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了死对头无情道后 第25章 无情

到现在这种地步，戚如尘当然已经看明白司扶光是改修了无情道。

持有情道者，绝不会无故杀生，而司扶光的剑势，剑意无一不说明，他在短短十年内，不仅做到抛却前因，还因此重铸了道心。身为天灵菩提心的主人，当初无相门的佛修大能之所以会前去提醒司家人，也是因为以他的根骨，若是要修剑，也唯有修有情道，才能破道飞升。

这其中究竟是什么原因，戚如尘已经不得而知了，自从在月河秘境一别后，关于司扶光的种种，他就再也无法算到半分。

但现在绝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抬手，毫不犹豫地按上了修罗界的传送阵法。

法阵只要灵气就能催动，传送也不过只是几息之间，然而，剑意涌动，灵气流转，戚如尘余光只看见那抹带着寒意的白衣身影，他几乎是本能一般地后退了十几里，紧随其后的，便是珈蓝剑凌厉的剑锋。

一击不中，司扶光并没有收手，而是顺势对着那一环符文横剑劈下，直接斩断了传送阵的灵脉！

修罗界中的传送阵，都是以数千枚灵石为底，不知耗费了多少灵力维护，岂是等闲兵器能够轻易破坏。

“你是真的疯了吗？！”

戚如尘不可置信地问道，这一刹那，他几乎感到如在梦中。

在修罗界暗红色的天光里，司扶光的眉目也仿佛被浸在鲜血之中，那张明珠美玉一样的脸，因此蒙上了一层阴翳的煞气。

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朝戚如尘看去，狂风吹动他被束起的黑发，让他的眼神也变得暧昧不清。对视的这一刹那，白衣剑修再度御风而至，抬手间又是毫不留情的一剑，镇守渡口的大蛇已经不知逃往何处，戚如尘心知现在是走不了了，此时他已经无处可去，唯有一路可走。

为了躲避那一剑，他退到了十方河的渡口边，在那道白衣身影还未追至时，他看了看眼前翻涌不止的河水，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日夜不息的洪流，转瞬间就淹没了他的身影。

……

这里的河道连通着十方界中的十个小世界，虽然没有那头大蛇的指引，直接渡河而行，会不可避免地受到煞气侵蚀，但戚如尘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司扶光的攻势几乎是不死不休，恐怕他当初和崔雨对战时，还尚有三分余地，现在对戚如尘出手，简直是把他当成了毕生的仇敌。

戚如尘想不明白，也不想再思考原因，因为透支灵力的缘故，他几乎已经精疲力尽。

日夜不息的河水下，连通的是一道道幻阵，他屏住呼吸，再度睁开眼时，眼前是一片已经废弃了的荒宅。

左肩上被珈蓝剑划开的伤口还在疼痛，又受了河水中煞气浸染，渗出刻骨的麻痒来，内外伤同时发作下，戚如尘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到了金丹期，已经不是**凡胎，但一受伤，便涉及根骨灵台，不能不小心对待。他来不及再仔细观察四下的状况，随手设下禁制后，便靠在一处石壁上，解开了衣服。

伤药洒在被剑气撕裂的伤口上，带起一阵尖锐的疼痛。

戚如尘闷哼一声，面色都因此苍白了两分。等忍耐过这一阵后，他又取出一段绷带，咬住其中一端，在伤口上草草地缠绕了几圈。

他也不知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十方界中的哪一界，只是四周昏暗，夜枭凄鸣，唯有天际一抹冷冷月色，总归不是玄云道。

本来，他已经拿到引凤天回，若不是司扶光从中作梗，只怕早已经回到东极殿。体内的九重煞印记因为刚才一战，已经隐隐发作，但有引凤天回在，只要能够回到天渊学宫，戚如尘自然有办法压制。

好在四界之灵，已经找到了其中之一。戚如尘召出司命，一边寻找通路，一边思考如何返回红尘界的时候，原本黑沉沉的天幕，一刹那突兀地暗了下来。

残月突然被一抹乌云遮蔽，枝上寒蝉发出尖锐的凄鸣。山洞之外，一阵凛风掠起，惊飞了栖身在枝头的夜鸦。

他下意识回首望去。

如烟似纱的朦胧夜雾中，有一抹白衣身影正持剑缓缓走来。那人握在手中的剑刃上犹带着血迹，血珠顺着雪亮的剑身落下，一滴滴打落在树下的枯枝上。

戚如尘栖身的山洞昏暗如夜，唯有这一隅亮起了司命柔和的光芒，就像在空寂的原野上点亮了一盏灯。

他来不及收回法器，只是漠然地看着司扶光。

此时再是无处可逃，戚如尘灵力透支，因为河水煞气的侵染，伤重难愈，更不用说即使他没有受伤，也不可能是一个化神期剑修的对手。

也是戚如尘运气不好，十方道偌大无比，偏偏司扶光就这么快找到了他。

“看来你是非要杀我不可。”

