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立 第7章 往事难

这番言论或许有些过激，但凭心而论，乔霜真的不希望好心没有好报，好人没有好下场。她对着苏林瑞说道，“你就不该惯着她们。”

“她们刚出社会，很多时候很多情况无所适从，有个人提供一点微薄的助力，可以让他们看到希望，顺利过渡也挺好的。”苏林瑞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不希望这样一个又一个的大好青年带着满腔热血一下子被扑灭、被毁掉。从学校到社会的落差无疑是巨大的，其实她们还很单纯，即使是一点点希望，”她们都能维持好这个社会、坚守好这份工作。心气要是没了，就很难再凝聚起来了。”

乔霜没再说话。一个小小的劳动者做了一件大局观念的事情，世间少有，的确令人惊叹。而一个小小的护士不仅道出了自己的心声还身体力行地实践起来，知音难遇，知己难寻，的确弥足珍贵。但自己是幸运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后来乔霜看着苏林瑞忙活的背影，总是忍不住地驻足观望。

一个月后，在Q创医院的分诊台。

“你们先在这里坐会儿等一下，检查报告应该很快就出来了。”一身洁白的苏林瑞指导着一位孕夫和一位孕妇在报告打印机附近的候椅处等待。

他们都挺着差不多圆滚滚的肚子，行动有些不便，步伐有些缓慢，在各自伴侣小心翼翼地牵扶下，坐上了位置。

孕夫：“咱们四个从小一块儿长大。”

“同一天表白谈恋爱。”孕夫的丈夫亲了一口孕夫。

孕妇：“同一天领证结婚。”

“差不多的时间怀孩子。”孕妇的妻子摸了摸孕妇的肚子。

“然后是差不多的时间生出来。”孕夫胜券在握地做了个拳头。

那我们的孩子跟我们一样也是……”孕妇也握起了拳头。

“青梅竹马！”其他三人异口同声。

四个人克制的笑声就像阳光，给医院增添了光亮和温暖。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感染着其他的孕产夫妇和家属。

苏林瑞也笑着投去了祝福的目光。这四位大哥大姐，她再熟悉不过了。苏林瑞进医院刚上岗没几天，就遇到了前来咨询特殊孕产的四人，是她亲自核验了两对的夫夫、妻妻结婚证。从那时的10个月以来，苏林瑞几乎都或多或少地参与了他们体检、备孕指导、手术、验孕、孕早期、孕中期，还有这次孕晚期的就诊过程。

虽然是身为护士的职责，苏林瑞当时刚出社会太年轻，一腔热血怀揣着坚定的初心致力于特殊孕产，总是超乎自己想象的认真负责。保驾护航般陪伴他们一路顺遂，也期待着小家伙顺利落地，跟所有人一样断定他们一定如期圆满。

就在苏林瑞取完报告，确认几遍没问题之后，给他们做孕晚期的保健指导时，上了年纪的四位大叔大妈突然出现，让四位大哥大姐脸色大变、惊慌失措。

“你个死丫头，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读书，就是让你给女人生孩子的吗！？”大叔上来就用食指狠狠地戳着孕妇的头。

孕妇的妻子赶忙起身把孕妇护在怀里，“爸，别这样……”

“你叫谁爸呢！？”大妈拽着那位妻子，企图让她与孕妇分开，“你爹早死了，污染致死的！”

“妈，我是真心喜欢她……”那位妻子带着哭腔说道，任凭大妈拉扯也不松手。

怀里的孕妇低着头无声地落泪。

一记响亮的巴掌打在了孕夫的脸上，顿时把人给扇懵了，眼泪夺眶而出。

“不要脸的东西，男人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我是让你传宗接代，不是让你像个女人一样大肚子。”一巴掌还不够，另一位大叔扬起手臂还想再来一巴掌。

第二下耳光打在了挡在孕夫身前的那位丈夫的脸上，“要打就打我，他还怀着孕呢！”

啪地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朝着那位丈夫的另一边脸抽去，“搞谁不好，去搞男人，你妈因为污染病死了，不是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第三位行动不便住着拐杖的大叔甚至想要对其拳打脚踢。

幸好保安及时制止，“这里是医院，禁止喧哗打闹！”

周围的孕产夫妇和家属早已纷纷退避，以防误伤。

几个机器人中白中蓝中粉站在保安一旁，等待指令。在医院内部，它们可以在医院的各个科室之间穿梭，一般用于药品、医疗器械等物品的配送，提高了医院的运营效率，减少了医护人员在非医疗业务上的时间消耗。有时还能进行简单机械的护工工作，一般来说中白负责协助医生，中蓝负责协助男性孕产，中粉负责女性孕产。必要时接收指令，护在人类身前，承受暴力冲击，仅有防御功能，而没有进攻设定。

