咳嗽起来,声音仍然很奇怪,很粗糙,不像是女生会有的声音,上官眇想到。
那个女子费力睁开了眼睛,一双桃花眼不知为何,死死盯着她,她的整张脸涨得红的,看女子的样子,好像是有话对她说,上官眇见状,立刻凑近了去。
“水,水......这里......”花百杀艰难举起了他受伤的那只手臂,示意眼前这个无礼的人将水泼到伤口上。
半会儿,上官眇反应过来了,立刻又去捧了一手河水,这次是如花百杀所愿,泼到了他中了蛇毒的地方。
冰凉的河水渐渐浸润了花百杀的伤口,他能感受到,嗜血蛇毒正渐渐在他身体中消退,而他的四肢也慢慢回归了他的控制。
而最先恢复的,是他的脸部肌肉。
花百杀抬眼向眼前的陌生女子看去,昏迷状态时,他只能朦胧瞧一个大概的轮廓,现在毒解了,人醒了,他视线才终于清晰。
眼前的女子眼型偏长,带着清冷感,可是瞳仁黑圆黑圆的,冲淡了那一份冷意,但是整体仍然带着一种疏淡感。
看着她,花百杀被泼了满脸水的怒意忽然消了大半。
“在下花百杀,为了日后感谢你救命之恩,不知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他缓缓坐起身,大手简单撩了一下微湿的头发,锋利的下颌线和眉眼尽展现在上官眇面前。
听着他明晰的声音说出花百杀三个字,再看着他的容颜,上官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男的?”
而且是墨无疾他们那天聊起来的那个危险的人,萧司长新来的同僚?她忽然有些怀疑自己救下他的正确性。
一句话,在场两个人都愣住了。
什么意思?她刚才一直以为他是女人?
花百杀嘴角抽了抽,他自知自己长相艳丽,可这么久以来,把他认成女人的,这还是第一次。
难道是因为他说话太小声了?
这么想着,他突然沉了沉自己的嗓子,扬起下巴说:“对。”
“所以你叫什么?”见她依旧没回答他的问题,他笑了笑,不厌其烦又问了一遍。
“......上官眇。”她反应过来,犹豫了半晌,才点了点头,报上了自己的新名字,可是声音极小,幸好花百杀五感发达。
简简单单三个字,花百杀的脑子却一下子炸了。
上官眇——那个他反反复复,蹲守了一世又一世的上官家的小女儿,他杀了一次又一次的人,同时,也是他此行的目标。
“......上官眇?”他眼神闪过一丝促狭,秀丽的眉头上挑半分,花百杀的心里没有一丝愧疚,有的只是玩味。
实在是好巧不巧,她自己居然送上了门。
忽然,他凑近了她,二人鼻尖只隔了一拳的距离,这样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了上官眇一跳,她身子后仰,皱眉问道:“怎么了?”
她不会救了一个危险的登徒子吧?就像燕过云拉着她去茶馆听说书人讲的那些故事里的一样......
“没事,这个名字很好听。”他收回身子,思考着要不要现在就杀了她,那他的主要任务,便也完成了。
在上官眇看来,眼前这个长相妖艳的男子从醒来之后便一直盯着她看,而且行为轻浮,是她出了炟山以后,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人,所以她警惕心迅速升起,而戒备,也写在了脸上。
“你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上官眇站起身,后退了几步,俯视着花百杀说道。
“这里是皇家围猎场,你要走去哪里?”花百杀依旧笑着,双手往后撑地,丝毫不在意手臂上的伤口,他小小环视了一圈四周,回过头看着上官眇说,“还有,你是从哪里进来的呢?”
明明刚才她不在营帐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猎场深处?这其中不会有什么阴谋吧,可看她的模样,实在不像。
上官眇不知要不要实话实说,又想到他身为宫中大臣,迟早是要知道她的身份的,于是最后,她没有说谎:“我是来参加冬狩宴的,只不过走错了入口,从侧面进了猎场。”
“所以现在你要去营帐那边?我也去那,正好,我们一起。”说着,花百杀没等她的回答,自顾自站起了身。
他想,杀了她的机会有很多,所以下次吧。而在那之前,他可以和她好好玩玩。
“......”上官眇目睹他的举动,后退了两步。
“而且我受伤了。”他伸出受伤的手臂,又用另一只手指了指那个四厘米深的口子。
“......”上官眇无言以对,点了点头,默许了他的提议。
至于和燕过云约好的......上官眇相信她会知道她的去处的。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一同走到了上官眇放马的地方。
这里是猎场深处,离营帐有一段距离,但显而易见,他们二人只有一匹马。
“你上去吧,你受伤了。”上官眇拉住缰绳,摸了摸马鬃毛,转身无奈地说道。
“好啊。”他勾起嘴角,仍然是一副玩味的表情,那模样上官眇看了莫名心烦,明明他长得那么美艳,可却不懂一点礼貌。
连一句多谢也没有,仿佛她做的是理所应当的事。
想到这里,她瞪了一眼花百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