面前的人并没有回答，唯有那双从始至终只看着他的眼眸再度望了过来，戚如尘面无表情地靠在石壁上，几乎能闻到司扶光身上血和白梅花混合的气味。

“……你会后悔的。”雪亮剑光划破夜幕，被指向心口的时候，他最终这么说了一句。

戚如尘没有说错，只要他一死，域外天劫便会破体而出，从修罗界开始，三界六道，都要生受浩劫。

司扶光只是用一种奇异的眼神凝视着他。

自从他再度出现在崔雨的紫云府时，一直到现在，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但就在剑锋触及戚如尘心口时，面前的白衣青年忽然嘴唇微动，念出了一串奇异的音节。

……这是、梵迦真言？

从前在蜉蝣境中，因为金碧老祖的指点，戚如尘让司扶光使用过这个咒文来破解幻海剑尊的封印。虽然不知道它的含义，但他记住了这个音调。

那双暗金色的眼眸抬起来，有些不解地望向了司扶光，即使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但他的眼神依旧在问，为什么？

……

“这咒文一生中只可使用两次，一是你动心之时，二是你死心之时。”

司扶光耳边依稀响起某个人的话，只是他现在已经无法分辨出这句话的含义。

自对视的那一瞬间，就响彻心魂中的声音，在不断地提醒他，杀掉面前的这个人。

杀了他！

眼下，正是你该死心的时候。

……

黑衣青年一手握住了面前人的剑锋，那剑刃已经插入他心口，只要再往前几寸，他就会很快死去。

体内九重煞印记在飞速崩毁，他唇角溢出了几丝血，扶着剑锋的手也慢慢委顿了下去。

他要死了。

司扶光或许都不知道，只要他的剑再往前一寸，整个三界都要完蛋了。但戚如尘怎么管得了身后事，三界覆灭又如何？就全都给我陪葬吧。

……非要说的话，他只是有一点不甘心。

但司扶光的剑刃却没有再往前。

戚如尘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无法得知他此刻心中所想，就在这时，他一直捏在掌心的金铃，突然疯狂地震响起来。

同时，识海中响起一道稚嫩的童声。

“主人！！”

……是司命？

戚如尘只是心念一动，那声音就立即急切地回应道：“是我，主人！！你还好吧，你没事吗？！”

不想司命竟然在此时化出了灵智……他下意识地想道。

司命急急道：“不错！昔年幻海剑尊以心头血蕴养本命灵剑幻海斩心剑，主人将我与它融合，刚刚我因缘巧合下受主人心头血，便彻底将幻海斩心剑融合，也因此能够和主人对话。”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主人，你就要死了呀！！”

戚如尘眼皮微动，珈蓝剑刃停在他的心口，没有再往前，但九重煞印记已破，这样下去，他也活不了太久。

“主人，你听我说，司扶光现在之所以追杀你，是因为他中了净心神咒！”

“我现在已经融合了幻海斩心剑，能够开辟出万象前尘之境。主人，只要你将他拉入我制造的幻境之中，就能隔绝净心神咒的影响。”

司命是他的本命灵器，不用它解释太多，戚如尘就已经明白了它的意思。

当初他将幻海斩心剑与司命融合，就是为了其中的蜃海之力，但司命本就具有上观天命，下定乾坤之能，融合蜃海之力后，便能够开辟出所谓的万象前尘之境。

三界之内，五行之外，一人因果轮回，能够演化出无数命途变化，又岂止是一世所能局限。

也是因为当初他用司命参破了司扶光的命数，现在，它才能构建出司扶光的万象前尘。

“诸天万界，演化万般命途，你和司扶光的命数，也总有交汇之时……主人，无论如何，我会帮你！”

戚如尘此刻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姑且一试。

他脖颈后仰，双目因为疼痛已经微微阖上，却仍旧艰难地抬起手，抚上了珈蓝剑刃。只是片刻，那带着鲜血的纤细指节，就抓住了司扶光那只握着剑的，微微带着凉意的手。

两人双手相触，戚如尘掌中金铃绽放出蜃海般难言的华光，只一瞬间，站立在其中的两人身影即刻消逝，落进了司命的万象前尘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