三位大叔见到来人，丝毫不怕，还挑衅地一个个推了一把机器人，往它们身上甩了一巴掌或者踢了一脚。

“我告诉你们，我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有基础病，你们敢动我一下试试。”孕夫的爸爸对着保安发话。

保安也没在怕，“有什么事情，就好好沟通，医院不是你们乱来的地方。”

“大家评评理，我们家孩子可乖了，明明是领的是夫妻结婚证，结果医院给他们搞这种不三不四的肚子出来。”孕妇的爸爸手指着孕妇的肚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

“要不是我们几个家长，想一起看看孩子们，顺着定位找来了医院才发现，不然我们都被蒙在鼓里，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其中大妈拍着胸脯，痛心疾首地说道。

闫护士长挺着小肚子匆匆赶来，见此情形，马上冲着惊魂未定地苏林瑞小声说道：“赶紧把你关于他们的日常护理工作记录调出来给我看。”

闫护士长并不是不信任苏林瑞的工作能力只是现在已经不是简单的家属之间的吵闹，已经是医患关系的问题，严重的可能会影响医院的正常秩序，不得不亲自确认。

来不及思考太多的苏林瑞听从闫护士长的指令，直接在分诊台的电脑里登录自己的账号使用访问权限进行查询，很快关于孕夫孕妇的基本信息、产检时间、护理记录等都出来了。

闫护士长全部快速浏览过后，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于是她用自己的权限通过医院的信息系统访问孕夫孕妇的较为完整的建档信息和产检信息，以及电子病历。建档信息的婚姻情况为已婚，类别是男男、女女。

证件信息都是联网通，不是手动输入，而是系统自动默认，一般情况下不会出错。

马医生通过自己的权限访问到，当初孕夫进行激活打开育儿袋手术、产妇的妻子进行产卵器外露手术时，所进行的身体检查以及电子手签版的知情同意书。

目前为止该有的工作记录都妥当齐全。

闫护士长随即开口说道：“家属先不要激动，我们医院不可能强迫怀孕的。”

“老伴儿因为污染病死了，现在连孩子都被祸害成这样，就算拼出这条老命，我跟你们没完。”孕夫的爸爸气急败坏，想抓着闫护士长出气。

幸好被保安及时制止，保安也随即报警。

警察来了之后，人证物证俱在，均证实四位都是自愿参与手术，不存在医院引诱欺骗行为。

原来那次严重的污染，导致四位大哥大姐从小就是单亲家庭，因为都住一个大院的缘故经常在一起玩，后来两女、两男同时发展了突破朋友的感情，却难以向传统的父母坦诚，最后四人商定表面上以异性伴侣关系示人，离开父母的视线后以真实的同性伴侣关系露面，最后连结婚也是同一天一起进行，真实的婚姻关系正如档案里的那样，而长辈口中所谓的夫妻结婚证就是伪造来哄他们开心的。

从一开始的恋爱关系不被察觉，到结婚关系不被识破，尝到甜头的四人，以工作名义搬出老家之后，在新房过起了真真正正的夫夫、妻妻生活，孩子的计划也紧跟步伐，于是就一起来到了Q创医院。

怀胎十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为了不被识破，四人一直以各种谎言推迟回老家，偶然有一次不小心透露了怀孕，反正孩子迟早得见老辈，四人索性也就承认了怀孕，但没有透露其他。

一开始长辈们都很高兴都说要上门照顾，但小辈们都借着法定的1年产假来推脱不用着急，后来也听进了小辈们说的要省省力气等生完就丢给他们带。但时间长了，视频通话也不满足，他们有些耐不住寂寞。

当时可以根据个人心率等判定生死的仅限于家庭成员的定位系统正在推广，污染严重导致生命安全，生命转瞬即逝的污染事故时有发生，不少家庭成员的离去让人心惊胆战，长辈们失去了伴侣，不由得对自己的孩子也用上了这种没有边界感的功能。本着关心孩子的用意，最后发现孩子们都去了那个备受争议的奇葩医院。

“任何一家医院的设立需要遵循严格的法律法规和流程，Q创也不例外。生育受国家重视，不可能就凭一张嘴就随随便便蒙混过关。”闫护士长摸着肚子对着四位大叔大妈说道。

“这世道都怎么了，污染害死人，现在还有这种乱七八糟的医院存在。”孕妇的爸爸骂道。

“那种怪胎生下来，我怎么面对列祖列宗。”孕夫的爸爸两眼一抹黑，对着天哀怨道。

其他两位大叔也气哄哄地看着那四位大哥大姐，显然还是不接受。

“我们是真心相爱，也想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宝宝。”孕妇开口说道。

孕妇的妻子把孕妇搂在怀中。

“事已至此，你们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我们都要在一起。”孕夫开口说道。

孕夫的丈夫看着孕夫，二人的手握得更紧了。

这无疑是一场新时代的人类进步与旧时代的传统观念、情感需求与现实满足、孩子与父母的战役。