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了死对头无情道后 第35章 惊夜

寂静的夜里，只有寒鸦偶尔鸣叫的声音。冬日里天黑的很早，一到夜里，连街上都寥寥无人，更不要说此地位于城郊，四下寂静，几乎能听见夜风吹动枯叶，坠落于地的声响。

时近三更，连栖在枝头的夜枭都已经睡去，这样的天气里，在宅院外巡视的看守也不由泛起了懒意。

灯笼火光摇曳，两人行走之间，足下的靴子踏碎枯叶，铁锏敲击门扉，响起一阵锐利的清鸣。宅院的侧门打开，为首的人打了个哈欠，走进燃着炭火的暖室里。

炉上正温着一壶热酒，冒出袅袅烟气。眼看又是一个漫漫长夜即将度过之时，门扉掩起的刹那，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有些扰人的动静。

稍后一些进来，正要关门的守卫不由顿住了动作。两人皆凑近门口，侧耳细听，只听得远远的官道上，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听那动静，大约不下几十人。

两人连忙交换了一个惊诧的眼神，炉中的酒也来不及喝，只抄起刀剑朝外走去。刚行至门口，不待惊慌时，已有一阵破空之声穿透寒夜而来，撕裂了寂静的夜幕。

摇曳的火光透过灯笼亮起，细瞧去，那钉在木门上，犹在摇晃的，原是一支白翎羽箭。

只要再偏半寸，射中的便是那守卫的头颅了。

“来人！！”其中一人惊慌地喊了一声，转身奔向了院内。

另一人凝目望去，只见马蹄声中，星星点点的火光由远及近而来，转瞬已到了半里之外。待到了近处，才能看清楚，那闪烁着的火光，原来是马上骑手所持的火把。

燃烧的火光照亮了原本空寂无人的官道，也照亮了那一行身披铁甲，腰佩长剑的骑手。为首的那人戴着一顶斗笠，火光摇曳的暗影下，一双琉璃一样的眼眸正冰冷地望了过来。

他来不及反应，只见那马上骑手已搭弓拉箭，白翎羽箭所指，正是自己所在的方向。

虽不知是如何走漏了消息，但那守卫已醒悟眼下情势，对面这么多人，自己绝不是对手，他立即弃锏，摆出求饶的姿态。

那一箭疾射而出，却是击中了守卫原先拿着武器的右臂，鲜血涌流而出，马上持弓之人望着那情景，只冷冷道：“抓起来。”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人立即下马将那守卫擒住。身侧又有两拨人上前，以重剑撞开门扉，原本寂静的庭院中已亮起灯火，守在院中的十几人拿出兵器，喝道：“什么人？”

淡月和灯火的光辉，映出了庭院中的场景。这些守卫中，竟然有不少人都是卷发束辫，身佩铁锏，像是狄戎人那样的打扮。

见此，马队中一侧有人出列，喝道：“我等乃镇国将军麾下精骑营，奉命前来搜捕，尔等还不快束手就擒！！”

萧阙当年，就是凭借精骑营力破凤原十二城，其威名赫赫，何止传扬千里。寻常人听了这话，只怕早已吓得解剑而拜，然而这宅中守卫却是对视一眼，回道：“奉命，奉谁的命？”

“尔等又非云河府兵，即使是精骑营，也没有私闯民宅的道理。”

要调动云河的府兵，必须有太守官印的手令，虎符，和长公主府的懿旨，三者缺一不可。然而此地距官府何止百里，若是派遣府兵，只怕要好几个时辰。

就在精骑营的人因此迟疑一瞬的时候，为首那个戴着斗笠的年轻人朝他掷出一道令牌，冷声道：“这够不够？”

骑手凝目看向手中令牌，庭中光辉照亮了其上镌刻的“珈蓝”二字。

日出珈蓝，扶桑之光，这乃是七皇子的名讳。此令一出，即为宣告七皇子在此，不必再遮掩身份。

他心下一沉，道：“我等乃是奉七殿下的命令，谁敢冒犯，格杀勿论！”

这一声大喝如震心魂，那些手持兵器的守卫停住动作，面色僵硬地对视了一眼。

七皇子在此？那被关在地牢里的那个少年是谁？

……

距离那人离开后，又过了不知多少个时辰，戚如尘早已因寒毒侵体，再度昏睡了过去。

意识模糊间，他只感到非常冷，忍不住在墙角蜷成一团。只是这样，也难以缓解那种仿佛深入骨髓的寒意。昏昏沉沉中，他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现在又究竟是什么时辰。

