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了死对头无情道后 第76章 海中枯骨

司扶光自然是在睁眼说瞎话，戚如尘对此心知肚明。他转头望了身侧之人一眼，唇角微抬，似是因为吹奏玉箫的缘故，嘴唇比之方才多了几分血色。这一笑，倒让他苍白面容显出几分柔艳之色。

白衣剑修神情温柔地望着他，目光中又似是有些怅然之意。

虹光变幻，剑气拂动，脚下小舟在汹涌波浪间摇摇晃晃。

穿过重重岛屿，飞瀑巨石，阴风鬼号中，那座城池逐渐离几人眼底越来越近。待到了离戚如尘所指之处大约五里之距时，依稀可见在最中央被岛屿环绕的海水中，光影摇动间立起一座巍峨的高城，那城池悬于半空，无凭无依，就像海市蜃楼。

这果然是一方幻象。

戚如尘召出司命，金铃飞悬天际，一瞬焕发出耀眼清光。虹光与清光交映之中，眼前城池几乎摇动起来。只在下一刻，一阵汹涌巨浪以劈天之势朝几人打来。浦蛟急急操纵着小舟，好险躲开了这一阵浪花，风云涌动中，他喊道：“大人，莫要轻举妄动呀！”

无尽渊中异象无穷，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是戚如尘要进入此地，必须要打破幻象。否则，一进入其中，只怕会如同置身迷梦。

司扶光望了浦蛟一眼，对他说道：“你在此处暂且等候，待到迁移水脉的时机，照做就是。”

他语气笃定，好像要进入的根本不是无尽渊，而是自家的花园。

浦蛟不得不叹了一声，将船只停在一方巨大的礁石之后。日光破云而出，漆黑礁石泛着五彩磷光，黑衣青年面容隐在绫纱之下，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司扶光召出飞剑，戚如尘会意，抓着他的手跳了上去。海风吹起两人衣摆，水浪和风声中，他俯首望去，那艘船逐渐融进了绯色海水中。

司扶光轻轻牵着戚如尘的手，对他说：“割雪城只是一方幻景，你的法器便能够打破它。待到幻景破碎之时，浦蛟迁移水脉后，便是进入海族禁地的时机。”

戚如尘不想司扶光对此竟然是知之甚详，但现下也不是追问这些的时候。他一点头，唤出司命，从两人相握的指尖起，春风一般的灵力顺着经脉流动，司命一刹那散发出了比以往耀眼千百倍的光辉。天穹日光，在这一瞬都要黯然失色。

明光照亮了两人身影，脚下幻境折射出的城池，一瞬间像井中之月一般被涟漪打散。

耳边响起一阵锐利的破空之声。戚如尘转眼看去，司扶光抬手射出一枚飞箭，恰好落在那方黑色礁石上。立在船上的红衣妖修如梦初醒，立即结掌为印，嘴唇翕动，似是在诵念法文。

随着他的动作，割雪城的幻景逐渐破碎，好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碎面散落，折射出万千不同的光景。

戚如尘从前只是听说过这样的术法，如今还是第一次见到。

阴云弥漫，天际四时流动，原本构成割雪城的虹光四下散落，化作一面面倒影，落在了两人眼中。看来，司命能打破幻景，是因为幻海斩心剑与无尽渊的虹光同出一源。

镜面一般的倒影在海天之间飞旋，万千红尘，仙魔之境，无数情景演化其中。这之中，有戚如尘从未见过的，也有他似乎经历过的。凝目那一刻，他甚至看到了万象前尘境中的回忆。

深宫中红墙白瓦，高天明月，马蹄踏破夜中深林，白衣少年折下了一枝梅花。

刹那间，他有些恍神。

但那恍惚也只在一瞬。下一刻，眼前种种幻象崩塌，他手心传来一股温柔而不容置疑的力道，将他拉回了此时此地。戚如尘转头一望，司扶光望过来的神情很平静，那张俊美的面容上眸光温然，却像是无悲无喜。

在方才，他又看到了什么？

戚如尘收回视线，望向眼前被打碎的影中之城。此时，被岛屿环绕的虹光散去，只剩下一片幽蓝湖泊。他不由心头一悸，被握在手中的引凤天回，和储物袋中的金照灵玉似有感应，发出轻微振响。

