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了死对头无情道后 第29章 南洲

戚如尘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凌乱的梦。

梦里有许多难以言述的前尘往事，就像一张幽微的大网，在他睁开眼之际，却已经全都忘记了。只是梦里梦外，都好像有一股白梅花的香气，温柔地环绕着他。

他睁开眼睛，感觉脸颊碰触的地方软软的，就像是斗篷的皮毛。

戚如尘有些疑惑地坐直身体，只觉得脖子有些僵，一抬起眼，却对上了一道平静的目光。

他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原来他刚刚不知为何，竟然趴在了司扶光怀里。

后者正放下手里的书，若无其事地看着他。

戚如尘一脸痴呆地望着面前的人，又看了看四下的情景。纱帘外透出淡泊的天光，车辙碾过雪地的声音响起来，原来现在还在马车里。看来，他应当是在睡觉的时候，靠到了司扶光身上。

只是，他却为何不将他推开？

“……你，你没事吧？”刚睡醒的脑子还有些糊涂，戚如尘莫名其妙地，就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司扶光随口道：“没事，你睡得好吗？”

“……”对于他这一问，戚如尘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含糊地说了句：“还行。”

司扶光掀开车帘，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戚如尘这才清醒了两分，回忆起醒来后的事，他有些别扭地说道：“方才谢谢你。”

面前的黑衣少年正望着外面的景色，这时回头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讶然，片刻后才回答：“你都叫我哥哥了，我自然应当照顾你。”

他这样说，就好像昨天的事全然没有发生过一样，戚如尘不由感到有些诧异。

恰在这时，马车在路边停下，戚如尘抓着司扶光的手，慢吞吞地下了马车，就听司扶光说：“南洲已经到了。”

司扶光比他大不了几岁，但却要比他高半头，手掌也比他的大一些，他将手抽回来，忍不住问道：“你家中还有别的弟弟吗？”

显然他对皇宫的事毫不关注，才会有此一问，司扶光一边往前走去，一边说道：“我没有弟弟，只有妹妹。”

戚如尘被哽了一下，心道，难道你拿我当妹妹看？

这种问题，他自然不会问出来，只是在心里给司扶光又记了一笔。

黑衣束发的少年侧目望了身旁的人一眼，却是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神情有些愉悦。

天已经大亮，道旁枯枝上的积雪早已经融化，在梢头结成一道道冰棱，折射出晶莹的光辉。雪后清冷的气味扑到鼻尖，这个时候，路上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入城，戚如尘望向四周的景色，这才问道：“这是要去哪？”

司扶光答道：“将军府。”

这件事戚如尘倒是听云河公主说过，司扶光这次来，就是探望他舅舅的。只是他望着大开的城门，又回头看了一眼停在驿站外的马车，有些疑惑道：“那为何不坐马车去？”

南洲今日恰逢开集日，街上非常热闹，吆喝声，行人交谈的声音不绝于耳。临街的商铺也在道路边支起了摊子，以方便路过的人挑选商品。

但这样一来，道路变得更加狭窄，前方正巧有人驾着车经过，司扶光伸出手，虚虚揽了一下戚如尘的肩膀，以防他被人冲撞，这才回答道：

“不急，先带你玩一会。”

南洲是云河下辖的一座小城，这里离云河不远不近，乘坐马车也要一两个时辰。因为更靠近南方，风俗人情也与云河不同，戚如尘从前没有来过，一路沿着街道往前走，倒是见到了不少很新奇的玩意儿。

不过，像糖葫芦，纸风车，泥人玩偶这些随处可见的东西，他自然早都玩腻了，也算不上罕见。只是司扶光身为皇子，应当是久居深宫，看他的神情，竟然也非常习以为常，戚如尘不由好奇道：“七哥，你以前也经常出宫吗？”

周围人声熙攘，一身黑衣，气质矜贵的少年揽着他的肩膀，听到他的问题眉梢微动，顿了一下才低声回答道：“不错。”

想来他很受宠，才能经常出宫，戚如尘觑了他一眼：“看来你父皇很喜欢你。”

他这一问，司扶光却是没有回答，戚如尘看他的神情也很平淡，仿佛和之前没有区别。他向来不擅长读别人的心思，无法从司扶光的态度中判断出什么来，只好将这个话题放到一边。

南洲不像云河那样冷，戚如尘穿着狐狸毛的披风，走了一段路后，脸颊就泛出了淡淡的红晕，鬓边也渗出一点细汗。

前方都是茶摊和糕点铺子，司扶光拉住了他，说道：“休息一会吧。”