在这如坠幻梦的混沌中，恍惚间传来一阵异响，那声音，几乎令他神思惊破。就像一只在青空飘荡的纸鸢，被强硬地拽住了身系的那根线，他恍然间睁开了眼。

烛火摇曳，有人解开他遮眼的绫布，将他从冰冷的墙角边抱了起来。

那人的动作很稳，但又小心翼翼，隔着柔软的衣料，紧贴着他的身躯是那样温暖，带着一股熟悉的气味。

他闭上眼睛，忍不住更近的靠过去，因为疼痛，喉间溢出了几声闷哼。

在另一人耳中，这声音几乎像幼猫的叫声一般微弱。

外间响起一阵嘈杂的声响，似乎有人在跑动，又有兵器相接的声音。这样杂乱的动静中，抱着他的人依旧捕捉到了怀中人的轻吟，戚如尘只听到他俯首低低地问：“阿尘，你受伤了吗？”

说话时，那人一缕束起的头发从肩头垂下，落到了他的颈边，有些凉凉的，就像浸染了夜间的霜意。

这样叫他的，难道是七哥吗？

戚如尘有些迷迷糊糊地想道。

抱着他的人早已站起身来，往外走去，他忍不住又睁开了眼。深冬庭院模糊的夜色中，月光和火光照亮了那人紧绷的侧脸。烛火的阴翳落在他琉璃一样的眼眸中，带出比夜色还要冷的寒意。戚如尘突然觉得有些怕，但又忍不住地叫了一声：“七哥。”

搂着他腿弯的手一紧，司扶光低下头来，望了他一眼。那眼神中有些难以说出的意味，他抿着嘴唇，神色沉凝，语气却非常镇定：“我在。”

“阿尘，不要怕，我很快就带你回去。”

戚如尘挣了一下，有些艰难地抬起手，抓住了司扶光的手。

被握住的指节像温玉，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暖意，指尖相接的一刹那，便紧紧地反握住了他的手。

戚如尘神思混沌，昏迷了很久，本来难以清醒地思考，但当他正仰视抱着他的人时，却清清楚楚感觉到，自己在这一刻，好像已经将某样东西抓在了手中。

……

司扶光将戚如尘从地牢中带出来时，精骑营的人早已和院中的守卫打了起来。论人数，自然是精骑营领先，只是这些狄戎人在院中设置了不少机关，真正对战时，倒是有些难缠。

见司扶光抱着那位戚小公子出来，守在外面的十一立即上前禀报道：“殿下，这些人拒不受捕，恐怕很难留下活口。”

浅淡的月光中，只能看见黑衣少年面色如霜，十一从未见过七殿下这样冷漠的神情，只是片刻，他便听到面前的人说道：“只要留下能问话的即可。其余人，若是抵抗，便不要留情了。”

“是。”十一顿了一下，领命而去。

司扶光将戚如尘小心翼翼地放在马背上，而后翻身上马，用披风将怀中的人裹住，身侧精骑营的将士拦出一条通路，他一拉缰绳，策马前行，那些打斗和争执的声音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凛寒的夜风吹过，马上人的发丝和衣摆都飘飞起来，带起一阵冷意。戚如尘靠在司扶光的胸口，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声，他眨眨眼，似乎清醒了几分，下一刻，他抓住司扶光的袖子，喃喃道：\"剑……\"

司扶光揽着他，低声问：“什么？”

戚如尘喘了口气，说：“我把你的剑弄丢了。”

“……是我不好。”司扶光正说着，突然勒住了马缰。

飞影前蹄在空中高高扬起，又被主人稳稳地拉回，戚如尘被这样的动静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抬眼看去，前方烛火闪动，有人拦在了路边。

“七皇子。”那道他曾经在地牢中听过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下意识往后靠了一下，身后的人一手护着他，另一手从背后抽出一支羽箭，低声道：“别怕。”

立在前方的，正是在地牢中审问戚如尘的那个男人，虽然他没见过他的脸，但看他脸上阴鸷的神情，和说话时的语调，便知是那人无疑。

“是我不识庐山真面目，竟然抓错了人，”那男人笑了一声，又抬起手中的灯笼照了过来，“司扶光，原来你长得这个模样，倒是和你母亲很像。”

马上戴着斗笠的少年没有说话，只是拉弓搭箭，一言不发地对准了他。

“殿下，你还是小心一些的好。”那男人全然不惧，只是高举着手中的灯笼，“只要我将它一摔，这周围的数十个弓弩手就会立即放箭。虽然他们不及你箭术好，但几十枚弩箭，总有一枚能射中目标，你说对吗？”

“我想和你好好谈一谈，所以让他们稍作等候，希望你也不要太冲动。”

似乎是在应和那男人的话，草丛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戚如尘看不见身后之人的表情，只听到他冷冷地说：“萧敏信，你找我有什么事？”

原来司扶光竟然认识这个男人？！

他心下一震，却见面前那男人也露出了玩味的神情：“你果然认识我，是不是滢姬曾经向你提起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