他要找的第三样造化灵宝，就在这一片湖中。

只是，这湖底怕是渊深难测，不同于割雪城外含着煞气的海水，此地的湖水中蕴含的是死气。难怪浦蛟会说自己无法进入，只要有声息的活物进入其中，只怕都会被吸干生机，长留于此。

恰在此时，司扶光松开戚如尘的手，将一样东西扔了下去。淡白枝叶在昏暗海天间闪烁一瞬，散发出莹润宝光。

它甫一落入湖中，湖面像是被劈开一条道路，露出其下海石堆砌的台阶来。两人脚下飞剑划破风声，直直落在那一面平地上。戚如尘不由转头望了一眼身侧之人，司扶光轻声说：“走吧。你要找的东西就在其中。”

戚如尘抿了一下嘴唇，没有多问，径直顺着台阶往下走去。白衣剑修手持灵剑跟在他身侧，这道台阶有些狭窄，海风掠过，将两人衣摆吹起，潮声远去，一时四下只有回响的轻轻脚步声。

往前走了一段后，面前是一道紧闭的大门。

割雪城是海族千年前的据点，这扇门后，想来便是海族禁地。门扉上刻印着周天星辰，月潮轨迹，以及无数与海族相关的图纹，在最中心则是一方凹槽。戚如尘望了一眼，手中掐算片刻，恍然道：“打开这里的钥匙是一道镇印。”

他取出金照灵玉，圆形玉珏溢散出阵阵灵气，将此地照得如同白昼。戚如尘将它放在那方凹槽中，等了片刻，大门却丝毫没有打开的迹象。

莫非曾镇压巫妖二族太子的玉珏，竟也无法打开这扇门？

他有些失望地将玉珏召回。若是金照灵玉不够，恐怕也只有金照灵界中的商河石，那样不知祭炼了多少生灵的镇物，才能将这里打开。

难道此次竟要无功而返？

可惜金照灵界破碎，不知其中镇印是否还在，又要如何取得。

戚如尘正在沉思之际，身侧之人却执剑走上前来。他转头看去，司扶光望着那方凹槽，顿了片刻，取出一枚绯色石印。

金照灵玉的光辉下，他指节如玉，握着那枚深红色石印，乍然望去，竟有些惊心动魄之感。戚如尘情不自禁蹙起眉梢，在司扶光将那石印放上去时，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白衣剑修侧头，像是有些疑惑：“怎么了？”

戚如尘抓着他的手，司扶光从善如流，并没有坚持，任他将那枚石印拿了过去。

甫一入手，戚如尘便感到一阵沉沉煞气。这石印上镂刻无数法阵，其色鲜红如血，正是一件无比凶煞的镇印。

因修神道，戚如尘五识对灵气感知较寻常修士更为明显，握住它时，他耳边几乎能够听见阵阵幽魂的惨叫声。他将石印握在手里，问道：“你如何会有这样的东西？”

司扶光面色平静，甚至有余裕对他一笑：“这有什么？”

这样浓烈的煞气，足见它被祭炼不久。祭印的魂魄还未沉积，因此戚如尘才能听见那样的声音。

要祭炼这样的镇印，却不知要牵涉多少因果，他握紧那枚石印，绫纱下金瞳冷冷望来：“你是从何得到此物？”

司扶光望向他握着石印的手，轻声说道：“这是我从钟氏太子那里要来的东西。他将这样东西输给了我。”

戚如尘怔了一下，确认道：“钟越心？”

司扶光“嗯”了一声，没有多解释，而是催促道：“戚殿主，你要找的东西就在里面，还不快开门吗？”

戚如尘抿了一下嘴唇，心中的疑问却是更多了。自进入无尽渊后，发生的事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想。他本以为司扶光只是顺路，不想他竟然会有打开海族禁地的镇印。

还有，当初他以十五万灵石之价拍下避水珊瑚，若只是为剑阁取砥石，以司扶光修为，如何需要这样的东西？只有打开方才那道阶梯，才需要避水珊瑚。

只是此时此刻，却并不是提问的好时机，他顿了一下，还是依言将那枚镇印放在了凹槽中。

绯色石印落下，转瞬之间，便化为了漆黑之色，其上血印流动，片刻便融进了眼前的大门。

下一刻，一阵轰然之声中，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向前一推，石门应声而开。

流动的血印顺着门上的刻痕流淌，在触及地面时，一阵血光大亮，立在原地的两道身影也即刻消失在了光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