戚如尘点了一下头，停下脚步。他以为司扶光会选一间茶楼去喝茶，不想对方却望了一眼街边的摊位，拉着他来到了一个小摊上。

这是一个卖酥酪和糖裹果子的摊位，路过时，能闻到飘荡着的鲜甜芬芳的香气。戚如尘坐下来，嗅到这样的味道，眼睫眨动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点饿。

澄明的天光下，他一手撑着下颌，侧脸的轮廓显得很柔秀，因为出汗，亮晶晶的鬓角在浅淡的日光下泛出一点微芒。

司扶光递给他一面手帕，道：“擦一擦汗。”

戚如尘转头来，将手帕接过去。抬手间，宽大的袖摆滑下来，纤细腕骨上挂着的铃铛，发出叮当的脆响。

他擦了擦鬓角，将手帕要还给司扶光，正巧对上了他望着自己的眼神，戚如尘犹豫了一瞬，说道：“我让人洗了之后再还给你。”

不知为何，司扶光这时候却笑了一下。戚如尘经常见到他含着笑意的神情，只是这一笑却不像之前见到的那样，像只是他习惯性的表情。面容俊美的少年一双桃花眼弯起来，眼眸明亮如星，比起向来的笑容，显得更真实一些。

两人面前端上两碗蒸得鲜甜的酥酪，片刻后，又上了一小碟糖山楂，司扶光对他说道：“吃点东西吧。”

刚出锅的酥酪还冒着丝丝热气，又加了糖桂花和蜂蜜，入口即化。糖山楂却是甜中微微带酸，正好中和了酥酪的甜腻。

戚如尘早上贪睡，自然连早膳也省了，此时不知不觉间，已经将一小碗酥酪都吃完了。他正要放下勺子时，身侧的人将自己面前的那碗也推了过来。

这碗自然是一动未动，戚如尘望了他一眼，诧异道：“你不吃吗？”

他以为司扶光特意选了蒸酥酪的小摊，是因为喜欢，不想黑衣少年却回答道：“我早上吃过了。你既然喜欢甜食，再吃半碗也没什么。”

雪白的酥酪融化在齿间，戚如尘抿了一下嘴唇，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司扶光怎么知道他喜欢吃甜食？

又转念一想，应当是云河公主告诉他的。

遥想一天前，云河长公主还生疏地称呼他为七皇子，短短半日，却已经连自己儿子的喜好都告诉他了。

戚如尘忍不住在心里唤了一声司命。

后者立即回道：【主人，有什么吩咐？】

他默默腹诽道：【世间怎么会有司扶光这样可怕的人，他到底给我娘灌了什么**汤？】

司命沉默半晌，最终挤出了几个字：【也许是因为他人好呢？】

戚如尘无语：【我早都想问了，你为什么老说他的好话，到底谁才是你的主人？】

司命语气纠结道：【主人，我都是为了你呀！你一定要找机会多和他相处，最好让他对你死心塌地，神魂颠倒——】

它一句话还没说完，戚如尘便捏住铃铛，强行堵住了司命的胡言乱语。

身旁的人见他放下勺子，问道：“不吃了吗？”

戚如尘转头道：“不吃了，走吧。”

因为司命的话，对上司扶光的眼神后，他脸颊逐渐泛起一股热意。他皮肤白，那抹浅浅的红晕就显得格外明显，好像白釉上的一抹桃花色。

司扶光望着他，眼神仿佛是有些探询之意，戚如尘下意识避开了面前人的目光，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

此时日上中天，明艳的日光投下，黑衣少年身形高挑，错身走在他身后两步的戚如尘整个人都被荫庇在他的影子里。从背后看去，只能看到他高束起的墨色长发，发梢直直垂下来，搭在披风上，戚如尘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

不等他再有动作，司扶光就像是能看清身后一样，准确地抓住了他的手。戚如尘动了动手腕，也没能挣开，他只好道：“你做什么？”

司扶光停下脚步，将他拉到身侧，好整以暇道：“我还没问你呢，阿尘，你抓我的头发做什么？”

戚如尘眼神乱飘，却是不想回答。正巧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的议论声，他下意识望去，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一间茶楼前。

楼前有一片空地，上面搭着一个台子，有两人正立在上面辩论，吵得非常激烈，而台下，则立着许多像他们这样看热闹的人。

他立即转移话题道：“你听他们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