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了死对头无情道后 第34章 心怀

鼻尖弥漫着一股湿气和陈旧的霉味，两相混合的味道，简直使人脑袋发晕。

戚如尘就是在这样的气味中醒来的。指尖触及处，是冰冷的地面，一阵涌起的冷意笼罩全身。他只感到四肢关节很痛，头也昏昏沉沉，一动也不能动。

耳边，一道细细的声音在焦急地叫道：【主人，醒醒！！】

手腕间的金铃晃动，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他艰难地掀开眼皮，感到双眼处被什么东西蒙着，入目只有一片黑暗。手腕和脚腕都被紧紧缚住，他整个人也因此歪倒在地面上，喉咙发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哪？】

他只好在脑海里问道。

司命诺诺地回答道：【对不起，主人，我太没用了，我不知道。】

戚如尘试探着动了动手腕，束着他的布条绑的非常紧，他只能艰难地在地上磨蹭好了一会，才改变姿势，靠在了墙边。

这样一动，他竟然出了好些汗，原本松松束着的鬓发散下来，好些都被粘在脸颊上。只是身子依然在发冷，头也又晕又痛，疑心是风寒复发了。

【你连九龙璧中的秘密都算得出来，却不知道这个吗？】戚如尘有些没好气地问。

说起来，这事也是他一时大意任性，出门竟然只带了两个人。那两个随他出门的侍卫也是废物，竟到现在也没有丝毫消息，若是母亲知道了，不知要如何担心。

戚如尘越想越气闷，忍不住咳了两声。但因实在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只好倚着墙壁，轻轻地喘气。

司命可怜兮兮地回答：【这不一样……】

就在这时，一阵门扉被轻轻推开的响动传来。接着是一阵脚步声，还有细微的，武器碰撞的声音。

“醒了。”说话的人语调很奇怪，有些不像平常人，只能听出来是个男子。

那人话音落下，两步走了过来，戚如尘只感到一只手捏住了自己的下颌。隔着黑布，隐约可见灯盏的亮光，身前的人，像是在打量他的脸。

“真是可怜。”那人端详着戚如尘的脸，点评了一句，“鹰组的人还真是不懂怜香惜玉，怎么将人折腾成这样。”

隔着一层模糊的黑纱，他怒视着面前的人，只是什么也看不清。因为眼眶酸痛，眼中渗出一道水痕，顺着面颊流淌下来。

那男人松开手，却只是看着戚如尘难受的样子，仿佛在端详着什么，片刻后又说道：“……长得不像。”

戚如尘不知道他所说的“不像”究竟是谁，只是往后蹭动着，想要避开那个人的手。

“拿水来。”面前的人吩咐了一声，片刻后，便有人走上前，粗暴地将水囊凑到他唇边。

他被迫咽下了两口清水，冰冷的水液划过喉咙，身体一瞬间打了个寒颤。

“能说话了吗？”男人笑了一声，问道。

戚如尘抿着嘴唇，缓了片刻后，才咬牙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你不必知道。”那人果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只要乖乖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

见此人这样轻慢的态度，他不由怒道：“你找死，敢将我绑到这里，若是现在放开我，我还能考虑留你全尸！”

他说得又气又急，语毕，又抑制不住地咳了起来。

“好大的威风。”男人只闲闲地蹲在他的面前，曼声道，“不愧是七皇子，只是你现在可不是在雍都，还是收敛一些，识时务的好。”

……七皇子？

戚如尘一时呆住，疑心自己是听错了。

面前那人见他不说话，像是被吓住了，有些自得地一笑，说道：“这就对了。我问你，你到云河来，究竟是为什么？”

“……”看来，并不是他听错了。

戚如尘本以为这些匪徒绑他是为勒索钱财，不想他们真正的目标，竟然是七皇子？

这却是太荒唐了，他和司扶光，哪里有半点相似。他们要绑人，难道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吗。

况且这些人竟然如此大胆，连天子血脉也不放在眼里。戚如尘忍不住蹙眉，若是此时断然否认，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怕他们狗急跳墙，直接杀了他灭口。

那男人见他沉默，语气中又带上威胁之意：“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我不想折磨你。但你若是不识趣，我也不介意让你吃点苦头，毕竟人总是吃到教训，才会学乖——你说是吗。”

戚如尘顿了一下，才模棱两可地回答道：“……我是来看望萧阙的。”

“原来如此。”那男人仿佛是点了点头，又问，“我也听说你是去了南洲，呵呵……”

他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突然一转话题道，“你舅舅要重铸九龙璧，想必是要带你前去看过罢。萧阙敢放出这样的消息，他是有几分把握，不知那九龙璧，他复原地如何了？”

九龙璧？

原来他们的目标是这个。但戚如尘何曾见过九龙璧，只说去将军府的那一日，他也只是听萧开提过一次罢了。

“我不知道。”他只好回答道。

“是吗？那你去南洲都做了什么？”那男人并未立刻发怒，而是又问道。

“我只是去看望了萧阙。”戚如尘有些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

他感到那人的视线在他面前停留了很久，有好几刻，他几乎以为那人要拔刀砍过来了，但最终，他只是用手拍了拍戚如尘的脸，而后冷笑一声，阴鸷道：“那就请七殿下在这里好好想想罢，何时想到了，何时我们再来谈这件事。”

戚如尘厌恶地转头，躲过了他的手：“我说了、我不知道。”

他咬牙切齿道，“放开我！！”

那男人却只说：“既然如此，那就请殿下尊驾暂时在此等候了。待我得到九龙璧的线索，再来相见。”

他说完后，戚如尘只听到了衣物摩擦的声音。幽微烛光间，隐约可见面前的那道人影站起身来，踏步离开了这里。而后，门被重重关上，眼前重新陷入黑暗。

隔着一道门，那男人的声音远远响起：“给我看好了，若是人跑了，拿你们性命来换。”

“是。”听门口回传的声音，至少有两个人。

戚如尘此刻手无寸铁，那把萧氏的佩剑自然早已被收走，竟留了这么多人守着，还真是看得起他。

现在想来，恐怕那些人就是因为那把剑，才找错了人。

回忆起方才自己面对那逆贼，几乎毫无反抗之力，任人鱼肉的样子，他气闷得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戚如尘生平哪受过如此蔑视，简直称得上是折辱，他一时急怒攻心，忍不住捏住了手腕上的金铃。

【都怪你，若不是你要破解什么九龙璧，我又如何会去找司扶光借剑？】

司命只诺诺道：【对不起，主人，都是我的错……】

戚如尘喘了口气，有些无力地将头抵靠在墙边。刚刚那男人在时，他几乎是咬牙维持着精神，此时暂且松懈下来，再次感到了一阵难以摆脱的冷意。他不由缩在墙角打了个寒颤。这样下去，恐怕很快就要发热了。

他前日里的病还没好，在府中时，每日都要喝三四次药，这样乍然停下，不知又要严重几分。戚如尘想要叫人来，但那些人想折磨他，也自然不会给他看病。

就这样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只感到头昏昏沉沉，仿佛又要睡去。只是这样一睡，就不知下次醒来是什么时候了，他只好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在脑海里拼命胡思乱想起来。

那些人真正的目标不是他，而是司扶光，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抓错了人。真到那时候，他又该怎么办？

戚如尘越想越委屈，忍不住连司扶光也要恨起来。

他不过只是借了司扶光的剑，却要替他受过，天下哪有这样的倒霉事。若不是因为那日被他一剑吓到，他怎么会生病，又怎么会从府里跑出来，还要吃这样的苦头。

可是，若不是那些人抓错了人，只怕出事的就是司扶光了。

但他剑法武功都那么好，不会这么容易被人绑走……

可是，也难保那些人不会使出别的手段。

戚如尘脑海里两道不同的声音几乎打起了架，一边语气酸溜溜地说，司扶光是七皇子，身份尊贵，福泽深厚，怎么会像他这样倒霉。

另一边的声音则是可怜兮兮，那些人分明是有备而来，即使是皇子，也难保不被算计。他还是长公主的嫡子，身边也都是高手，还不是落到了这种地步，这样的苦，难道要让七哥来受吗？

那个语气酸溜溜的声音立即反驳道，怎么不行，你们才认识几日，你又不欠司扶光的，为何你受得，他却受不得，难道他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吗？

可怜兮兮的声音则是慢吞吞地说，被绑来的是他，反而是一件好事。总归他身体本来就不好，活这十几年，不知受了多少苦。谁又能说清楚，能这样撑多久呢？或许不知什么时候，就活不下去了。

但七哥却不一样，他性情容貌，样样都好，前途也一定光明灿烂，像他那样的人物，还是不要吃这种苦头了。

那道酸溜溜的声音还想说什么，只是一时语塞，竟然像难以反驳，只好犹带不甘地退下了。

又只徒留戚如尘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

他浑身发冷，又困又饿，身处黑暗之中，觉得自己的性命或许快要到头了，不免有些绝望地在脑海里想着，不错，我这一生处处受挫，本就像风中纸鸢一般，若有一时不慎，那系着的细线顷刻就被吹断了。若是舍我而能救他，也算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